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语芊一个人时,她睁着大眼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悲切痛哭,由无声到有声,由轻微到激烈,心里不断呐喊着贺煜的名字。
凌母估计心里惦记着她吧,期间来过两次,每次凌语芊都及时躲在被窝里,等到凌母出去才又继续哭,故凌母压根没发现,到了第二天,看到凌语芊红肿的双眼,才隐约猜到,然而除了心疼哀切,却又别无他法。
与 此同时,还有一件事让凌母痛彻心扉,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是哪个缺德没人性的,竟然借用媒体的力量,含沙射影地做出一个报道,报道这样说, 有个年轻男子,被恐怖分子洗脑,破坏国家和百姓安全,结果被卧底身份的妻子将之绳之于法,报道尽管没明确指出名字,但凌母清楚,那说的根本就是贺煜和芊 芊,更令人气愤的是,报道竟然说琰琰不是贺煜的骨肉,说是芊芊与一个巨星暗度陈仓珠胎暗结的野种,字字讽刺贺煜一世聪明却终究难逃色字头上一把刀,栽倒在 一个女人身上。
凌母几乎被气坏了,心急如焚又不知所措,当高峻一出现,不禁跟他诉苦,恳求他务必揪出这篇导报的幕后主谋,为芊芊澄清一切。
其实,对于这件事,高峻早有听闻,不但杂志,连网上也疯狂转载了,同时他还猜到这幕后主谋是谁,可他并没阻拦,反而由它继续,因为这样正中他的下怀,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
“让舆论转移注意力,对芊芊和琰琰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心平静气,不慌不忙地回答凌母。
凌母听罢,更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明白了过来,她记得,他曾经跟芊芊说过,避免琰琰遭牵连,最好能让琰琰和贺煜脱离关系,所以……
高峻看出她的心思,忍不住解释,“报道当然不是我出的,我真要出,不会这样,我会顾着芊芊的心情,不过也罢,既然有心人都这样弄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别让芊芊太早知道,至少,得等她身体好一些。”
话已至此,凌母还有什么可说吗?不,凌母再也无话可说了!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痛恨,痛恨这些落井下石的“有心人”,痛恨高峻,痛恨上苍!而且,心疼她那可怜又悲哀的女儿。
怀着种种的痛恨、心疼和无助,凌母配合高峻,把这件事藏在心底,幸好凌语薇和琰琰不大接触这些杂志报道和网络报道,还能暂时把凌语芊蒙住了。
对于高峻的到来,凌语芊视若无睹,眼中只有母亲的存在,待母亲出去后,她也迅速闭上了眼。
高 峻伫立床前,俯视着她毫无血色的容颜,心中禁不住地怜惜和疼爱,约莫片刻,讷讷地道,“贺煜的尸体已被火化,骨灰扔进了大海,池振峯等人与贺煜交往甚密, 但基于没有直面证据,他们暂时不会有事,会被继续关在监牢,进行观察,确定他们是彻底领悟了,再释放出来。贺家也没事,至于你和琰琰同样自由了,迟点等你 身体康复,我送你们出国,这次,你想去哪都行,加拿大?澳洲?或者欧洲其他国家?当然,你想去美国也可以,反正尽量离开这儿,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你放 心,这次我不会陪你们一起,我会为你们准备足够的生活费,让你们下辈子无忧无虑。”
高峻说完了,室内也随之安静下来,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呼吸声也没有,因为,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约半分钟之久,凌语芊紧闭的眼眸终缓缓睁开,眼神很冰,很冷,很利,一瞬不瞬地瞪着高峻,又是过去将近半分钟,她终悲愤怒吼出来,“魔鬼,你以为这样就能博得我的感激吗?不会!你害死了贺煜,我不会原谅你,这辈子,我都会记恨你,恨死你。”
高峻似乎猝不及防,但又似乎早有预料,嘴唇轻颤欲言又止,最终,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她,不顾她的仇视和敌意,不顾她那恨不得把他杀死的眼神。
整个空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凌语芊重新阖上眼皮,不久,眼泪儿无声无息地淌流而出。
高峻心如刀割,本能地伸出手,欲替她拭去眼泪,或欲出言安抚劝慰她,然而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悲伤痛哭,自己也被心疼伤感所吞噬。
他 一直呆到晚上再走,期间,陪过凌语薇和琰琰等人,特别是琰琰,小家伙超乎想象的坚强和勇敢,竟然缄口不提贺煜的事,再也不像昨天那样拉着他追问什么是畏罪 自杀,愤怒大嚷那不是爹地,整个举动言行都很平常,很冷静,很成熟,让人根本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小豆丁,看着这样的琰琰,高峻不由得想到贺煜 ——那个他一直与其敌对,却令他不得不佩服的男人,忍不住想,假如他和贺煜不是敌人那该多好,说不定能与贺煜成为朋友,可惜,两人注定了对立的关系,所 以,他只能惋惜,只能感叹,只能惆怅,只能,悲凉而笑,然后更坚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凌语芊和琰琰的决心。
接下来,日复一日,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思潮满怀,波涛汹涌,就连琰琰,在没人的地方,他总会出神地看着远方,眼里露出惊人的深沉和复杂的光芒。
凌语芊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复,但还是卧床不起,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眼睛越来越红肿,碟机里,毫不间断地播放着肖逸凡为贺煜专门录制的那张碟片,一遍又一遍,独一无二的尊享,献给最深爱的女人。
贺煜走了,她只能从他的歌声里感受他的存在,回味他的气息,借此,体会那永恒不变的情爱。
活着但是没灵魂,才明白生死之间的意义;
剩下绝望旧身影,今只得千亿伤心的句子;
看不见,听不见,天长地久的诺言,只看见,只听见,曾经拥有的缠绵;
从今往后,将只能在回忆中与你重逢,只能在梦境中与你相遇,贺煜,还记得你唱过的歌吗?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今晚,你会不会来?会不会进入我的梦里?
不管她怎样呐喊、呼唤和乞求,他终究没有进入她的梦,他给她的,只有那好不停止的情歌。
距离贺煜离世的第七天,根据中国人的丧殡习俗,这叫“头七”,一般都认为,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该于魂魄回来前,给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由于贺煜是海葬,凌语芊决定,到海边拜祭他。
☆、【销魂缠绵,刻骨的爱】352 深夜,贺煜,回来了?
高峻知道后,自告奋勇带她去。她便也没拒绝,因为目前来说,唯他有这个能力安排,而且,这是他欠贺煜的!
她只带了琰琰去,带上酒,带上贺煜最喜欢吃的菜肴和甜品,还带上一篮紫罗兰花瓣。她喜爱紫罗兰,英文名也叫紫罗兰,故她决定往海里撒些紫罗兰花瓣,让这些花瓣,代替自己去陪伴贺煜。
豪华的游艇,缓缓驶向海的中央,凌语芊站在游艇的铁栏杆上,极目远眺着整个海面,希望能从中看到一些她想见到的,可惜,整个天地间,只有天空蔚蓝,海水碧绿,凉风习习,非一般的寂静。
“爹地,爹地你在哪?我和妈咪来看你了,你见到我们了吗?听到琰琰在叫你吗?”琰琰就站在凌语芊的身边,两只手儿攀住扶栏,对着大海高声呐喊起来。
凌语芊顷刻热泪盈眶,也痴痴地看着辽阔的海面,在心里呼唤,“贺煜,你在哪?出来让我看看你好吗?我很想你,很想见到你!”
“爹 地,琰琰给你撒花瓣,这些花瓣都是妈咪和琰琰,还有薇薇阿姨从花园里摘的花,一瓣一瓣取下来的,代表我们对你的思念和爱意,我和妈咪会永远记住爹地,永远 想念着爹地。”小家伙已从花篮里捧起花瓣,一片一片地往海里撒下去,娇嫩的花瓣落入水面,在海水的承载中,在波浪的推动中,慢慢往远方飘去。
凌语芊也捧起一些,洒向大海,眼泪随着花瓣一起飘落,向贺煜送去她对他的思念,还有忏悔。
曾 经,他非常渴望她再为他怀孕,渴望得近乎疯狂,上次得知她吃了诈糊,甚至以为她无法再怀孕了,他的痛彻心扉不比她少,而今,她总算怀上了,他要是知道,一 定高兴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吧,甚至工作都不理了,整天都守在她的身边,关心这关心那,紧张兮兮,兴奋激动,把她当女王般捧在手心来呵护。
如此宝贝矜贵、彼此疯狂渴望的小生命终于来临,本是多么令人高兴惊喜的事儿,可惜,由于她没有好好保护,就那样化为了乌有,他若知道,那又会是怎样一种痛不欲生!
曾经好多次,他都跟她提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她担心,不用她去操心,由他去面对和处理就好,她要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静候他的佳音,这也是对他最大的协助和鼓舞。
这些天,她整个心思都投入这次意外大变故中,丝毫没关心过自己的身体,其实仔细回想,不难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月经推迟,身体疲劳,胸口作闷作呕等,这些都是害喜的迹象,可她一点都没留意和觉察。
不过,就算她事先知道自己怀孕了,是否就能避免那天事情的发生?事实上,未必!她有可能,还是不会遵照他的叮嘱,因为她根本做不到,她控制不了自己,他人都不在了,其他的事对她来说也就毫无意义,更何况,谁又想到宝宝是这么的脆弱,这么的不经一击。
这,就是命,命运对她,总是很不公平,很残忍!
记得母亲那天安慰她的时候,曾经说了这样一句话,芊芊,妈可怜的孩子,关于流产的事,你别再难过,别再自责了,你不妨换个角度想,宝宝与贺煜同一天离世,这可能是一个独特巧妙的安排,有宝宝在那边陪伴他,他不至于太寂寞和孤独。
兴许,这是妈妈用来开解安慰她的;又兴许,这也是妈妈的真心话,坚强勇敢的妈妈,不管遇上什么苦难,总会乐观地面对。
然而,她都无法释然,其实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自己去陪贺煜,因为大家说好一生一世的,既然无法一起生,那就一起死,永远都不分离!
只可惜……
她终究还是和他分开了,终究只能隔着茫茫大海寻找他的影子,回忆他陪她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她的视线,愈加的模糊了,眼泪儿,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向。
白天渐渐走向夜晚,太阳的余晖一点一点地划过了西边的云彩,金黄色的光芒碎碎照在凌语芊苍白憔悴的脸庞上,微微泛起了一些绯红。
她突然端起酒杯,再倒了一杯酒,这次,并非往海里倒,而是仰头送进自己的嘴里。
独揽清酒向黄昏,烈酒醉人心扉,却更加思念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和高大的身影,还有那一个个美好的时光。
嗷——
嗷——
蓦然间,寂静的海面传来一阵嘶哑凄厉的叫声,是鸿雁!
它们一只接着一只,排成一种独特的队列,正往遥远的天空飞去。
凌语芊又倒了一杯酒,闭眼,喝光,然后,第三杯。
“别喝了,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喝酒对你身体不好。”高峻及时伸手阻止她。
凌语芊美目略微一转,迎上他沉痛的脸容,从那碧蓝色的眸子里面,她看到了一阵阵疼惜和怜爱,可是,谁稀罕,高峻,谁稀罕你心疼我!我将永远记住,是你害死贺煜,是你害死他的,我,与你势不两立!
怒火狂烧间,凌语芊用力地顿顿手臂,甩开高峻的大手,干掉第三杯酒。
高峻略作沉吟,便也作罢,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
夕阳西下断柔肠。
夜幕初垂染思愁。
暮雪祭殇催人泪,
月影笙歌斩离别。
待凌语芊整瓶酒都喝完了,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
夜幕初垂,黑色笼罩着整个消寂的世界,独孤充溢了一个个角落。明明已经到了下旬,月光却出奇的明亮,洒满整个天地。
难道月婆婆也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特意散发多点能量,好让她能看到贺煜吗?可惜,茫茫大海里,除了海水,还是海水,一个人影也没有。
“天黑了,我们回去。”高峻终再次做声,眼里的柔情和关爱没半点少到。
凌语芊沉默依旧,无动于衷。
高峻一个轻呼吸,又道,“琰琰肚子应该饿了,听话,先回去吧。”
凌语芊终于有了反应,直接看向旁边的小人儿,低吟,“琰琰饿吗?想不想回去了?”
小家伙不愧是个贴心宝贝,很认真地摇摇头,“琰琰不饿,琰琰陪妈咪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一抹会心的微笑,即时如花般绽放在凌语芊苍白的容颜上,芊芊素手猛地拉住琰琰,与他一起走到宽阔的甲板上,并肩坐了下来。
母子两都没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明月,看着星星,看着深广而无尽的大海,不知多久了,凌语芊从恍惚中回神,又是低声冲琰琰道,“琰琰,咱们回家了。”
琰琰还是毫无反驳地顺从,站起来,两只手儿用力地拉凌语芊,一直握紧她的手,回到船舱里。
大约半个小时后,大伙回到芊园。
凌母马上热好饭菜,基于答谢叫高峻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