下午,玉表姐又带着康康来。是家里家外实在哄不住了,赖吱吱地闹来郑质中这儿碰碰运气,看孩子能不能开心些。虽然被大人百般哄劝,也不是时时都恋在妈妈怀抱里的孩子。可多日来的烦燥不安,睡不踏实,都说明那小心里,有强烈的思念,疑感。玉表姐看着也心酸。
郑质中大手握着康康的小脸,痛在心里,笑在脸上。黑黝的眼珠在郑质中脸上游动会儿,静静地抓着他身上的护胸软垫玩,很焉。
他逗:“康康是不是困了?瞧,这几这儿,挂两只大睡睡虫,闭上眼睛,我给康康拿下来…”
康康磕打眼皮。
玉表姐轻叹:“是该睡会儿,咋晚没怎么睡好。在家里折腾半天了,又想睡又睡不着……”
郑质中把孩子往臂弯里放,笑。“那咱们这儿睡,这床真舒服。你看……”郑质中每说到此,都困顿下,伯伯?爸爸?接口下去,“你看我老躺在这儿…”
康康没表示异议,安静地依他怀里,睡去。
郑质中鼻子才一酸,几乎撒下泪来。他有心,可有些无力,不知道如何改变目前的局面,怎么让康康不再像个没爸妈的孤儿样,快快乐乐的成长。
半月过去。
小年夜前,章徽来看望,又顾屏月同行。顾屏月提了饺子来,默默放下。章徽掏出电话,往外走,说着:“局长您先吃饭,我打个电话啊 …”
顾屏月慢慢打开保温筒,拿出来,往郑质中面前送,“局长,现在吃吧?”郑质中闻到饺子味有些亲切,不是商店里买的成品,带着他母亲的味道,也带着顾屏月的味道。顾屏月的饺子在家里时就包过,他吃过。
郑质中感觉到,一样的饭 ,是可以不一样的味道的。半个月前,已有段时间,全是顾屏月照顾他吃饭,走了顾屏月的半个月里,进入嘴里的饭,也说不出到底哪,就是有些不一样。
也许伺候饭的人,用的心不一样吧。郑质中其实也清楚。他垂着的眼睛挑起来,斜斜的半束,投向顾屏月。
顾屏月没从郑质中脸上看出一点他准备看她的意思,无他人注视的室内,带着半个月的牵挂,正注视郑质中呢。温温的眼眸,欲雨的两片天。忽然触到郑质中的眼睛,急回避,垂下。却挤下滚于眶边的两行泪。她往后退,让那泪离得郑质中远一点。
郑质中心里疼了下。这样的怯懦谨慎,这样一个只知若自己的女人,郑质中很清楚地感到怜惜。一个真的很好很好的女人!
也一时无言,拿了她带来的饭,使劲吃。从来没食欲的嘴里,依然没食欲。但,他还是努力地吃。
郑质中的电话响,只一声,顾屏月连忙从床头柜拿到递向他时,一则信息。郑质中知道,本不想管,见她递过来,还是拿到手,看。一个陌生电话。他点开来:“孩子交给你了。不必让他记得我是谁,给他份简单幸福的生活。保重。”
郑质中呆住。手颤。
脸上颤。
手机上的内容再看不清楚。
他下床,往外走。顾屏月上来扶住,随着他一块往外走。外面没他想看到的人,他早知道。
继续走,通往电梯的另一条走廊,也没人。他也知道。继续……
永远不会有那个人,他一直知道。还是一直走出去。郑质中哭了。一个跌打了半辈子的男人,当众哭了。顾屏月忘记一切,抱住他的背,也哭。怎么样她才可能帮到他?谁告诉,她做。
一夜过去。
章徽见郑质中一下焉在床上,本打算一早便走的,滞留住。午后,郑质中撑着床坐起来,靠住,想说话,嘴唇有些开裂。章徽送过水去,他喝了些。
有些哑声说:“都回去吧。章徽,小何,你们都回去吧,回家过小年去。”这话里有些奇怪的地方,没提顾屏月。是将她归为章徽一路,还是……
郑质中顿下又说下去,“让小顾留下就行了。”室内沉寂。
章徽顾屏月,都看着他。
郑质中不再多解释,往下放放身体,又闭上眼。章徽开始向顾屏月喜笑。顾屏月低下头。
病房里最后只剩下闭目躺着的郑质中,垂眼立着的顾屏月。“再给我倒点水喝。”郑质中说出句。
顾屏月急忙去拿杯子又添水,和原来里面的水兑成温热。他又喝些。叹声:“你照顾了这些年病人,还没照顾够?”顾屏月上泪意。你不会总是病人的,即便是,她也愿意照顾。“将来,不只我这没用的老头,还有一个孩子,康康,也要跟我生活。”
她早看出来。怕是没有那孩子,她未必就能有幸照顾他这“没用的老头”。顾屏月只在心里反应。可她即使不说,郑质中心里也清楚她的答案。竟上来些逗她的心理,叹了声,“我想你是不愿意……”
“不!”顾屏月一下抬起头来,声音迫切,眼睛清亮。
郑质中看看,心里一阵暖意。起身体,“有饭吗?吃饭。”“还,没去买……”
“走。买去。”他起来。
她阻止,“我去买,你等着。”
“我也去,慢慢走走。总躺着好的慢。又不是腿受伤,慢慢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她扶上他,不太放心,“可以?”
“可以。……早康复早出院。以后,你每天陪我出去走一圈。我不会让你照顾的,还有至少三十年呢,这三十年,我照顾你……”顾屏月迸出两眼泪,笑,也一块。
这脸上,他从没见到自心间溢出的笑容。原来,醉心笑起来的样子,很娇美。这是完全一个肯为他哭,为他笑的女人,郑质中决定努力接受。为了顾屏月,为了康康,为了他自己。
相爱分很多种。相互友爱,相互敬爱,相互亲爱,相互关爱……郑质中要与顾屏月,从相互关爱开始,过一份真正相爱的生活。
—— 继续
北京某高级写字楼。
肖青末也收到一条陌生信息:已回德国,放心。泪眼瞬时模糊。
岳非正专心对着电脑忙呢。有敲门声。嗯了声,意思是进就行。猜着是谁这么文雅。他那帮手下,没一个这般动静。
进来了肖青末。
岳非看一眼,继续忙。
肖青末走到他身边,一看 张嘴。一心感伤给扫去多半。
岳非不是忙工作,在忙游戏。玩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玩的游戏太污辱他们公司的智商。一个肖青末待的公司的业务总监,竟玩几岁小孩才玩的连连看!而且还是最初级的!还玩得这么专心致志!
受不了
“让你抓住了,要罚钱?罚吧。”岳非说着,继续玩。
肖青末来后发现这公司员工不定时的会玩游戏,还美其名曰,开动脑子,找设计灵感。她给掐死了。上班时间,玩一次罚款一百。
肖青末裂下嘴没吭声。现在她也认可,这些搞…艺术的脑子,可能是不太同于正常人,短路的时候就是短路,白按在桌上也白搭。也有些接受他们一些不着调的习惯,任他们找各自方式,消遣放松。
“你……”肖青末嘤嘤的一声,“晚了,能不能送我回家…家……”岳非手上停顿半秒,继续,“为什么。”
“司机出差了还没回来。”
“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肖青末从来不自己开车。她买不起?不会吧?“我路盲,一上路就晕……”
“哈哈,这好,那就是把你偷偷拉另一地卖了,你也不知道?”肖青末徽挤下眼角,不说话,等他明确答案,到底要不要送。岳非知道,肖青末不用来求他,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呢,她问一声有没人肯送他,保准所有人都举手。
从北京到D市,从D市到K市从D市病房到K市墓地,又到北京工作室。
这奇怪复杂的路线,虽然半月有余,却已改变了很多东西。肖青末含蓄而有分寸地传达着与他的亲近之意,只是……
岳非一想到杨澎,就烦乱。
他一拍桌子,又乱了这局连连看,失败告终。“你可以,打的……”
肖青末转身往外走。岳非一下站起来,完全出自内心的一个动作,伸手抓到她胳膊上。
抓住她的那一刻,灯灭了。手与胳膊紧急磨擦触发的一线火花,也熄了。手放开。岳非疑惑,“刚才,我碰到哪了?等着别动,我看看……”
岳非拿出手机,照明,钻进操作台下面去,看看是不是插作之关,松动了。他按了半天,没见什么放果。一个声音黑暗里,切近地响起:“怎么了?”岳非徽惊了下,下意识里反应,一扭头。脸碰上一个软软的东西。温温的,连着细弱的呼吸声。
岳非知道那是什么。全身给定住,凝滞的动力仿佛全部移向心脏。狂跳。静。
除了心跳。静。
除了粘在一起的两张脸,越发,气息上扬。他嘴一挪,索到香唇。
原来,亲吻,是这种滋味 …触到,便变得不顾一切地想,深入,深入。呼吸困难。
放开。
黑暗里只两份喘息声。
弱弱地她问:“怎么了?”“也许,短路……”
“能修好吗?”“修 …”
“我可不要这样黑灯瞎火的,人家当我是什么人了。”
当你是什么人了?噢,短路恢复一些。想过来,她在暗示他心里有阳纯雪。“能修好吗?”她又问一句。
修心,还是修电?
“我试试。”他又转回脸去忙半天。瞎忙。刚才那接吻的感觉太诱人, 此时,他脑子里的电路犹时断时联,不畅通,搞得清楚手下的电路才怪!
“修得好?”
“再试试 …”他回答着,却猛一个转身,手直接握她后颈上,唇,又对过去。
狭小的空间,对他们足够宽敞, 他搂得她紧紧的,亲吻。周际再无一物,全城皆空。
又呼呼喘着放开。她还是问:“修得好?”“再修修 …”他又犹犹豫豫转开一点身。“修不好算了……”肖青末看来失去耐心,动身想出去。
岳非又一把将她拽回怀中。长吻。幽幽地,还是问:“修得好?”“不想修了,想这样 …”永远拥着这香香的身体,吻着这柔软的唇肖青末,暗夜里,一嘴白牙笑。第一次不顾及形象。“可杨澎,让我当你老板娘。”
“那你自己开家公司不就行了。”
“嗯?呵呵,鬼精!”岳非被逗乐,腻腻地往她嘴上又狠狠逮一口。灯光,刷一下又惊满室内。两人急分开。
门口声音传来,“你们在那儿搞什么?”
杨澎的声音。看来装隐形人是不太可能了,既这么问,便是已看到。慢慢两人站出来。岳非回答,“没电了,修了修……”
“那里只插座用电,照明灯也灭了,可能是那儿的问题吗?”
咦,杨澎这厮,这会儿这么聪明!是啊,他怎么就傻了呢,竟完全忽视了照明灯与桌下插座的关系。
“是大楼里都停了会儿电!”杨澎硬梆梆丢下句,砰,甩上门,走开。灯光下,肖青末眼睛闪,岳非眼光也在她脸上晃。
闪。晃。感觉刚才黑暗里的一切有些亦幻亦真。她问:“你还送我吗?”
送!肯定。刚才,是真的!岳非也肯定。马上行动,“等下,我写份辞职信给杨澎。”
肖青末忍不住嘴里的笑。这也太果断了吧!不过,她喜欢。
别别几笔,岳非拿张纸往外走。她后面道:“十分钟之内你不回来,我就找别人送。”
岳非又走回来,挤着眼睛注视她,久不放开。肖青末跳着眼皮躲开他的目光。他两手夹到她脸上,摆在自己眼前,恶声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再敢乱说话,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十年不回,你也得等我!”说完,狠亲到唇上一下。又走。
肖青末咬住嘴笑。
杨澎将岳非的辞呈一扔,瞪眼骂:“臭小子,你还真为女人兄弟都不要了?老实给我呆着,做若力补偿我受伤的心。以为我看不出来?直接变了,不吵了,话也不说了,却你一眼,我一眼的勾!我瞎子,看不出来?滚一边去,趁我没站起来,赶紧消失。否则,你打你个鼻青脸肿……”
哈,哈,哈。天气真诡异!岳非仰头看看天花板,转身走开,出门高声叫:“青末!宝贝,走了,回家了。”
聚来一室目光。恨得里面杨澎眉眼倾斜。阳纯雪那边正愁呢。
她看向午休的郝湘东,一遍,又一遍。
他的懒懒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 “白痴,你想说什么,说吧。看得我后背发麻!”
阳纯雪噘下嘴,过去。不想让他不高兴,可她心里自己急。“东,你怎么一直不提康康的事?”
不语。
“快过年了,让他到咱家吧 …”
郝湘东叹一声,“再等等。等等郑局长什么意思。”
“噢,你想过了?”阳纯雪松心一些,还以为郝湘东眼里揉不进那点小沙子呢!在他身边躺下去,胳膊环身上,“你问问他也可以呀。”
“问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