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说:“我提议,今年卢大秘书生日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去跟他老人家做寿,以表谢意。”
江风到底是文人性格,虽感谢卢光中,却听不得如此谀媚的话,便立刻骂王家卫:“感谢感谢是可以的,但你他娘的马屁也拍得太过分了吧,人家风发正茂,你却说人家老人家,你盼他早点老是怎么的?”
牛希咬和余九日尤其反感王家卫这话,便一齐瞪着他,本也想骂他几句的,到底又怕开罪卢光中,便忍了下去,只是私底下议论。
“生意人就是他娘的脸皮厚。”
“不过也怪不得他,卢光中不知道给他揽了多少生意,他马屁拍过分点似乎也情有可原。”
“你还经常去他们店子里吃饭吗?”
“早不去吃了。别看以前关系很好,做上了生意就翻脸不认人。我又不能给他们带生意去,还是自己知趣点,别让人家上脸色。”
两人说了一会话,牛希咬觉得没有意思,就想拉余九日一起离开。余九日对那些平常不易品尝的佳肴还有些不舍之心,但听见宋海棠那明显跟过去不同的明星腔调,其他人也是牛皮烘烘,心里颇不是滋味,不想再受刺激,便跟牛希咬起身向江风告辞了。
一路上两人直感叹,结婚的结了婚,出名的出了名,赚钱的赚了钱,谋官的也快当上了官,只有他们两个,一个在食堂里每天操家伙炒菜舀汤,一个像无头的苍蝇四处找工作,免不得又羞又恨,又怨又气。两人始终不明白,自己的智力绝不在那些同学之下,为何却弄得这样不如人。就检讨原因,想来想去都觉得是志向太大的缘故。因为志向太大,便不能脚踏实地,而不能脚踏实地自然只能处处碰壁,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回到学校,都有种百无聊赖的感觉,便想到了围棋。近来这个玩艺成了一剂安慰他俩孤寂灵魂的良药,只要稍不如意,到牛希咬房里围上几盘,便烦恼尽消,就像喝酒消愁一样。两人便铺枰对弈,下了不知多少盘,直到吃晚饭了才结束。然而牛希咬今天却并不觉得这场较量消愁解闷了,相反,情绪似乎更加郁闷。他非常奇怪,不明白怎么回事。临窗远眺,看满山翠绿,想了很久才知道原来是中午的喜宴闹的。他原以为早把喜宴忘了,其实它的影响仍在不知不觉发生作用。
虽说他已把理想埋葬了,但尸骨在土里,灵魂却仍冒着一丝儿气。那种喜庆、祥和、快乐的气氛,是他的灵魂不可能一下就摆脱的。回首自己的人生路,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那样的晦气,叠加在一起,简直是无限的悲凉。结婚对他来说,好像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这辈子能不能品尝到那种美味都难说得很。他长长地叹息着,一遍又一遍,声声息息,仿佛都带着血腥气,仿佛灵魂已经破烂了。
秋天的山峦满目悲凉,纵有笛声芦管亦断肠。夜幕像一件轻薄女子的披纱,轻轻飘在天地之间,罩在凄苦的心上。他在窗前站了不知多久,直到肚子饿得实在忍不住提起了意见,才出门去山脚下的饭馆充饥。本就囊中羞涩,这一顿又将耗去不少银两,也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饭毕回房,他仍愣愣地不知干什么好。近两年这种孤寂而呆傻的状态几乎成了他的习惯。他觉得自己年纪虽轻,心却已经老了。很多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早就死了,活着的只是一具躯壳。可哪里知道啊,即使是一具躯壳,也是能感受到痛苦的!
他就这样在藤椅上一直呆坐着,几个小时连姿势都没换一下,沉沉睡去了。
如果没有敲门声,他可能会一直睡到天亮。他醒来揉揉眼,一看钟,大吃一惊,已是凌晨两点。他简直不敢相信眼睛,再揉揉眼仔细看。没错,就是凌晨两点。他没想到自己会坐着睡到现在,更没想到这时候还会有人来。他警惕地问谁。外面的人应得很小声,他就再问了一遍,那声音才大了一些,好像是邹伟强。便去开了门,果然是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邹伟强介绍说:“这是我大哥。”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黑社会,两人显然是干什么坏事去了,大概碰到了麻烦,就到他这来躲避。他对邹伟强很有意见,但不好明说,还不得不装出很愿意接待的样子请他们坐。邹伟强对他说:“我们刚刚在别人那里打完麻将,没地方休息,在你这坐一坐,你睡你的,我们天亮就离开。”
第二十五章 抢文物功亏一篑
第25章 抢文物功亏一篑 毒熊彪断指劫财
次日一早,牛希咬还在熟睡,邹伟强就跟他大哥悄悄离开了。他的这位大哥不是别人,正是黑老大熊彪。牛希咬没猜错,他俩昨晚确实有勾当。熊彪的势力范围虽然早已扩大到了师大和荣湾镇一带,进项颇多,收益可观,但队伍发展了,各种支出也大,他自己更是花花公子,每天在裙衩堆钻进钻出,女人身上爬上爬下,一日三餐也全是在高档馆子里度过的,这样子要攒到很多钱显然不太容易,他又老想着做大生意,好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他就不耐烦慢慢的弄了,下决心去搞笔大钱。尽管这样有些冒险,但他这种人天生就是一种喜欢冒险的性格,不冒险他倒觉得不够劲。最初他想抢银行,便派手下喽罗四处侦察,得到的情报是各家银行都防范得十分严密,押钞员个个有枪,用刀根本不可能成事。熊彪听说云南边境很容易买到枪,便亲自跑了一趟。因不熟悉情况,瞎碰乱撞了一阵子,无功而返。回来又听人说新疆有枪卖,便马上又往那去了。还是因情况不熟,仍连枪影子都没看到。没有枪自然就只能放下银行这方面的念头,另做打算。有人建议抢商店。他和几个亲信琢磨了一回,觉得不是好办法。一般的商店没几个钱,有钱的大商店又人稠广众,防范亦严,很难下手。一日众人闲聊,邹伟强谈起岳大有一个收藏家,也是一个书法家,叫周久阳,家里藏有许多书画、古董等宝贝,有几样东西值上万块钱。熊彪便动了心,叫邹伟强去找人详细打听周家的情况,如果油水足,又不难办,就弄这一家。邹伟强探听实了来报说,确实有货,都是市面难得一见的珍品,随便弄几件出来,拿到黑市上买,少说也能得7、8万。熊彪便下了决心。因周久阳就住在附近,闹出事来风声太大,不宜兴师动众,熊彪便没叫下面的人干,只带着邹伟强,这天晚上就行动了。两个有胆无谋的强盗,以为抢劫是件很容易的事,蒙着脸敲开门就干上了。哪知这周久阳是远近闻名的收藏家,他收藏的东西有些国家都备了案的,可不是一般人物,为了保证他和文物古玩的安全,学校专门给他家安了一个警铃,一头接学校派出所陈所长的家,一头接派出所。派出所离他住的这栋楼只有百十来米,陈所长更是被专门分到他这栋楼里住。他俩一闯进去,虽制住了周久阳和他老婆,不料周的女儿却在里面拉响了警铃。他俩这才知道坏了,急忙夺路而逃。这时陈所长已经拿着枪追来了,还暴雷似地吼着: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其实尚隔着5、60米, 夜色浓稠,开枪多半也打不中。这两个家伙撒丫子拚命地跑,一头扎进一片茂密的林子,手脚并用的往山上爬。陈所长是个大块头,身长腿短,跑了一会就跑不动了,只能站在林子外面冲里面大声喊话:你们两个杂种,老子总会抓住你们的。后来派出所的人闻讯赶到,可他俩早消失在苍茫的山林之中。派出所区区几个人自然没法搜山,便点起校卫队,令他们各持木棍,整晚在山脚各交通要道巡逻。熊邹两人暗中观察到了这个情况,不敢贸然下山,就在山上找了个洞子,想随便过一晚。哪知已是深秋气候,晚上的温度就跟冬天一样,他俩为便于行动都衣着单薄,被冻得牙齿直打架。熊彪说这样可不行,得想个法子取暖,否则不被抓住也会给冻死。邹伟强就说我有个朋友住在山上,是不是去他那过一夜。熊彪问那人靠不靠得住。邹伟强说放心,他嘴最严了,我就是担心派出所上山来查户。熊彪说不可能,山上几栋宿舍里住的大多是知识分子,如今的臭知识分子可不好惹,屁大点不如意的事也能生出天大的意见来,派出所深更半夜打扰他们,他们肯定会把事情弄到校领导那去,叫派出所吃不了兜着走,量派出所也没这胆。邹伟强想了想同意熊的看法,便把他带到了牛希咬的房里。
第二天他俩下山时看见校卫队还在巡逻,便一起嘲笑他们:“蠢得猪样的,这样走来走去能抓到老子,怕是你们的×;上装了遥感器!”
事情没干成,熊彪便得有点郁郁寡欢,呆在家里蒙头大睡了一天,醒来直喝闷酒,连干女人的心思好像都没了。邹伟强也回去睡了一大觉,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通,说你小子又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吧。他说:“喂,我说老东西,你怎么就不盼我好,希望我干坏事是吧?那我哪天真干了坏事你可别又说闲话!”
父亲气愤地叫道:“不说闲话?岂止是闲话,老子还要打死你。”
“既然要打死我,当时你费劲把我生出来干什么?”
父亲气得真要冲上来动手,被母亲一把拉住了。父亲便趁机算了,其实他未必真敢动手,这小子现在可不好说话,拳头还没到他身上,自己倒可能早被放倒。父亲只是说:“你小子以后肯定是吃牢饭的角色,靠得住,百分之百。”
邹伟强跟父亲对骂了几句,吵得觉也睡不好,干脆就爬了起来,甩门而去。父亲冲着他的背影大叫:“我说你干脆直接去监狱算了,也给人家派出所省点事。”
邹伟强再来找熊彪,熊正在喝酒,两人都不高兴,就对饮了一瓶。熊彪说:“我想来想去,不行,昨晚真他妈窝囊,不能就这样算了,还是得干,当然不一定死盯着周久阳,可以想点容易的法子。说起来我是黑老大,可混了这么久,还是吃这些保护费过日子的话,让江湖上的弟兄笑话。”
邹伟强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得干宗大买卖。但我觉得真要干好,可能我们两人还是不够,你看昨晚不顺利就是因为人少了,没有来得及控制住里面那个妹子,结果让她拉了警铃。”
“可人多又容易出事。”
“筹划周密一点我想应该没问题,再说我们的弟兄个个靠得住,大哥你别担心,万一有事,自有弟兄们顶着,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那你说谁合适?”
邹伟强正要回答,却听外面响起了声音:“什么合适不合适,你们在谈论谁呢?”原来是张哨兵,这家伙左手提着两瓶酒,右手拿着两包东西走了进来。
邹伟强急忙起身让坐:“哟,是二哥呀,来得正好,来来,一起喝两杯。”
熊彪看了看张哨兵说:“老二,今天有什么事吗,居然提了两瓶酒来,还有两包东西,是什么呢,还有香味?”
张哨兵说:“牛肉干和花生米,你最喜欢的。我下午在街上碰到你妈了,问你怎么样,你妈说你在家睡了一天,中饭都没起来吃。我想你肯定碰上了麻烦,就想来看看你,另外还想问你一件事。我们哥俩也有很久没喝过了酒,随便一起聊聊天。”
“来就来吧,买这些东西干嘛,还怕大哥这没东西招待你?”
“不是。才将有个街头小痞子打人,别人告到我这,我本想把那小子拘几天,后来有个中学同学来了,说那小痞子是他的兄弟,请我高抬贵手。以前读书时我跟他关系也还不错,就给了他这个面子,他就买了这点东西还有一条烟意思意思。我知道你不缺烟抽,烟就放在家了,只把这些东西顺手提了过来。”
邹伟强就打开了两只包,现出一副涎相,一边倒酒一边说:“好,来得正好。”
熊彪又说:“你说还要问我一件事,是什么事?”
张哨兵把邹伟强给自己倒好的酒喝了一口,然后直直盯着熊彪, 过了七八秒钟才说:“昨晚岳大派出所跟我们派出所通报说他们那里有个什么收藏家的家里被人抢了,人已经逃到了山里,他们想封山搜查,苦于人手不够,请求我们配合,我们昨晚就在渔湾镇一带的几个道口设卡,守了一通宵,还搭上半个白天,鬼影子都没看见。我琢磨了一天,觉得这事好像是你干的,你老实说,是不是?”
熊彪跟邹伟强对视了一下,笑了笑,熊彪问:“我说老二,你真够敏锐的,怎么会怀疑到我的?”
“咱哥俩谁跟谁,我还不了解你?再说河西这一带,敢去抢收藏家的人除了大哥你还能有谁?只是你这事做得不地道,过于猛浪,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我就会告诉你收藏家的家里是去不得的。还算你们跑得快,要不然就麻烦了。我听说岳大派出所的人说,那人家里的东西有些是国家级文物,即使你抢劫未遂,也可以判你几年。怎么不跟我说,嗯?”
“我知道关系重大,不想给你添麻烦。”
“是不相信兄弟我吧?”
熊彪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