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办主任- 第14部分

　　　　“把他们关起来，他们要是饿了或是要上厕所怎么办？”

　　　　“吃的东西由亲属来送，我们不管饭的。上厕所，由我们来看着！”

　　　　“上厕所还要看着，那多别扭啊！”赵继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又不是跟着一起去厕所里头，我们值夜班就是要帮助那些想上厕所的人打开房门，并在厕所外面看着，然后一起回屋，我们再锁上门，明白了吗？”

　　　　“总算明白了，想不到流程还这么严谨！”赵继军感叹道。

　　　　“哟，小子，挺会总结的嘛，还流程来着呢！”李爽轻轻地拍了一下赵继军的脑袋说。

　　　　走进一间屋子，透过宽大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被关着的人们。玻璃窗的外面竖着七八条钢筋柱，屋子里的人有男有女，看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有的站着聊着天的，有的蹲着抽烟的，还有的索性裹着被子躺在麻袋上睡觉的。

　　　　站在窗外，里面的说话声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哪个村的？老嫂子。”

　　　　“我是李园村的，你呢？”

　　　　“生几个？”

　　　　“二胎，钱交了一半，俺实在交不起了，计生办这些龟孙子，把一年的口粮都拉走了不说，把俺也给逮过来了。儿子跑出去借钱了，也不知咋样哩。”说话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年近七旬的老大妈，她那为难的表情让赵继军有些心疼。

　　　　“李园村？不就是我过阵子要去挂职的地方吗？”赵继军忍不住朝老大妈多看了几眼。

　　　　“俺的情况不能提了，生完孙子后俺儿子出了场车祸，家里的钱花光了不说，亲戚邻居帮助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医生说还得两星期才能出院。唉，计生办这些没良心的孬种到俺家就像狼一样，见什么拿什么，没有一点同情心。”和李园村对话的这个老阿姨伤心地抹了几把眼泪，李园村的老大妈伸出手放到正哭着的“老姐妹”胳膊上，说：

　　　　“大妹子，别伤心了，只要儿子没大事就行，实在交不起钱，俺们都在这过算了，就算为儿女坐牢也值得。”

　　　　听到这里，赵继军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看着跟自己母亲年纪相仿的两位老阿姨，赵继军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李爽用力地干咳几声，走到房间的门口，显然屋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站在窗外观望的李爽和赵继军他们，屋里的灯光很明亮，也难怪看不到窗外有人。

　　　　“你们说话注意点了，骂计生办对你们没什么好处的！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李爽打开门，把头探进去大声嚷了几句。

　　　　屋里的人面面相窥，谈话嘎然而止。

　　　　“碰！”李爽重重地关上门。

　　　　“小赵，我们走！”李爽把赵继军带到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墙面上装着一个小小的电铃，声音不算太大，但足以把熟睡的人吵醒。

　　　　只要有人要上厕所，关人屋子里的开关一按，办公室里的电铃就会响起来。

　　　　正想着，电铃响了起来。李爽说了一句：

　　　　“小赵，走，去看看！”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站在门口，李爽掏出钥匙打开门，到了厕所后老头进去，李爽和小赵就站在外面等着。

　　　　“小赵，接下来，有人按电铃，咱哥俩轮流出来，这样更舒服些。”李爽小声对赵继军说。

　　　　“次数多吗？”赵继军低声问，他们怕被厕所里的老头听到。

　　　　“不多，十一点以后，通常没人起夜。”

　　　　“哦，是这样！”赵继军听了李爽的话心里踏实了些，上学时熬夜熬怕了。

　　　　老头哼哼唧唧地从厕所里走出来，赵继军和李爽一左一右地“保护”着老头往回走。

　　　　进了门，老头摄手摄脚地回到已经不再温暖了的麻袋上慢慢躺了下来。屋内是一片鼾声。李爽看了看手机说：

　　　　“小赵，现在是十点半，十一点之前最多还会有人叫一次，过了十一点我们就睡觉，OK？”

　　　　“OK！”赵继军打了一个响指。
第二十六章　学走路就不能怕摔交
　　　　回到“监狱”的办公室，李爽和赵继军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

　　　　“小赵，到计生办快一个半月了吧。”

　　　　“是的李哥，时间过得挺快的。”

　　　　“那是，五年前年兄弟我跟你一样，初出茅庐啊。”李爽说着翘起了二郎腿。

　　　　“小赵抽烟不？”李爽掏出一盒硬“中华”，麻利地打开烟盒，将一根香烟略略拨起，低下头用牙咬着过滤嘴，烟被衔起的那一刻，打火机已经打着火，这个“双管齐下”的动作令赵继军感到有趣。

　　　　有了倦意的赵继军没吭声。

　　　　“扑”李爽轻松地吐了一口烟，见赵继军没说话，将“中华”递了过去。

　　　　“来一根，抽着玩。”

　　　　“嗯！”赵继军从香烟盒里拿出一根。半夜三更，百般无聊，抽烟不仅可以解乏，关键是“中华”牌香烟在不抽烟的赵继军心目中是绝顶的名牌，一直以为只有市长、省长或是大老板们才可以抽的。强烈的好奇心，使赵继军神出鬼没地想学起抽烟。

　　　　李爽将火打着后，在没对烟之前说：

　　　　“小赵，吸的时候，要均速，别太猛。”李爽生怕赵继军像上次那样呛着。

　　　　“嗯”赵继军轻轻地吸了一口，见没对着，又稍用力吸了一口，连忙把嘴里的少量烟雾吐了出来。

　　　　“哈哈哈，有进步，有进步！”李爽大笑。

　　　　“嘿嘿”赵继军一阵傻笑。

　　　　“再用力吸，马上要灭了。”李爽提醒道。

　　　　用力吸了一口，赵继军没有急着吐出来，放在嘴里，将两腮故意鼓起，这个样子又惹得李爽一阵好笑。

　　　　“扑”烟，松散地从嘴里不紧不慢地跑出来。

　　　　“小赵，抽烟不是抽到嘴里全吐出来的。”李爽开始指点赵继军。

　　　　“李哥，我看你不也是抽了之后，全吐出来的吗？”赵继军疑惑地看着李爽。

　　　　“是吐出来，但不是这样吐的，你仔细看我的。”李爽用力吸了一口，顿了顿，鼻孔和嘴里同时出来两束烟雾，在“烟消云散”之前是李爽享受的表情：抬起头，闭上眼，最后以轻轻的长长的“啊”声结束。

　　　　赵继军看着李爽的表情，心里痒痒的，兴奋地说：

　　　　“李哥，你今晚要把我教会哦！”

　　　　“哈哈，没问题，只要你肯学。你学会了，计生办的烟民又增加了一个！”

　　　　李爽又做起了示范，用力吸了一口，咽下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赵继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李爽泯着嘴，一束烟全从鼻孔里出来。

　　　　赵继军感到很神奇，这烟能从嘴里出来，又能从鼻子里出来，还能同时出来，有点意思。

　　　　“记着，你要咽下去，说是咽，其实是似咽非咽，不能硬生生的吞。”李爽耐心指导。

　　　　赵继军实在是无法领会这咽跟吞有何不同，最让他不解的是咽就咽下去呗，还要“似咽非咽”来着。

　　　　“李哥，我怎么不大懂你这个要领呢。”赵继军发现学抽烟并不是易事。

　　　　“我的讲解只能到这种程度，你先咽试试，感受一下。”

　　　　“好的。”

　　　　赵继军学着李爽的样子，咽下一口，嗓子像被根针轻轻地刺了一下，

　　　　“咳咳”

　　　　李爽轻拍着赵继军的后背。

　　　　“没事吧，小赵，不着急学会。”

　　　　“不要紧，李哥，学走路就不能怕摔交！”赵继军喃喃地说。

　　　　“哟，兄弟，你这话经典。只要你有决心，今晚就能学会，这包烟就是你的试验品！”李爽将烟往桌上一掷。

　　　　赵继军眨巴着眼睛，揣摩着李爽抽烟的样子和李爽教给的要领。

　　　　看赵继军那么肯学，李爽把身体凑得更近了些，又做了一次示范。

　　　　赵继军认真看着李爽，生怕错过每个细节。

　　　　“好，好，就这样！”李爽看着烟从赵继军的鼻孔里自然地吐出，感到非常惊喜。

　　　　“李哥，我找到感觉了！”赵继军得意地说。

　　　　一支烟已经抽完，李爽从烟盒里又拿了一根，直接放到赵继军的嘴里，殷勤地帮赵继军点上火。

　　　　“老弟，你学会抽烟，我有成就感啊！”李爽显得非常高兴。

　　　　第二根烟抽下来，赵继军完全上路了，虽然握烟的姿势还有些稚嫩。

　　　　“小赵，你很NB（牛比）啊！当年你李哥我连续学了一个礼拜才学会，你一晚上就学会了，有灵性，不错！”

　　　　“我的努力固然有，没有你教我，我学个屁呀！”赵继军感觉在三更半夜说粗话很过瘾。

　　　　“臭小子；说得倒也是哦，不过师父领进门，修行还要靠个人的。”李爽板起面孔说。

　　　　“保证不让李师父失望！”

　　　　“呵呵呵”李爽笑得很开心。
第二十七章　赶集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到赵继军的办公桌上，在最明亮的地方摆着一本信笺纸，阳光下黄色的钢笔闪闪发亮，伴随着钢笔的移动，一行行俊秀的字迹跃然纸上。赵继军起得早，突发灵感，便写了一篇短小的日记。

　　　　“小赵，吃饭啰！”周强在外面喊。

　　　　“强哥，你先吃吧，我要过十分钟。”赵继军站起来趴到窗台上说。

　　　　周强和李爽晃悠着朝食堂走去。

　　　　赵继军到食堂的时候，一名厨师正在收拾碗筷。

　　　　“师傅，还有饭吗？”

　　　　“稀饭有，但馒头就一个了，够不够？”

　　　　“差不多，给你票！”赵继军递过一张饭票。

　　　　吃完早饭，赵继军从食堂出来，快到办公室时，大门外传来一阵吆喝声：“老鼠药，不灵不要钱！”并伴随着不太好听的音乐。

　　　　“哦，原来今天是逢集啊！”

　　　　一月三次的逢集对乡下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买家和卖家会集中在这一天碰面，各取所需。

　　　　赵继军很想到集市上转转。

　　　　“强哥，强哥！”赵继军在楼下大声喊。

　　　　“哎，啥事？小赵。”周强拿着一条还冒着热气的毛巾走了出来。

　　　　“今天下队吗？”赵继军笑问。

　　　　“不下，今天逢集，你可以赶集去玩玩，我就不陪你了。”周强轻松地说。

　　　　“好的，我知道了！”

　　　　赵继军走到审计所的办公室。李伟正打着算盘，旁边放着一沓票据。

　　　　“继军，你来啦！”李伟抬起头打了一声招呼。

　　　　“嗯，忙着呐！”

　　　　“还需要十来分钟就好了，等我一会，对了，你今天不下队？”

　　　　李伟头也不抬地问。

　　　　“不下队，待会去赶集。”

　　　　“我今天也想赶集！”李伟高兴地说。

　　　　“你现在不是很忙吗？”赵继军问。

　　　　李伟停了下来，说：

　　　　“不是跟你说了吗，再过个十来分钟就好了，我想去街里转转，顺便理个发！”

　　　　“我过来就是看看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玩的，嘿嘿。”

　　　　“待会我们一起去。现在时间还早呢！”李伟又开始打起了算盘。

　　　　赵继军闲着没事，转过身看着墙上贴着的地图。

　　　　“是计生办的小赵吧。”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走进来跟赵继军打起招呼。

　　　　赵继军先是一愣，连忙说：

　　　　“我是啊！”

　　　　李伟指着刚进来的女人向赵继军介绍：“这是崔会计，崔焕玲，我们都叫她崔姐。”

　　　　“你好，崔姐！”赵继军腼腆地叫了一声。

　　　　“别站着啊！”崔焕玲拿了一只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递到赵继军手里。

　　　　“谢谢崔姐！”赵继军接过水杯。

　　　　眼前这位仪态端庄的女人，赵继军对她有的不仅仅是好感，更多的是尊重。

　　　　“对了崔姐，你怎么认识我的呢？我们今天是第一次接触啊。”赵继军好奇地问。

　　　　“办公室没搬过来之前，我到这里来过几次，是耿小芳、李娇她们告诉我的，当时我在暗处，你在明处嘛，呵呵！”崔焕玲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直觉告诉赵继军这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人。

　　　　“好了，继军，我们可以出发啦！”李伟扔下手中的笔，从椅子上站起来。

　　　　“崔姐，我们出去赶集了！”李伟在临走前向崔焕玲打起了招呼。赵继军抬起手轻轻一挥，算是道别。

　　　　出了大门，一派繁荣的乡村集市景象尽展眼底：卖扫帚的正在给顾客卖力地挑选；卖鞋的在大声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厂价直销，四十块钱一双，两双七十了！”；卖葱的老大娘，极力向路人推荐她的大葱；鸡蛋的生意还不错，好几笔交易正在进行，有的在数着钱，有的把鸡蛋轻轻放到另一个篮子里点着数。

　　　　最吸引赵继军和李伟的是不远处有几个打汽球的年青人在那疯狂地叫喊着，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