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的兴奋自不必说,还立刻把好消息向周正涛报告了。周听了甚感欣慰,说:“既然开门大吉,那就干下去吧。”
然而也正因为影响比较大,第二天扬德文就给宣传部来了电话,开口就骂:“你他娘的好大的胆子,居然不跟区政府说一声就擅自改版,娘卖逼,活腻味了,不把老子这新区长放在眼里是吗?”
可怜金真能万万没想到扬德文会做出如此粗野的反应,吓得尿都快出来了,不敢应对,只说是周正涛叫这样办的。扬德文这才不骂了,就又找周正涛去了。对周正涛他当然不好骂,但口气很冷峻。周便解释说:“我只是想这样试一试,并没有正式改版,想先看看效果再说,如果还可以再向你汇报。”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先斩后奏。”
周正涛心想宣传部是老子主管的事;改个版小事一桩,用得着跟你说吗。不过他虽不怕扬,毕竟人家是正职,不便与之斗气,就赔了几个不是。扬德文虽然仍有气,见周已经软了,也不好不依不挠,就没再说什么,但放下电话,仍觉得窝囊。
随后周正涛就又受了一些压力和骚扰。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外,因为他更多的时候是担心金真能的主意根本不起作用,现在免不得就打起精神四处灭火。好在现在的形势对他确实有利,人民日报偶尔都要插科打诨一番呢,一个区政府报如果太正经了反而让人笑话。故很快那些反对的意见就让他给摁了下去。不过虽然他赢了这一回合,毕竟也得罪一些人,有次他在区委会上提议以政府的名义给各企业单位分派订报任务时就遭到了几乎是一致的反对,都认为报纸给改成这样,如果政府再插一手,也显得政府太不正经了。周正涛没办法,回来想了想,咽不下这口气,便要金真能不管区政府,自去派人订报,就打区政府的名义,区委的那些头头未必就能知道。
金真能倒是想劝劝周正涛,既然这事已经让区委区政府不痛快了,就稍稍踩踩刹车,别一条道走到黑。可他也是财迷心窍,这是个清水衙门,如果不收复报刊征订工作上的失地,自己就几乎没地方去弄钱,那儿子留学的事就真有可能泡汤。便想,管他呢,周正涛都不怕,我怕个鸟。便立刻照着周的指示做,派人打着区政府的名义去订报了。
这天晚上,金真能带了几篇稿子回家,想抽空好好看看。在书房刚呆了一会,忽然老婆告诉他说林利森来了。他不觉吃了一惊,他跟林利森就是工作上有一点接触,私交根本谈不上,他怎么会上门拜访,便嘀咕着来到客厅接待林利森。
林利森平常最是一个傲慢的人,眼里从来没有金真能,这会却笑嘻嘻的,好像跟金是老朋友。
“噢,金部长,很久不见了,今天顺路来看看,你不会认为我冒昧吧?”
“我这又不是什么皇宫大殿,谈得上什么冒昧不冒昧。请坐。林局长看来好兴致,到这里来串门了。”
林利森一边敬烟一边说:“我有个朋友住在你这栋楼上,有点急事找他,结果他不在,就想来你这坐坐,不会不欢迎吧!”
“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岂敢不欢迎。咦,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啊啊,我……听人说的。”
林利森的来访使金真能估计这家伙绝不是随便坐坐这么简单。但到底对方会有什么事来找自己,他也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心说:不要急,且看他如何说话。他就不要林的香烟,说哪有抽客人香烟的道理,坚持把林的烟挡了回去,敬上了自己的白沙。
两人就开始扯起淡来。从林的神色看,他肯定是有事要说的,但眼睛经常瞥一下金的老婆,显然觉得她在场不好开口。后来金的老婆还算知趣,便不看电视了,去洗了脸和脚,早早上床睡了。
果然,金娘们一走,林利森的神情就凝重起来,再没有了扯淡的心情,看了看金真能,忽然诡密地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金老弟近来干得真潇洒啊!”
金真能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什么意思,我哪里潇洒了?”
“听说你近来经常打着政府的名义去推销你的报纸,又搞定了不少订户。”
“这怎么叫潇洒?不过是工作而已。”
“可据我了解,政府是不同意向各个国营和私营企业摊派的,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却仍我行我素,这还不潇洒吗?要怎么样才算潇洒?”
金真能就立刻反击说:“你我彼此彼此。先前政府把任务交给你,你不是也敢顶着不办嘛,往常至少要收3、40万上来的,你今年却20万就交差了,而且谁也拿你没办法。要说潇洒,你应该是我的师傅。”
林利森被咽得一时无言以对,金真能说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就是用他的话来回敬他是他绝想不到的。细细一琢磨,还真有点道理。倘若他是想跟金真能过不去,那多半就会被这种反击搞得无以为续,好在他并无敌意,便不在乎金真能的这种态度。说:“我们不一样。兄弟,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根本就没这个资格,你别好像总是警惕着我什么。放松点,我是来跟你交朋友的,兄弟,我必须告诉你,这样干虽然潇洒,但危险啊,知道吗?”
金真能暗暗惊颤了一下,他知道林利森绝不会毫无根据地对自己说这种话。他僵硬地看着林问:“危险,什么意思?”
林利森装出一副很关心金的样子说:“兄弟,你这么一个聪明人,难道就没想过这样干的后果吗?这种事迟早要传到上面的耳朵里去,万一怪罪下来,你吃得消吗?难道你还有什么很硬的后台依靠还是怎么的?”
“上面凭什么怪罪我?我正是奉命行事啊!”
林利森就又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明白了,是周正涛叫你这么干的,对不对,不然你没这么大的胆子?”
金真能没有回答,抽了一大口烟,然后把烟雾从鼻子嘴巴里一齐浓浓里喷出来,使他就好像被罩在一片云层中似的。
林利森也学金真能抽烟喷雾,也使自己仿佛被云层罩住了。说:“其实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兄弟,你糊涂啊,虽然是周正涛要你这样干的,但这种以政府名义去摊派报纸的做法已经在区常委会上被否决了,万一出事,他周正涛好歹是个副区长,上面又有些关系,肯定没什么事,但又必须有个人负责,最后肯定就会让你当替罪羊,到时你怎么办?”
金真能慢慢感觉林利森有挑拨离间之意,有些不快了,就没好气地说:“我不管,反正我奉命行事,问心无愧。”
林利森感到气氛有些不对,这样下去,交谈会越来越没意思,越来越艰难。他本是一个没什么头脑的人,跟人斗心眼一般不习惯于玩细活,就想:老粘粘乎乎地干吗,趁早把意思跟他挑明了说,行不行一句话,婆婆妈妈的也不外一个结果,反而伤神。就又拿了一支烟,用剩下的那截烟屁股把这支烟点燃,深深吸一口,吐出来,说:“兄弟,我就不跟你罗嗦了吧,实话告诉你,你的这个行动惹恼了上面,有人要办你?”
金真能的心就又惊颤了一下,问:“谁要办我?”
“你不用问是谁,反正我这样明告你,而且还要告诉你,周正涛保不了你。”
金真能知道林利森不可能跟自己开这种玩笑,已经信了七八分,便垂下头去沉思。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报纸改版一事的后遗症会这么快就凸现出来。不用问,林利森不是自己来的,他肯定带来了那个后台的旨意,但到底是什么,一时他也想不明白。就说:“你说的这些我不相信。就算是的吧,我也没什么可怕的,谁想办我尽管办,反正我们这些小干部的命运本来就是这样,要你上,你就像条狗似的上了,要你下,那你也得像条狗似的下。难不道叫你下你还能不下是怎么的!”
“这是当然啦,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今天来,就是想给兄弟你指条明道,要保住位置不下去,也还是有办法的。”
金真能就看着林利森,示意他往下说。
“我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说吧,兄弟,上面的人当然不是真正要办你,不过是想拿你做药引子,办周正涛。别以为周正涛有程易生做靠山就没人敢动他,明告你吧,上面想动他的人可不止一个。当然这事也不是说说就能做到,还需要条件,这个条件就是你。只要你帮忙,我们就马上动手。我们知道,你跟他关系好,不愿意下手。但问题是没有你我们也一定要办他,只是麻烦一些而已。也就是说你并救不了他,不仅如此,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这就是你现在面临的形势,我一点也不骗你。”
金真能一口接一口的抽烟,半天没说话。林利森有点不耐烦了,问:“喂,兄弟,什么意思给个话呀?”
“我还是想问问到底是谁要搞周正涛?”
“我还是那句话,不会告诉你的,只是把形势讲给你听,信不信由你。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吧,我知道要你马上就想明白不可能,毕竟你跟着他搞了好些年。你可以慢慢想,我们不催你,想清楚了就跟我说。如果你要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周正涛,那当然是可以的,我根本没办法阻止你。但我只想请你好好掂量掂量这样做的后果。就算你不打算帮我们,至少也应该保持沉默,这才算一个真正的聪明人。我林利森向来就不把他周正涛当回事,如果怕他报复,我绝不会跟你说这些。他周正涛要来尽管来好了。”
这一晚金真能就失眠了。他想林利森的后台百分之百是秦志明,如果说秦想整周正涛,他一点不奇怪,实际上他早就有预感。但秦志明竟会使用这种露骨的策反方法,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都知道他是周正涛的人,他们既然敢这样做,那也就是说他们认为有成功的可能,但他却实在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或者说在哪件事上给予了他们这种感觉。他简直没办法想明白,最后他不得不相信林利森的说法,那就是说如果自己不投靠他们,他们就会连他一起整,而且也许会先对他下手,凭着这种威慑力,他们才把这个赌注押在了自己的身上。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照林利森说的那样,把这之间的利害关系认真地全面地权衡一番。
第八十九章 黄建国
第89章 黄建国清理门户 金真能又生异志
金真能一连几天都被这个问题困扰了,时刻想着,可又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实际真正说起来问题并不复杂,也就是说他渐渐倾向于认可林利森的说法,相信确实是有人要搞周正涛,而且那种力量还比较强大,不然那些人不可能派林利森来这样跟自己挑明了说,除非神经有毛病。但在政坛上,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没有谁会孤注一掷的。如从理智上说,他非常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因为在此之前实际他就已经认识到了秦志明对周正涛的威胁,当时还劝过周,要他帮着秦打压扬德文,那样他在未来的四年会安全得多,否则吉凶难料。可惜周正涛没有接受自己的建议。周那会说秦志明万一不成就会去下海,现在看他是被秦志明蒙骗了。当然,秦也许不是故意蒙骗周的,说那种不成功便成仁的话可能不过是表达一种决心和意志而已,周却轻率地把它当真了。金真能不再认为林利森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对方肯定也是对形势做了再三的判断之后才这样的做。
也就是说真正妨碍金真能立刻找到一个适合目前形势的对策的原因不在客观上,而在主观上。照林利森说的做,这对于他的品德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毕竟数年来跟周正涛合作得好,也多亏了周正涛的提携才使自己能在官场露这么一小头。虽然自己的年纪比周大,有时难免也对他俩的这种关系觉得别扭甚至是怨恨,可毕竟有交情,哪能在背后下刀子呢。但话说回来,万一林利森他们真的因此对自己动手那该如何是好呢,去保一个自己根本就保不了的人而搭上自己这理智吗?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是不是真的说到做到,是不是真的已经具备了彻底搞掉周正涛的实力。这些问题他当然是不可能想明白的,有一天憋得实在难受,就把这事告诉了老婆魏丽华。当年魏丽华因得周正涛的帮助,保住了模型厂会计的工作,后来又要周陪着去给周送礼,请周再帮忙把她搞到烟厂会计室去,周也帮了她,故她对周正涛是非常感激的,有时金真能懒得动,她都要强行拉着他去看望周,送一份礼。这会听了老公的讲述,立刻就说:“那些人肯定是想挑拨你和周正涛的关系,把你们拆散,然后分而治之,你可别上当,人家对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这么没良心。当然啦,你也没必要把这事告诉周正涛,万一惹恼了那些人,真的要办你,就凭着你假借政府名义去订报这一条,他们就完全可以整垮你。”
“他妈的,我原以为就这样规规矩矩混,不管混得怎么样,只要能稳稳妥妥地进步;不冒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