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出来后,拿的不是她选的衣服,而是自个挑了一件象牙色长袖衬衣和黑色西裤,对着衣柜上的全身镜,慢条斯理地穿上。
她静静看着,直到他穿戴整齐,径直朝房外走去。
望着他走过的空荡荡的门口,她习惯性地咬了咬嘴唇,一会,将他衣服放回衣柜里,跟着下楼,发现贺煜还在大厅,贺一航、季淑芬和贺燿也在,他们似乎准备出门了。
“爸,妈,早上好!阿燿,早上好!”她走近,问好。
“大嫂,早上好!”贺燿立即礼尚往来。
贺一航别有深意地注视着她,点了点头。
季淑芬则视若无睹,连看也没看她。
凌语芊内心涌上一股难过,下意识地看向贺煜,可惜迎接她的是一样的漠视。
“过去吃早餐吧。”贺一航道了一句,把气氛缓和。
他和季淑芬走在前头,贺燿在中间,最后,是贺煜。
凌语芊便也快速脚步,跟在贺煜的身边。她边走,边看着他,希望他能侧目看一下自己,无奈他目不斜视,还仗着有一双修长的腿,走得甚快,害她追得气喘吁吁,直到华清居大门口,他才放慢脚步,而她,也松了一口气。
偌大的饭厅里,部分人已抵达,他们坐下之后,其余的人也陆续出现,张阿姨和另外几个保姆为大家一一呈上早餐。
“张姨,今天的早餐很丰富哦,是庆祝阿煜新婚吗?”贺云清忽然笑吟吟地道。
张阿姨也马上笑着解释,“今天的早餐全都是语芊弄的,我只帮工而已。”
她这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皆怔然。
贺云清又惊又喜,“真的?这些早餐都是语芊做的?”
“嗯!天刚蒙蒙亮这孩子就跑来找我,问大家都喜欢吃什么早餐,然后刻不容缓地准备,做了足足两个小时呢!”张阿姨毫不吝言地汇报,语气透着欣赏和称赞,她已为凌语芊深深折服,也就不顾自己和语芊的熟络会否招致任何不便和排斥。
贺云清更加赞许,目光转到凌语芊那,“丫头,你怎么想到这样做的,可辛苦你了,其实没必要每人都弄不同的,我们平时都统一吃。”
凌语芊赧然地笑,细声解答,“今天是我嫁进来的第二天,正好碰上周末,大家都能集中在一块早餐,我便试着做做,味道不及张阿姨的好,希望大家别介意。”
“呵呵,怎么会介意,不管味道如何,当凭你这份心意,就值一百分,何况,我看卖相挺好的,味道准没错!”贺熠抢先一句,表扬出来。
贺燿跟着附和。
然后,贺云清兴致盎然地招呼大家,“你们都谢谢语芊吧,还有,记得都吃光,别浪费了语芊的一番心意。”
众人领命,纷纷看向凌语芊,给予各种目光。凌语芊一直浅笑着,注意力最后停在挨着她而坐的贺煜那,相较于大家的客气,他依旧面无表情,一个赞许的眼神也吝于给她。
心里不自觉地涌上委屈和憋闷,但碍于大家在,凌语芊只能极力忍着,默默吃着早餐。
一会,贺云清忽然再发话,神态变得严谨和认真起来,“语芊,你现已是我们贺家的媳妇,工作方面我想给你调整一下,除却你现在的职务,以后你还担任总集团的公关部总监,负责集团一切对外宣传和策划,包括所有新楼盘的推广,一开始你可能会觉得吃力,不过你可以慢慢来,公司会有同事协助你,阿煜也会教你的,我们还会安排你接受一些培训。”
此话一出,大家都被震住,各种目光齐刷刷地朝凌语芊望过去。
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贺氏集团业务涉及甚广,也就代表着每个部门的负责人职能极大,凌语芊这个总监也不例外,而且,宣传策划是对外的,要打交道的人都是大机构和政府,她肩负重任的同时,也会积累丰富的人脉关系,再者,贺家房产上推出的楼盘和别墅,除了卖给普通民众商贾,还包括那些亿万富豪与特别的政要,凌语芊有机会与这些人打交道,那是多好的人脉!
贺炜的妻子,李妮娜一张俏脸已然变黑,对贺炜发出了委屈的眼神,“想当初我是嫁进来第二年才当财务部主管,她竟然第二天就打入总集团,你爷爷根本就是偏心。”
“你能跟她比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爷和她的关系!”贺炜眉头一挑,默默回应着。这个小肚鸡肠子男人,记仇得很,依然不放过任何狂踩凌语芊的机会。
而凌语芊本身,也愣住了,如此重任,令她惊喜又兴奋,百感交集和不知所措,她担心自己无法胜任的话,会辜负了爷爷的厚爱,会给贺煜这个新任总裁带来麻烦。可她同时又希望能领命,这对未来的人生绝对是个极好的帮助,最主要的是,可以跟贺煜共同拼搏,可以经常相处。
想罢,她目光再次转向贺煜,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会给什么提示,谁知他冷漠依旧,眸色深深令人捉摸不透,根本猜不出他内心想的是什么。
倒是贺熠,头一个恭喜出来,“语芊,大好机会哦,还不赶紧谢谢爷爷?”
他会心地笑着,温润如玉。
凌语芊回以嫣然一笑,再沉吟片刻,对贺云清感激地答复,“谢谢爷爷!”
贺云清眼笑眉飞,满腹欣然。
这事就此告一段落,大家都没说什么,各怀心思地继续吃早餐。
一会,贺煜起身,“爷爷,你们慢慢吃,我回公司了。”
瞬时间,大家又错愕,贺云清也微皱了下浓眉,“回公司?今天可是星期天呢?阿煜,你新婚,爷爷准你放假,这几天你就好好陪语芊。”
凌语芊也本能地伸出手,拉住贺煜垂放在腰侧的大手,发出无声的乞求。
贺煜笔直劲拔的身板,倏然一僵。
季淑芬则赶忙插话,“爸,话不能这么说,阿煜刚任总裁不久,很多工作等着他做,不得荒废呀,节假日是为广大员工设定,我们自家人,想何时办公都没关系的。”
一般身为婆婆的,哪个不希望儿子新婚期间和儿媳恩爱有加,打得火热,尽快开枝散叶,可这季淑芬表现出来的却刚好相反!
贺家不知情的人只单纯地以为贺煜娶的人不是季淑芬认定的李晓彤,以致不给凌语芊好脸色看。
唯独贺一然一家,清楚真正原因并非仅止于此,便都不怀好意地冷眼旁观着,原本因贺云清提升凌语芊为公关策划部总监而忿怒的心情也随之消退了不少。
贺云清则是另一番心潮起伏,深眸闪烁不断,意味深长地瞧着贺煜淡漠的面容,结果什么也不说,也认为贺煜只是在抱怨和抗拒这场强加的、将他和李晓彤拆散了的婚姻!
阿煜,爷爷可是为你好,爷爷不敢保证语芊会样样都比彤彤优秀,但爷爷能肯定,这孩子比彤彤更适合你,更爱你!
后来,贺煜还是走了,悄然却又强硬地甩开了凌语芊的小手,瞧也不瞧她一眼,更别提会有什么甜蜜温柔的话别或吻别。
其他人也陆续吃饱离去,凌语芊是最迟的一个,她面色难掩悲伤和哀痛,低头默默收拾着餐具。
张阿姨边陪着她收拾,边不时看向她,布满皱纹的脸庞尽是同情和怜惜之色,贺煜和李晓彤的关系,张阿姨自是知晓,不禁暗暗祈祷,这善良懂事、蕙质兰心的女孩能坚强下去。
当收拾完毕,贺云清把凌语芊喊到他的书房。
豪华气派的书房,流动着浓浓郁郁的书香味,书房很大,那些桌椅也很宽敞,案上摆放着一本道德经,一本论语,整体氛围既庄严典雅,又给人一种古老怀旧的感觉,也因此,正能勾动人的伤心之处。
看着凌语芊郁郁寡欢的模样,贺云清打心里怜惜,不由得安抚出声,“丫头,还记得爷爷早前跟你说过的一些话,而你也坚定果断地答允了爷爷的?爷爷希望你能坚强,给点时间阿煜,他会发现你的好,发现你并不比彤彤差,发现他爱的人,是你!”
贺云清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凌语芊忍了很久的泪水立刻就哗啦啦地冲出来。
贺云清见状,更是无限悲酸,可怜的孩子,这是怎样一个令人怜悯心疼的小人儿呀,造物弄人,让她年纪轻轻就承受此等的伤痛。
不过话说回头,只有经受过风雨历练,才能持续走完余下的路!孩子,别难过,这是你的命,你命中注定要坎坷颠簸,要磨难多多,但换个角度想,也因此活得比别人精彩,爱得比别人深刻,最后也就比别人幸福不是吗?
他不再劝,不再安慰,任她痛哭,眼泪是发泄悲伤的最好通道,难得女人有这个特权,那就让这娃儿好好享受此特权,他知道,她哭过了会坚强起来,会继续勇敢地往前走,一直抵达她的幸福站台。
果然,大约十分钟后,凌语芊停止哭泣,眼泪也抹干了,朝着贺云清,发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贺云清回以微笑,带着赞许。
凌语芊那经过泪水洗涤冲刷过而显得愈加晶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着,猛然发问,“爷爷,你能告诉我关于贺煜以前的事吗?譬如……他留学归来之前的那些情况,我想对他多点了解的话,有助于让他更快接受我。”
贺云清先是一怔,内心呵呵地笑了一下,这聪明慧黠的孩子,果然不出所料了,她开始跟自己试探了呢,自己呢,要不要如实相告?
当然不能,暂时还不能!
他的笑,从心里跃上表皮,笑吟吟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道,“阿煜自小就很聪明,可谓这些孩子中最有潜力的一个,于是被送出国,让他受各种磨练各种经历,只有阅历丰富的人,才能真正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听到这样的回答,凌语芊心颤、纳闷,爷爷……说真的吗?不,当然不是!可爷爷为什么这样说?她都嫁进来了,爷爷为什么还要隐瞒?难道他还是把她当外人?这也让凌语芊更加肯定三年前一定发生过什么!
“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亲自问阿煜吧,你们是小两口,多交流有助于感情升华。”贺云清又模棱两可地道,决定把这个难题扔给孙子。
凌语芊依然疑惑不解深思满怀,稍后,紧蹙的柳眉舒开一些,低垂下脸,“芊芊知道,谢谢爷爷!”
贺云清抿唇淡笑,“好了,爷爷不妨碍你了,回去吧,劳碌了一早,好好休息一下。”
凌语芊颌首,拜别,满腹心思地离去,经过花园时,突然想起季淑芬喜欢白色的菊花,于是到花圃那,亲自摘了一大束,回到华韵居。
季淑芬正在大厅里坐着,凌语芊直走过去,敬重地道,“妈,我刚摘的鲜花,我帮你插起来?”
季淑芬略略抬脸,藐视着她,嘲讽,“怎么,得不到阿煜的心,就打算转攻我这边?告诉你,没门!”
凌语芊身体即时微微一抖,笑容也马上凝固,俏脸黯淡下来。
“别以为你可以迷惑所有的人!在阿煜心中,彤彤是没人能够取代,而除了彤彤这个儿媳妇,我也不会再承认任何人!”季淑芬继续把话挑明,昨天婚宴现场,她不好发作,刚才餐桌上她也还是忍着,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盘,她无需再顾忌,若非老公叮嘱,加上她也不屑提及那些不堪的丑事,她真想当场就剥了这小贱人的衣服,好好教训一顿。
迎着季淑芬如刀般冰冷锋利的眼神,凌语芊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她极力稳住颤抖的身子,忍住喉咙的紧窒和炙热,望着季淑芬,道歉了出来,“妈,对不起,让你娶不到心怡的儿媳妇,真的很抱歉。兴许,我很多方面不及李晓彤,但我会努力当个好媳妇和好妻子,使你不再后悔和惋惜,请给我一些时间,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爱贺煜,真的很爱很爱他,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他的!”
发自肺腑的话,深深触动着人的心弦,触到了人心深处的最柔软地带,季淑芬先是被震住,约有半分钟,但又马上清醒了过来。
这样的话,如果仅是在偏见的基础上,季淑芬或许会动容,会感动,然而,她已得知那件“丑闻”,因此不管听到什么都会觉得恶心,都会看成是一种心机,于是,她眼神变得更加讨厌、鄙夷和不屑,更加恼怒、憎恶和痛恨。
“我们阿煜不用你爱,他不是你能爱的人,你不配,永远都不配,永远都没资格!”她深恶痛绝地扔下一句,怒咻咻地上楼去了。
凌语芊霎时更是惨白了脸,两脚蓦然一个疲软,整个人朝地面栽去,她及时扶住沙发,顺势在沙发坐下,把花放到跟前的茶几上。
白菊花,象征高尚、优雅和宽容,为什么婆婆就是做不到宽容和大度呢?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季淑芬,是池振峯带自己来这儿换衣服,她对自己很冷漠,自己失落之余并无任何责怪之意,因为从她对池振峯的友善中可见是个不错的长辈,自己和她素昧相识,她又身系豪门,冷淡也情有可原;第二次见面,季淑芬带着贺煜和李晓彤迎宾,表现得落落大方,雍容华贵。到了第三次,也即自己来贺家吃饭正式见家长的时候,季淑芬给自己的感觉不再仅止冷淡,还多了轻蔑、鄙夷、厌恶甚至痛恨。
态度改变这么大,就因为自己让她娶不到心目中早认定的儿媳妇吗?因为自己没有良好的家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