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羊皮的都市:商道门徒
商道门徒 第一部分
自 序
吴淑平
人未老,心已清净。沧桑过后的淡然。
10多年前,我大学毕业后因寂寞而躁动,从福建南下深圳。摆过地摊,遭遇过黑社会的敲诈,借睡过工厂里破旧如丐帮的宿舍。5年后,我在一家中型外资企业任总经理。期间摸爬滚打,做过杂志社编辑部主任、广告公司策划部经理、麦当劳生产厂家策划师、网站总编、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等职,中途漂过北京、长沙、广州,又回到深圳。躁动过后又安静下来,默默地做编辑工作。
人生就是一个轮回,到了终点又回到起点。
这是我首次说自己的经历。我不爱谈自己,这些“隐私”连我的亲友和父母都不知道。我每月只记得给父母寄钱,每周报平安,他们以为我一直在深圳一个固定单位。我最怕父母为我操心,我必须承担所有的忧愁和烦恼,只把快乐和欣慰留给他们。
人在漂的时候,觉得命不好,觉得累,但过后回忆起来,却是一笔财富,一笔用钱也买不到的财富。经历的坎坷和特殊,让我随便把一段经历摘出来,都可以写一部真实感很强的长篇小说。
命运与死亡,没有灵魂的性,不见血的撕杀,财富与现实,生存与竞争,等等,仿佛是昨天的故事,却又每天还在继续上演。
这部小说的细节大都来源于我亲身经历的生活,全部来源于现实,所以挖掘人性的东西,看似轻巧,其实有着真实的经历和深刻的感受。希望读者朋友会有所感触。
经常有读者问我:为什么你写小说总要从字里行间阐述许多哲理?从《放爱一条生路》,到《这种感觉你不懂》,再到这部《商道门徒》,都是这样。传统小说讲究情节,讲究故事的离奇与曲折,而你为什么偏重语言与哲学?
这可能跟我的性格和生活有关。我嗜茶如命,天生好静,每天从早到晚离不开茶。茶道讲究禅境与悟性,追求清净,享受超脱。人安静了,就喜欢思考问题。
禅茶对于红尘中的你我,似乎有点玄机。其实,禅也好,哲学也罢,就像空气,包围着我们,无处不在。倘若我们以善为本,以静为灵,以悟为心,必能领悟禅茶精髓,领悟商界、职场、生活、红尘中无穷无尽的“道”。
道可道,不一定是非常道。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意思是“道”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可是,老子却在五千字的《道德经》中几次详尽地描述道的特征:“道之为物,惟恍惟惚”、“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所以,我认为,道,可意会,也可言传。《商道门徒》里的道,便是如此。
是为序。
《商道门徒》1(1)
初来乍到,暖和的室内,暧昧的气味劈头盖脸地袭来。床头对面的墙上,凝固着一个名叫“陶”的裸女照,她的乳房美得让人一看就想喝水,喉结会不自觉地滚动。室内有一股空气被烤熟的味道。
窗外的白雪,一堆接一堆,柔和的状态下藏着阴冷,像披着羊皮的坟墓。玻璃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像手术刀,脸皮被一丝丝地切开,血丝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实景大雪,也是北京早冬的第一场雪。这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十一月,深圳的冷器机还转动着昨天的故事,北京的暖气管已出现嘶哑的歌喉。
几年前,我从深圳到北京发展,邂逅一个沁人心脾的美女。
她叫望月。
望月灵异媚骨,似《聊斋》狐仙,幽怨而沧桑,隐约有鬼魂附身。
那年,望月25岁,我27岁。
相视的一刹那,望月在昏幽中淡然一笑,勾人魂魄。那一刻,如果给我一口油井,我会让地球高潮,会让月球心跳脸红。
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孩,没想到后来竟在一个乳房与人民币一样坚挺的都市,以一种非常方式去祭奠人性与爱情。
那年月,除了我们的身高和工资没涨,什么都猛涨。长得最鼓凸的是房价、性用品和殡仪馆的花圈。家很动荡,性很虚假,死亡很奢侈。一群涨价的幽灵,像空气一样四处游荡。
风水最怕移动,命运在乎迁徙。人不能只学会适合环境,还要学会选择环境。北上跋涉,就是为了寻找契机。
傍晚,我登上深圳开往北京的 K8848次快车。
列车缓缓而动。我从行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紫砂壶,泡了一壶观音王,把清香纯美的茶汤倒进一个陶瓷小茶杯。茶香随着蒸气袅袅飘起。茶壶和茶杯放在走廊窗户下的小桌子上。桌子旁边有个小凳子。
我坐了下来,慢慢品茶。品着噪音中的寂寞。品着生活的苦与涩。品着人生的流畅与粗糙。然后,看窗外一闪一闪而过的瞬间风景。
一排排大树小树从窗前掠过,远处房子如水彩画飘过。眼前的一切像电影,像运程,像生命,像人生,一眨眼就成了真实的梦。
看累了,就想女人。想累了,就看风景。然后又品茶。
吵吵闹闹的男女混合声音。开门上厕所的声音。打牌的争吵声音。卖盒饭的吆喝声音。暧昧的唧喳声。很近,又似乎很遥远。
第一次抛弃深圳,到遥远的北方,还真不是滋味。
在一个城市呆久了,流着这个城市的血,分泌着这个城市的激素,散发着这个的体味,流着这个城市的汗水,所有的牵挂都是一条钢丝绳,越磨越亮。我突然很佩服徐志摩这小子,离开一个地方能“轻轻的,我走了” ,能“不带走一片云彩”。
也许诗人天生就比别人喜新厌旧。
渐渐地,灯暗了下来。所有的嘈杂声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偶尔的呼噜声和暧昧的动作声。
不远处的上铺,一对恋人正在接吻。他们唇舌接触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只有润滑声。越寂寞越像盲人,听觉特别灵。
我起身,又泡了一杯茶,放在幽暗的桌上。窗外,鱼龙混杂,高大与矮小并肩,浅薄与深沉交错,如一个黑色的大染缸。
一对男女从我身边走过。
女的闻到香气,稍稍停顿,鼻子刻意嗅了嗅,随口对男的说:“真香。这香气让人感觉好舒服,懂得品这种茶的人,绝对要修炼十年的茶道。”
我侧脸扫描了他们,两个差距很大的身影:一个肥硕粗壮,走路笨拙,像一头直立行走的河马;一个郁郁幽雅,轻盈润滑,像一位善良的妖精。
这种女孩似乎在童话故事里才见过。
我说:“谢谢夸奖。”
女孩丹唇未启,冷淡一笑,无语。这笑有点像铁观音,有苦有涩有淳,也有一丝太阳光下的草香。
肥硕大汉对女孩说:“人饿了,水也香。明天富豪公司给我们接风,饱餐一顿,你就闻不到香气了。”
富豪?我就是被富豪集团北京房地产公司聘为办公室主任的,正在走马上任。莫非是一个公司的?
我知道,富豪集团这次在深圳招了二十名职业经理人,分别被派往各地分公司任职。其中有三名上北京分公司。
但我不知道其他两人是谁。
富豪老板没让人事总监通知我们互相认识,怕我们交换信息,对比工资的高低。这样,工资就可以保密下来,谁也不知道其他人的工资是多少,可以左右压低。
老板就是一个榨汁机,你别指望他真的赏识你,你的才华越丰满,被榨的汁就越多。才华如粪土,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才华。才华斗不过资本,资本斗不过行政,行政斗不过政治,政治斗不过潮流,潮流斗不过宇宙规律。
《商道门徒》1(2)
我问他们:“这位帅哥和这位美女也是去富豪的?”
大汉说:“你怎么知道?你不会也上‘富豪排行榜’了吧?”进富豪公司,我们戏称为上富豪排行榜。
“呵呵,你们也是榜上有名?我叫吴孤鹤。真巧,握个手。”我说着,与他们一一握手。
踏破铁蹄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工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也并非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在你旁边,你却不知道我是你的同事。
眼前这个幽幽的女孩就是望月。肥头大汉的真名叫席洋洋,一个土得跟水泥一样的名字,我们习惯叫他大汉。
望月即将任总经理秘书,大汉将任工程部经理。
我们三人闲聊了约莫一个小时。望月陪我品茶,大汉端着玻璃杯大口大口地喝白开水。望月不爱说话,我给她不断倒茶,没话找话。
我说:“人生如茶,经过了涅槃,才会有超过身体意义的价值。就跟土地一样,只有在它上面长出房子,变成没土地,价值才会倍增。”
望月说:“我不太懂茶,但也经常喝绿茶和普洱茶。喝绿茶是为了看茶叶在水中的生存,看它们在水的滋润后如何展现自己的个性;喝普洱茶是为了温胃养颜。”
一提到茶的话题,我极为精神。我心如茶。每当月色下,或一缕晨光射进玻璃窗的时候,在窗台边,在清幽的房间,在实木古茶桌前,被这样的宁静,这样的甘泉,这样的醇厚一起薰陶,我的心就如茶芽找到了温度,被这样泡得熙暖如春。于外的奔波也罢,劳碌也罢,所有的疲惫、紧张与伤感,在水的浸润下,一点一点地沉淀下去,最后融入、化解、出色,随着天然的香幽烟雾,飘散,飘散,再飘散,生命随之升华……
男人品茶在乎精神感觉。女人品茶在乎视觉感觉。所以望月说喜欢看茶叶在水里的生存状态。为了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我说:“你喝过女儿茶吗?”
大汉接过话:“是不是像女儿酒那样的来历?女儿出生的时候种的,等女儿出嫁的时候采摘茶芽来品味?”
望月说:“当然不是。这茶我听过,好像是属于普洱茶的一种,但我不知道它的来历和品质。”
我告诉他们,女儿茶是属于普洱茶的一种,但颇有讲究。每年二月间采蕊,蕊细而白,谓之毛尖,古时以作贡品为主。传说,每年贡后,方许民间买卖。其做法是:采而蒸之,揉为团饼。其叶之少而犹嫩者名芽茶;采于三四月者,名‘小满茶’;采于六七月者名谷花;大而圆者名紧团;小而圆者名‘女儿茶’。传说女儿茶为各村选出的最美少女所采,于‘雨前’得之。
望月听得有点入神。大汉说:“这么多细节,好复杂,比我们搞建筑工程还麻烦。”
我说:“不过比地产营销更有意思。”
望月轻轻地喝着茶,若有所思。她的嘴唇轮廓分明,丰满而不厚重。
既然大汉对茶没兴趣,我便跟他们谈目前的房地产市场走势,谈离开深圳的感觉,谈对新环境的期望。
深圳是一个一手房市场被半垄断、二手房市场半混乱的城市,我们不想进入二手房市场,不想成为“二等”地产公民,只好以退的方式,力图求进。深圳特区内的土地储备几乎为零,使得每个商品房小区成为绝版,半垄断组织只好打旧村改造的主意,这种项目,普通的地产公司无法插手。
望月说,深圳地产界内外部都充满忽悠思想。对外,在营销上忽悠消费者;对内,在人事与经济上忽悠员工,太累。
三人都谈到对深圳感到矛盾,所以才都像吃不饱的鱼,往北游。呆在深圳,不一定是爱深圳;离开深圳,也不一定是恨深圳。
大汉说,深圳就像一个妖娆的少妇,当你迷上她,她也没有拒绝你时,你才发现,原来她有点狐臭。
望月一直沉默,不想说这个话题。后来,她才叹着气说,深圳是一个伤城,她是伤城里的一个谋生工具,像一个没有找到归宿的铲子,像一个没有沉淀感的砂漏,像一具在人海中漂浮的尸体。
《商道门徒》1(3)
我对前途也没感到很明朗,也许深圳人都有这种忙碌而缺少轻松感的心态。
望月说:“其实到哪个城市都一样,伤心了就出来走一趟。就跟租房一样,喜欢就住,不喜欢就搬走。女人比男人容易伤心,容易爱上一个城市,也容易抛弃一个城市。”
说着,说着,大汉的哈欠声随之而起。胖子嗜睡,没办法。
凌晨一点,三人各自默默躺下休息。望月在我的邻铺,我们都睡中铺。大汉在隔壁车厢。
第二天一早,我们终于在北京这陌生的灰色天空下打开了眼皮。望月缓缓地从被窝里钻出身子,像一条发育完美的黄瓜,精致而可口。
这是北京的早冬。
刚下火车,脸蛋和思维都还朦朦胧胧,就被办公室高级文员李凤带到了宿舍。我的住处在花园街,两室一厅。望月和大汉都分别跟别的同事合住,他们俩住另一个小区。
这屋子,美其名曰经理人高级住所,但除了我这人是新的,什么都是旧的。
初来乍到,暖和的室内,暧昧的气味劈头盖脸地袭来。床头对面的墙上,凝固着一个名叫“陶”的裸女照,她的乳房美得让人一看就想喝水,喉结会不自觉地滚动。室内有一股空气被烤熟的味道。
窗外的白雪,一堆接一堆,柔和的状态下藏着阴冷,像披着羊皮的坟墓。玻璃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像手术刀,脸皮被一丝丝地切开,血丝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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