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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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有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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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哭声唤起了批娜胸中的勇敢精神,她慢慢地抬起头,眼睛里的恐怖和绝望渐渐消失,开始出现母亲特有的柔情,她平静的面孔掩盖住内心的痛苦,她目光停在族长的脸上,蓦然,凝固了。
刽子手也停止了磨刀。沙沙的音乐一旦停止,四周的杀气立即减弱了几分。
族长意识到这一点,他命令刽子手继续磨刀,因为他从未改变过主意。
批娜的父母找到了为女儿辩解的借口,他俩双双跪下,泪流满面地抱着族长的双腿,苦苦哀求着,请他饶恕女儿,尤其是那对可怜的没有父亲的孩子。
人群中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已经没有人再义愤填膺了,有人小声地抽泣着,就连族长那愤恨的眼神中也闪烁着一丝惶惑。于是,人们回忆起批娜的贤慧。慷慨……
批娜的父母抓住了这个机会,号天呼地哭诉,叩头求情。
族长和部落里几个颇有威望的老人,讨论了10天10夜,最后决定放批娜母子3人一条生路,将他们驱赶出去,永世不准回来。
批娜带着孩子离开了部落。哀伤的母亲送给女儿一篓糯米饭和一篓没有脱壳的谷子,这是为她预备的种子。
批娜就这样一头挑着刚满月的孩子,一头挑着干粮和种籽,离开了古老的茶王树……
批娜一直坚忍着不让眼泪流出,当她说到她和幼子被驱赶出部落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赶紧将面孔背向我,用手掌在脸上擦去泪珠。然后,她又扭转脸勉强冲我笑了笑,就在刹那问,她似乎又回到那段凄惨的往事中,她心口深处汹涌起更大的伤感的波涛,她放声痛哭起来。很久,她才停止哭泣,继续讲述下去……
她带着两个孩子四处漂泊游荡,露宿荒郊野岭,那篓懦米饭团很快就吃完了。她已经没有意志来决定她的选择,孩子饥饿的哭啼迫使她向有人类生活和劳动的地方走去。
批娜的头发乱蓬蓬的,拖把布似的垂在后背,中间夹着些干草和枯树叶,身上蓝黑色的粗布衣裙又脏又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她黄中带黑的脸消瘦不堪,悲哀的神色,仿佛木刻似的。
她流落到其它爱尼部落,她渴望得到一点食物,她走近一个茅草屋敲了门,一个衣衫整洁的女人开了门。她从绝望的心和衰竭的身体里发出了声音—;—;一种低微和颤抖得可怜的声音:“给我一点吃的好吗?”
刹那间,那个爱尼女人眼中的温柔消失了,恶狠狠他说:“原来是吸人血吃人肝的妖孽呀,别站在我家门口,滚开!呸广门砰地一声关闭了,并且上了闩。
饥饿啃啮着她,本能迫使她在有机会得到食物的部落周围徘徊不肯离去。
她走近另一个屋子,离开它,再走近,然后又走开去。
她带着饥饿、乏力。凄惨和绝望的感觉离开了。她藏进树林的深荫里。
几个月的漂泊,两个孩子的腿。胳膊已经是皮包骨了,从衣服的破绽里看得到他们骨瘦如柴的身上的每一处骨头。他们拼命吸吮母亲松弛塌陷的乳房,又失望地松开嘴。他们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头缓缓地垂向一边,好像已经没有气息了。他们的母亲衰弱得更厉害,她爬到竹篓边,抓一把没有脱壳的谷种,放人口中咀嚼着。
批娜朝太阳升起的那条山路走去。她在途中不敢大声说话,遇到孩子要弯腰弓背;遇到成年人时要磕头作揖,母子3人处处受到歧视。
批娜忍辱负重沿途一路乞讨,为了养活两个死里逃生的可怜的孩子,再苦也要咬紧牙挺过来。她对自己说。
她不停地走,走了很久。日升日落,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天,走了多少路。
一天,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屈服于充塞她心灵和肢体的麻木与疲劳。这时候,她听到一阵钟声—;—;一种缅寺的钟声。
她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看见一座傣族村寨掩映在青树绿竹的树林里,四周布满稻田。树林,一条闪亮的河流蜿蜒地穿过红色土地的原野。
她挣扎着站起来,抱着两个孩子向傣族村寨前进。
她走进村寨第一个竹楼,院子里有个老妇人正要把一碗饭倒进鸡舍里。
“你把它给我好吗?”批娜伸出双手哀求道。
老妇人把饭倒在她手里,她迫不及待地往孩子嘴里塞,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噎得伸长了脖颈。老妇人又端来一碗饭给批娜,她接过后用手抓着饭团急切地吃起来。
老妇人用关注而又疑惑的目光看着这蓬头垢面。衣衫褴楼的母子,她不住地叹息摇头说:“可怜的孩子!—;—;那么瘦!—;—;可怜的女人厂
傣族人一般居住在倚山傍水交通方便的平坝,他们走出了封闭,比居住在深山密林峡谷里的爱尼人的生活富裕得多。傣族和慑尼人比较密切,爱尼人经常下山,将捕捉的猎物拿到傣寨中换一些衣物。生活用品及生产工具之类。日久天长,两个民族之间语言沟通的障碍逐渐消失。
老妇人名叫玉珍,她是这座傣寨中唯一的给孕妇接生的接生婆。她的常备接生工具是一把铜刀,寨子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挨了她那把刀的。也许,接生婆的天性就是很仁慈善良的,当她听完批娜叙说甲占死后她生下双胞胎而触犯族规,被族长驱赶出部落,带着孩子沿街要饭乞讨遭人辱骂的悲剧后,她浑浊的眼里渐渐湿润,泪珠缓缓滴下来。她用枯老的手抚摸着两个孩子稀少的头发,抖索着说:“你们别去过那种乞讨的日子,跟着我这老婆子过吧!有我吃的,就不会让你们挨饿………

傣族善良的接生婆玉珍收留了批娜母子3人,组成了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屋里屋外有了孩子的欢声笑语,给玉珍的生活增添了乐趣。
勤劳的批娜在山坡上开垦出一块空地,种上蔬菜。谷子,她还做了一副弓弯,偶尔射中儿只山鸡。竹鼠之类的小动物。雨季的时候,她纺纱织布缝制衣服,一家人吃穿不愁,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身体已经恢复,孩子们四处爬高爬低地玩耍,批娜美丽如初。
日落西山,批娜照例去寨子中心的水井挑水。回来的路上,她遇到寨主的女儿跌倒在地,她慌得扔下水桶将她背送到寨主家。
后来,寨主的女儿生病了,发高烧说胡话,浑身长满红色的小疱疱。寨主请来一个巫师施尽魔法都没有治好他女儿的病,众目膀腰之下,巫师感到浑身不适。如果治不好寨主女儿的病,从此他在寨子里的神圣地位将由别人代替。
巫师环视左右,汗流侠背。他一口气爬上了山之顶巅,挥舞着衣衫长袖,双目怒睁大喝一声:“呀!玉珍家一团琵琶鬼魂在飘呀飘呀,哇!落在了寨主家的竹楼顶上。”他装腔作势把琵琶鬼魂说得活灵活现。他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替罪鬼。
夜,静悄悄的。天空像蒙上一层又厚又沉的帘幕,把寂静的村寨压得快要窒息。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寨主家的院子里挤满了高举火把的人群,巫师说,只有把玉珍家的那些琵琶鬼捉住,绑在寨子中心那棵菩提树上烧死,才会治好病人,要不然会钻进病人的肚子里吃掉她的心肝,以后还会吃掉寨子里所有人的心肝,他将占领我们村寨,繁衍后代。巫师的话像一颗炸弹扔进了人堆里,人们开始惊慌失措,巫师乘机鼓动他们。
接生婆的职责是把睡眠放在白天,然后彻夜彻夜在村寨四周游荡。玉珍刚刚为一个孕妇接生回来,恰好在这个时候路过此地,她清清楚楚听到了他们的说话。
她跌跌撞撞跑回来,叫醒批娜母子。玉珍收拾一些东西放在布袋里搭在批娜肩上,她用长布带将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绑在批娜身上,她打开后门让她们顺小路逃向山村,然后沿着澜沧江往下逃走,那儿安全。
批娜跪在她脚下泣不成声:“那……您呢?
“我已经老了。唉!我一生中救了许多人,今天却救不了你们。你们听我的话,快走!”玉珍催促着批娜,将他们推出院门,上了闩。
在这荒凉的难以生存的地方,对生命的崇拜高于一切。人种灭绝,香火不续被看作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从古远的时候,接生婆这种古老的行业开始确立权威位置,并且一直以一种神秘的力量庇护着这一方苍生。
批挪刚走,冲天的火光和喧嚣的人群将玉珍的竹楼团团围住。
琵琶鬼!琵琶鬼!快出来!快出来!人群爆发出愤恨的呐喊。
玉珍稳稳地坐在地上,她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闪闪发光,她没有理睬他们,她开始梦吃般他说话,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在她念念有词的当儿她还不停地扭动着脖颈,做着^A都不明白其内涵的动作。
她解开窄袖紧身上衣的纽扣,衣襟霍地亮开,于是,人们看见她肚皮上裹着红黑相间的傣族织锦,正中一个大口袋。她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飞禽的羽毛,朝空中撒去,片片羽毛飘落在了人们的身上脸上,还有一些落在火把里,于是空气中有一种焦糊味。玉珍撒的飞禽的羽毛征服和麻醉在场的每一个人时,她估计批挪已经逃到山林里去了,于是,她停止了她的耕云播雨。她停顿了一会儿,用手拽了拽衣服使之平整,然后扣上纽扣。
玉珍的举动给人们带来一丝惶恐不安,空气中的杀气渐渐收敛。寨主当初的激昂,如今已变得声音微弱,因为他的肚脐开始隐隐作痛。他走近玉珍虔诚地跪下说:“我不想惊动你老人家,但是,只有那琵琶鬼的血才能救活小女,请你让我们把那些外族人抓起来。”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冲了进去,把竹楼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
琵琶鬼预先知道,跑了!
快追!还愣着?快!
寨主急忙带着人从玉珍家撤了出去,凌乱的脚步,喧闹的人群,渐渐走远……
玉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屋。
“玉珍……”突然有人小声地呼唤她,那熟悉的声音让她感到一阵颤栗。批娜从后院一片繁密的竹林里钻了出来,玉珍惊得跌坐地上,“你怎么没走?他们以为你们逃向前山,等一会儿迫不上,还会再返回来的广
“我怕连累你啊!……我一直躲在竹林里偷听。”
批娜号啕大哭,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
玉珍老泪纵横,她用手抹去两个孩子脸上的泪:“你们快快走吧,别管我!”
玉珍将批娜母子3人连推带赶拒之于门外。
批娜离开了善良慈祥的玉珍。她们是否还能够重新相见;她们是否可以重新活下去—;—;这一切都覆盖在沉重的夜幕下……
澜沧江两岸群山耸立,如一道天然屏障。
批娜背着孩子磕磕绊绊沿着澜沧江河床往下游逃了一天。
日落西山时,批娜钻进灌木丛中,解开布袋把孩子和布口袋放在地上。她让两个孩子并排坐在石头上,她倒出布袋里装的东西。她心中暗暗感激玉珍,布袋装满吃的。用的,还有一些没有脱壳的的种籽……
批娜想起自己的母亲……
批娜擦净泪水,拿出两个糯米粑粑给孩子吃。摹然,她愣了。孩子BBHB坐在石头上,怎么无影无踪了?她的心骤然缩紧,她紧张而恐惧地环视四周,掠人视线的是山是水是树木。她呆呆地站立着,没有泪水,没有喊叫,凝然不动,仿佛一尊石雕。
突然,寂静的山野清晰地响起孩子的哭声,批娜屏住呼吸,侧耳ufiT听。声音很近,她扒开岸边高高低低的野生杂树。两个孩子从繁密的树枝空隙爬进一个岩石洞窟,洞里居住多年的肥大的老鼠四处逃窜,把孩子们吓哭了。
这是个天然洞窟,里面阴影朦胧。在微弱的光线下,能看见洞顶上悬挂着许多石柱,石柱的尖端一滴一滴的水,像一粒一粒的珍珠落下,发出温柔的溅声。
批娜清理出一块平坦的地方,他们在这元人居住的幽秘的洞窟里安了家。批娜感到神秘莫测的幸福在瞬息之间来临了,它是一种情势的契机。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不会因为有了一个洞窟栖身而感到幸福,可是,当批娜母子3人四处漂泊,处处遭人歧视,被人驱赶,疲于奔命,神经极度紧张。身体极度疲乏的时候,当生存的原始意念—;—;保全自己和孩子的生命的时候,这个天然洞窟成了批娜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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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娜带着孩子在神秘而安全的洞窟里安了家。有一次,她无意中发现这岩洞是横穿整个山的,走出洞口,只见绿树群山环抱着一个平坝。她在山拗里选一块最佳地势,日夜不停地砍竹枝。树木。荒草。幸福鼓舞着她,几个月后,她搭起了一座简易茅草屋。一家人欢天喜地从洞窟搬到新居,开始了新生活。
批娜开垦了一片荒地,撒上了玉珍给她预备的种籽。她进森林采野果。挖野菜补贴生活,母子3人过得非常艰苦,但比起那段漂泊逃命的日子,要好了许多。
孪生兄弟渐渐长大了,老大名叫占大,老二名叫占二。爱尼人取名一般都是父子连名,但族规规定,如果孩子未出生前父亲死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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