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结果呢,结果依然是,他根本判断不出她到底是演戏或真实。
一个人的哭,有真哭和假哭,她的眼泪,是那么的真实,晶莹剔透,滚烫zhi人,简直灼痛了他的心。
她的悲伤欲绝,她的失魂落魄,她的呆滞麻木,特别是急着想扯下项链时的决然,无一不是真切,无一不是刺痛人心的,以致自己,明明在生她的气,明明是想测试她,结果却无法自控地生起怜惜,幸好关键时刻理智战胜情感,不然,自己刚才一定会搂住她,再一次沉沦!
种种迹象表明,她没有装,她似乎真的被自己伤到了,然而,他不敢去信,他怕再度沦陷得不可自拔,故选择了逃避,故硬是觉得,她在故擒欲纵。
贺煜,我们再也不拖不欠了!
看着钻石,他禁不住地想起了她的话,然后思忖,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她刚才只是一时意气这样说的呢,或是真的打算离开了,又像上次那样提出离婚吗?应该不会了吧,毕竟如今情况不同,她怀孕了,一定走不掉的,一定!
结实修长的手指,紧紧揪着项链,贺煜下意识地自我安慰着,心里头,依然是说不出的烦和理不清的乱,他突然抓起手机,找到她的号码,但思来想去之下,最终还是没有拨打出去。
一会,他放下手机,连带项链也放下,起身走到窗口那,敞开窗户,将自己沐浴在清爽的秋风当中,俊颜一片怔然,锐利的鹰眸,渐渐迷离散涣起来……
另一厢,离开贺煜办公室的凌语芊,耗了十几分钟,才完全走出这座形同大山的大厦!
一路上,她悲痛未减,边走边回想刚才见到的一幕,回想他是怎样绝情残忍地侮辱,忍不住几度伤心落泪,靠在墙上抽噎啜泣。
幸好,今天是星期六,大家都没有上班,她也才能如此放任自己。
不过,就算被人看到又如何,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在扯下项链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自己和他不会再有关系,正如自己曾经对他说的某句话,哪天要是真的解下项链,便说明,我再也不想爱你了!
是的,这样的他再也不值得自己爱,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会原谅他,坚决不原谅他此等卑劣的行为。
凌语芊想罢,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抬步,彻底离开这个即便是在楼下也照样令她感到无比悲痛和愤恨的地方。
不过,她才迈出几步,忽见两名年轻女子毫无预警地冲到她的跟前,开口便哀求,神情悲切,“总裁夫人,请您叫总裁别解雇我们,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们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凌语芊立即怔愣,满面不解地瞧着眼前的两人,一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们知道不该传闻你和贺老先生有染,我们是无心的,我们知错了,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胡言乱语的。”
终于,凌语芊听懂某个头,一则令她血液几乎凝固了的震惊消息。她不禁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两人,迟疑地问,“你说什么,你们刚才说什么,谁跟你们说我和贺老先生有染,是谁做出这样的污蔑?”
说到最后,凌语芊几乎是吼了出来。她刚受到一个打击,如今,竟又有一个!如此震憾的一个!
对凌语芊如此狂怒的反应,两位职员也着实被吓到,她们有听过,凌语芊是个很温柔很和善的人,且在公司也远远看过凌语芊的毫无架子,所以她们才想着找她求情,孰料到结果……结果……
不过事到如今,她们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是前阵子,我……我从李晓筠那听到关于你的……说你是贺老先生的小……小情人,靠出卖色相才能进来当公关部高级职员,也因此,才能嫁给总裁。有次上洗手间时,我跟小琴谈起这件事,不料正好被总裁听见了,由于一直相安无事,我们便渐渐忘了那件事,直到半个月前,总裁忽然找上我们,说我们造谣生非,伤害他人,不准再在公司做事。贺太太,对不起,我们知错了,请你帮我们跟总裁求求情,让我们继续回公司上班好吗,我们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这下,凌语芊彻底弄清楚怎么回事,同时,内心的震惊憾动也达到极点。
自己是爷爷的小情人……自己是爷爷的小情人!
多么可笑的消息,多么荒唐的消息,多么可恶的消息!
三个月前,那不正是爷爷提出安排自己嫁给贺煜的时候吗,爷爷对自己的疼爱,却被坏心人污蔑成这样,真是荒谬,卑鄙!
眼前这个职员说是从李晓筠那得来的消息,那么,李晓筠又是从哪获悉的?不,李晓筠不用从别处听来,她自己可能就是这个消息的制造者,造谣者!
突然之间,凌语芊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贺煜在结婚前的那段时间蹂躏自己,原来,他误信了谣言,他是这样想自己,认为自己是个不自爱的女子,所以……所以用那样的手段来耻辱自己,惩罚自己,折磨自己,他宁愿相信一些谣言,也不愿意问清楚自己。
他还任由这个滑稽的谣言存在几个月之久,到半个月前再做出处置!对谣言的罪魁祸首,他也依然放任!瞧李晓筠还是那么嚣张跋扈,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对她怎样!
凌语芊不禁又想到季淑芬,季淑芬出身豪门,平时言行举止比较规范,惟独口口声声骂自己是个小贱人,看来,她处处刁难自己,想尽办法把自己逐出贺家,甚至……狠心痛打自己,不仅是因为自己令她娶不到李晓彤这个“好儿媳”,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也误会自己和爷爷有染!
根据眼前这个职员所言,贺煜上个礼拜已经处置了她们,那就代表,这个误会已经真相大白,那季淑芬为何还处处针对自己?难道贺煜并没有和她澄清?又或者,季淑芬认定自己就是那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其他人呢?贺家还有谁知道这个谣言?会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不,应该还有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人,那便是,爷爷!
爷爷那么正派,那么凛然,生平没与任何桃色新闻扯上关系,奶奶去世后更是清心寡欲,假如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子孙是这样看他,这样误会他,他会如何作想?会是如何的恼羞成怒!
可怜的爷爷,可怜的爷爷!
“贺太太,请您原谅我们吧,帮我们跟总裁求求情吧,求您了,我们求求您了!”那两名职员又开始发出了乞求,其实,她们一直都在乞求着,只不过,凌语芊陷入自己的沉思,并没理会,如今,她暂且回神,看向她们,所以,清楚看到了。
那两张脸,可怜兮兮,充满了无尽的愧悔和乞怜,然而,凌语芊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同情心泛滥。她反而,悲愤地瞪着她们。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犯过的错误付出代价,先不管她们有何用心,就凭这没弄清楚就到处传播的恶劣行径,足够她们受到相应的惩罚!她们现在才晓得要人原谅,那当时胡言乱语的时候又为什么没想到会给别人带来极大的伤害?
丑陋!这世上,为什么丑陋的人还是那么多!为什么!
凌语芊猛觉胃里激烈翻滚起来,她赶忙扶住身边的墙壁,呕吐而出。
那两名职员见状,下意识地表示关切,不过,却遭到了凌语芊毫不客气地叱喝,“滚!”
道不同不为谋,若是素昧相识的路人,凌语芊会很感恩,但对她们,这害得自己饱受折磨、害得自己和爷爷莫名其妙地背负上丑闻的帮凶,她避之如蛇蝎!她恨之如猛兽。
“贺太太……”那两名职员依然坚持不懈着,毕竟,这是她们最后一个机会了,就算再艰难,她们也得搏一搏。
可惜,她们注定要受到惩罚,注定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
凌语芊继续不领情,厌恶地甩了甩手,不让她们碰到自己,然后,继续大吐特吐。身体的难受,加上心情上的难堪,令她几乎虚脱,那些丑陋的东西仍充斥着她的脑海,给她痛上加痛!
“Yolanda,Yolanda你怎么了?”蓦然,一声急切的呼唤自背后响起。
不是刚才那两个讨厌的声音,而是……凌语芊迅速回头,如期见到了一张温柔亲切的俊颜。
“你没事吧?怎吐得这么厉害?”池振峯已经来到她的身边,看着满地秽浊物,他并无任何恶心的感觉,而是分外心疼和担忧。
凌语芊微微喘着气,对他强挤出一抹笑。
池振峯扶她一起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边递给她,边继续问,“你身体不适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凌语芊接过纸巾,轻轻拭擦一下唇角的残渣,望着他,如实相告,“我……我怀孕了。”
池振峯一听,又惊又喜,“真的?你真的怀孕了?那总裁知道了吗……呵呵,瞧我问的,这么大的喜讯,你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总裁了。”
是啊,自己一知道就迫不及待地想和贺煜分享,只可惜……自己多次对他说出怀孕的事,但从没得到他的直接反应,上午反而是言语伤害,刚才更是……再次想到刚才见到的痛彻心扉的画面,凌语芊痛定思痛,憔悴的脸,更加苍白。
池振峯一直注意着凌语芊,见她样子似乎很痛苦,不由又紧张起来,“Yolanda,你还好吧,你……你好像在发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对了,你刚才问起总裁,你是不是来找他?那我陪你上去,总裁应该还在上面。”
说罢,他作势将她扶起。
凌语芊仿佛碰到什么恐怖骇人的事,立起挣扎,整个人更是无比恐慌,“不要,我不上去,我不上去!”
池振峯担心伤到她,便也马上松手,心头越发纳闷,“Yolanda,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告诉我好吗?你这样我很担心,我很担心你。”
凌语芊不做声,生怕池振峯真的会带她上去,让她再次体会到那难以承受的痛似的,忽然挪动身子,坐到边上去,尽量拉开自己和振峯的距离。
池振峯瞧着她被吓得缩成一团的可怜模样,不觉更加心酸且心疼,高大的身躯缓缓蹲下,刚好与她视线水平,像哄小孩似的,极尽温柔地问,“你和总裁吵架了吗?总裁又对你做过什么了吗?来,告诉我,让我帮你。”
凌语芊依然两只手臂交叉抱在一块,美目瞪得倏大,呆呆地回望着他,樱唇紧咬,一言不发。
“或者,我打电话叫总裁下来?你放心,我会帮你劝他,劝他别再伤害你。”池振峯继续劝慰着,经过一番详细观察,他认定她和总裁之间可能又发生矛盾或争执了,所以,他说罢,掏出手机。
凌语芊见状,赶忙阻止,“别,别打,不要打,我不要见到他,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她声带哭意,伸手去抢池振峯的手机,绝色的容颜更显慌恐,那黑白分明的水眸,除了伤痛,还有浓浓的愤恨。
“好,我不打,不打!”池振峯立马收起手机,继续柔声安抚,“那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了,这里热,我们另找一个地方再谈?你怀孕了,要注意身体。”
一听到怀孕二字,凌语芊总算恢复些许正常,缓缓地站起身。
池振峯本是想带她去前面一间咖啡屋,却见她走着走着,突然走到马路旁,抬手去拦的士。
“Yolanda,你……你要去哪?”他一时情急,拉住她的手。
凌语芊并不像以前那样立刻挣脱开他的手,定定望着他,低声迟疑道,“你等下还要忙公事吗?我想去一个地方,你有空的话,能不能陪我去?”
“你想去哪?”池振峯不禁先问了问。
“一个很美的地方,离这里车程大概45分钟。”凌语芊语调依然很淡、很轻,眼神渐起迷离。
池振峯稍顿,便也答应,他还提议,不用搭的士,而是改为他亲自驾车前往,所以,他回公司拿车,凌语芊则又折回刚才的长椅上。
她神思恍惚,静静地呆坐着,手下意识地抚到脖颈上,那儿空荡荡的一片,令她心中马上生起了惆怅,然后,感到一股淡淡的疼。
记得贺煜送项链给自己时,季淑芬曾说,钻石所谓的永恒,只是商家为了煽动顾客购买的一种经营手段,并非真的代表永恒,反之,戴上它的人,会以分手收场。
当时,她只当作那是季淑芬心有不忿的发泄,孰料到,结果真的被说中了,不管季淑芬有没有天天诅咒,总之,自己和贺煜之间,恐怕是再也无法继续。
那么,自己接下来如何打算?还离婚吗?可是如今情况不同,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宝,想要离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自己真的无法再和他在一块,他太坏了,不管他有没有和那个女人继续下去,自己都不会再原谅他。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为他坚守着美好,从不让别的男生碰自己,可他呢,先是李晓彤,再是今天那个女人,除此,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毕竟,他的条件那么好,好得近乎完美,一定很多女孩喜欢他,假如他都来者不拒的话……
在剧痛袭来之际,凌语芊迅速停止再想下去,她还极力甩一甩头,站起身,走到路旁等池振峯,正好,他出来了。
车子在她身边缓缓停下,池振峯亲自下车,过来为她打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