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就好。”菊儿松了一口气。
“那你会干什么?”瘦子指着菊儿,带着点儿挑衅的味道,“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是出来打工的。”
“怎么不是?”菊儿反问道。
“不像,不像。”瘦子围着菊儿转了几个圈,左看看,右看看,不紧不慢地说,“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个教书的老师。”
“菊儿姐就是我老师。”蚂蚱大声说。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瘦子很是有些得意,“不过,老师我们可不要。”
就在大家和这两个人说得正热闹的时候,眼尖的蚂蚱忽然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但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蚂蚱却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然而,究竟挡不住那颗好奇的心,于是,蚂蚱悄悄离开大家,慢慢跟上了那个人。跟了一会儿,蚂蚱终于下了结论:没错,就是他!
既然下了结论,蚂蚱就不再害怕了,他一下子就冲到了那个人面前,大声地、亲亲热热地喊:“柳桩叔!”
“蚂蚱?”那个人果然是在省城打工的柳桩,“怎么是你啊?你爸妈呢?”
“我爸妈在那边。”蚂蚱向大家铺“床”的地方指了指,“有人想让他们去打工呢!可他们不要菊儿姐,说她是当老师的。”
“菊儿也来了?她不是在学校当老师吗?”柳桩叹了口气,“唉!菊儿一来,咱村就更没有好老师了。对了,蚂蚱,你是说,有人在车站招工吗?”
“是。”蚂蚱点了点头。
“快领我去看看。”柳桩说完,拉住蚂蚱的手就走。
等柳桩拉着蚂蚱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包括那两个招工的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在省城的车站里碰到同村的人。
第四章 找工2(2)
更让大家惊讶的是,那两个招工的一看柳桩来了,马上扭头就走,就好像老鼠看到了猫似的。
“哎!”见他们走了,猫眼儿的大伯连忙着急地喊,“别走啊,咱们还没谈好呢。咱农村人啥苦啥累都不怕啊。”
“别喊了,让他们走吧。”柳桩轻声说。
“柳桩,你怎么来了?”蚂蚱的爸爸问。
“是你们家蚂蚱把我领来的。”柳桩摸了摸蚂蚱的头,“要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大伙儿都在这儿呢。”
“蚂蚱在哪儿碰到的你啊?”蚂蚱的爸爸更迷惑了,“这小子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我们怎么没看见你?”
“这可就要问蚂蚱了。”柳桩说,“我是来火车站接人的,被蚂蚱认出来了。呵,你们家蚂蚱真是好眼力,这么大的广场,竟能认出我来。看来,我们爷儿俩是有缘呐。是不是,蚂蚱?”
听柳桩叔这么一说,蚂蚱不好意思地笑了。
望着已经匆匆走开的那两个招工的人,柳桩本来很高兴的脸,又变得很忧郁。“那两个人是不是说要招工?”柳桩问大家。
“正是。”三虫儿的叔叔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见你一来,他们就走了。”
“多亏我来了,要不然……”柳桩深深吸了口气,“要不然……”
“要不然会怎么样,柳桩?” 二蛋儿的爸爸问,“你可别吓着了大伙儿。”
“唉。还真不是吓你们。那两个人是招黑窑工的,我认识。”柳桩说,“被他们招去的人,别说工资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火车站这样的人很多,你们可得小心,万一上了当,就麻烦了。”
大家这才知道,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轻易吃不得。
第四章 找工3(1)
柳桩说的,一点儿不假。
由于火车站是人口流动最快,也最密集的地方,所以,这里就聚集了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尤其是在秋后这段时间,大批从农村来的人,通过火车站、汽车站,赶往全国各地寻找打工机会。
在骗子、小偷们眼里,尽管这些出来打工的农民,并没有多少钱,甚至钱少得可怜,但是,由于他们天性纯朴,防备心不强,容易相信人,因而就成了最好的“猎物”。而一旦这些“猎物”被骗子、小偷们盯上,除非一些偶然的原因,农民们十有八九会被“捕获”,经常是连路费和吃饭的钱,都被骗光、偷净,有的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柳桩说的“黑窑工”,就是其中最可怕的一种。
招这种工的人,个个都是油嘴滑舌,能说会道,察颜观色的本领很强。他们专门骗出来打工的农民,对农民说工作多么好,工资多么高。而一旦农民真的相信了他们,跟他们走了,从此,真的就像柳桩说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为什么呢?
因为凡是进了“黑窑场”做工的人,都会被黑心的场主像关押犯人一样关起来,有的甚至还会被锁上铁链,以防止逃跑。在“黑窑场”里,即使你想逃跑,难度也会非常大。
“黑窑场”里都养有凶恶的狼狗,还有比狼狗更凶恶、更狠心的“打手”。
如果逃跑的人被“打手”抓住了,不是被皮鞭、棍棒打个半死,就是被狼狗撕裂了皮肉。然后,这些人就要被锁上铁链,一直干到死。死了以后,他们并不会被好好安葬,而常常是被随便丢到沟里埋掉;甚至,被塞到窑里当柴烧掉。
当柳桩把这些都告诉了大家之后,大家才明白,原来自己刚才是在地狱边上转了一趟。而听完柳桩说的这些事,狗剩儿的爷爷不禁气愤地说:“就是过去的土匪、恶霸,也没这么坏啊!”
“柳桩叔,他们这么坏,警察为什么不管?”蚂蚱的泪流了一脸。
“有时候,警察也管。可是,他们管不过来呀。”柳桩掏出手绢,给蚂蚱擦了擦泪,“再说,这些人脸上也没写字,警察也认不出来。”
“长大了,我一定要当警察。”蚂蚱恨恨地说,“把这些坏蛋都抓起来。”
“好。”柳桩高兴地说,“咱蚂蚱肯定有这出息,长着火眼金睛呢!”
说完这些,柳桩抬起手来,看了看表,“我要接的人该到了。你们先在这儿等着,等我一会儿接住了人,再来找你们。记住,不要相信那些主动跑过来,说要招工的人。”
柳桩走后,大家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被柳桩的话吓住了,还是忽然感觉到了城市的可怕:不是遍地钞票,而是遍地陷阱。
沉默了一会儿,蚂蚱的爸爸开了口:“我看,一会儿还是再听听柳桩的意见,他在城里呆的时间长,知道找工作的路数。咱们两眼一抹黑地出来打工,就是被人家骗卖了,可能还在傻乎乎地数卖命钱呢。”
对蚂蚱的爸爸的意见,大家都表示同意。是啊,对一个陌生的城市,大家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真被人骗了,那可真是连哭的地方都不好找。
一会儿之后,柳桩回来了。
“火车晚点两个小时,我先送你们走吧。”柳桩说。
“送我们?”蚂蚱的爸爸有些疑惑,“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先去我承包的工地吧,那儿有工棚,总比待在广场上好些。再说,工作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找到的,你们总得先安下身来。”说着,柳桩就又拉住了蚂蚱的手,“走,蚂蚱!”
一股暖意,瞬间流遍了蚂蚱全身。
蚂蚱觉得,柳桩叔还像从前在家里时那样豪爽,那样乐于助人。
既然是这样,大家再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他们都提起行李,跟在柳桩身后,慢慢走出了广场。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离广场很近的一个停车场边。
蚂蚱看见,这里停满了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各种各样漂亮的汽车。
“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柳桩说完,就向停车场里走去。不一会儿,蚂蚱就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接着,一辆黄色的面包车开了出来,司机座上坐着的正是柳桩。
“柳桩,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啊?这车是你的吗?”一上车,三虫儿的叔叔就问,声音里满是羡慕。
“噢,开车啊。”柳桩笑着说,“那还不是原来在家开过拖拉机嘛,道理差不多。这车是我借的,我一个打工的,哪儿能买得起车。”
面包车很快融进了车流中。
因为坐在柳桩叔身边,所以,蚂蚱的视野非常好。
他看见,路两边长长的路灯,就像一串美丽的、闪光的项链,骄傲地戴在城市的脖子上。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更仿佛给城市披上了高贵的、华美的盛装。这一切,比在梦里看到的城市,都让蚂蚱心醉。
“城市这么美丽,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可怕的东西?”蚂蚱默默地想。
也就是走了三四十分钟的样子,面包车就停下了。
透过隐隐约约的路灯光,蚂蚱看见,停车的地方,是一个到处都堆满了沙子、石子儿、砖头、水泥、钢筋等建筑材料的地方。在一大堆水泥后面,是一排用砖头和石棉瓦搭成的简易的房子,可能这就是柳桩叔说的工棚了。
在工棚的前面,或蹲,或坐,或站着十几个人,好像在随意闲聊着什么。
“笛,笛笛……”柳桩按了按车喇叭。
听到喇叭声,那十几个人都朝面包车看,其中有一个人还喊道:“是柳桩吗?”
“是。”柳桩回答道,“来了几个乡亲,大家帮着拿一下行李。”
“好咧。”那十几个人马上快步走过来。当他们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之后,都“哈哈”地笑起来。
“这不是二蛋儿他爸吗。”
“呵,三虫儿他叔也来了。”
“狗剩儿他爷爷!”
……
原来,大家都认识。后来,等和工地上的人都混熟了,蚂蚱才知道,他们大多是邻村的,也是在蚂蚱他们来之前不久,才招工到这个工地的。
“你们先帮着安置一下,我还得去火车站接人。”说着,面包又开走了。
蚂蚱他们到工地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坐了整整一天的车,蚂蚱感到很累,所以,在妈妈整理床铺时,他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喝,迷迷糊糊坐在一块砖头上睡着了。天明醒来后,蚂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妈妈抱到床上去的。
平常在家时,蚂蚱就习惯早起。到了省城的第一个早晨,他还是早早醒来了。
不过,蚂蚱发现,他起的还不算早,爸爸、妈妈、菊儿姐、彩蛾姐他们,早就坐在工棚门口和柳桩叔聊天了。那些昨天晚上帮助大家拿行李的叔叔们,都已经在工地上干起活了:有的搬砖,有的筛沙子,有的拌水泥,有的拉直钢筋,有的砌墙,还有几个人一起用粗粗的绳子抬水泥板。
看见蚂蚱,柳桩笑着说:“呵,咱们的小火眼金睛醒了!”
“柳桩叔!”蚂蚱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
“哎。”柳桩答应着,“这样吧,今天早上我请客,大家到门口吃早饭去。吃完饭,好早点儿去劳务市场看看,现在活儿不好找。”
虽然早饭很简单,只有豆浆、油条和一点儿
咸菜,可大家吃得却很香。
蚂蚱吃得更香,因为柳桩叔专门给他买了两个茶叶蛋。
饭很快就吃完了,柳桩付了钱,对大家说:“我要去工地上忙了,你们也抓紧时间去劳务市场吧。如果找不到活儿,没地方住,就还先在这儿迁就一下。”说完,柳桩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按照柳桩对大家说的路线,劳务市场很快就找到了。
蚂蚱看见,在劳务市场门口的路两边,或蹲或站着很多人,大多数都像他们一样,穿着十分朴素。显然,他们也是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出来打工的农民。只要有穿着讲究些的城里人从这里路过,不少人就会跟上去,拦住他们的路问。
“要保姆吗?”
“
厨师要不要?”
“用不用小工?”
……
可是,绝大多数城里人没有理他们,而是自顾自地板着脸走了。还有的城里人好像对他们这种拦路找活儿干的行为很不耐烦——
“有规矩没有?讨厌!”
“不在家里好好种地,跑到城里瞎混什么!”
“城市都被你们这些人搞乱了,真是的!”
……
听到这些,虽然蚂蚱没有完全明白它们的意思,可他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甚至忽然想哭。不过,蚂蚱并没有哭,他只是低着头,紧紧拉住妈妈的手,默默地朝着劳务市场里面走去。
进了劳务市场,蚂蚱才发现,这里的人多得就像在家里过年赶庙会。只是,庙会里有很多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冰糖葫芦呀,泥人儿啦,年画啦什么的,这里却到处是一张张、一块块花花绿绿的纸和牌子,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在这些纸和牌子前面,总是围着好多人在看。
在劳务市场两边的房间里,摆着一些桌子,桌子上摆满了招生表格,不少人从房间里进进出出。手里拿着表格的人,脸上堆满了笑;没有拿着表格的人,总是一脸的沮丧,有的眼里还含着泪水。
第四章 找工4(2)
终于,在一张写着“饭店招聘优秀服务员”的纸牌前,菊儿第一个长时间站住了。她认真地看着纸牌上写的招聘条件,脸上慢慢有了笑容。“我先试试这个吧。”菊儿自言自语地说。
在菊儿旁边,站着一位穿戴非常好看的城里女人。在菊儿认真看纸牌上的字时,这个女人就反反复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