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向你交了底儿,你倒说说我该怎么办?”胤?看着兰慧反问。
兰慧怔怔地转头看向胤?,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无力地对胤?说:“爷,这事儿,急不得,越急越出乱子……容咱们好好筹划一下吧……”
胤?若有所思地看向兰慧,开口慢慢说道:“你是我的嫡福晋,我才跟你交了底儿,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也明白吧。”
兰慧点头,心中的苦涩却一波又一波的往上涌:她是知道的,梁玉徽根本不是什么“民草”,她本与四阿哥青梅竹马,若她不是汉臣之后,所有人都认为梁家会和天家结亲家。可不知为什么,皇上突然又要认她为养女,后来又爆出玉徽姑娘重病,被送到京郊养病,再次出现在人们视线内不久,就病逝了。
她这一死一生,又隐藏了这皇家多大的秘密呢?四阿哥又在这件事情中陷得有多深呢?
朱宝珊带着小翠提着篮子出去买菜,刚踏出小院转出胡同没多久,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稍。她转身看过好几次,可除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外,身后并无可疑的人影。又走出了几十米,朱宝珊仍然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她拉了小翠停在一个卖水粉的小摊旁停下,假装在挑挑拣拣,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刚才来时的路。还是没什么都发现。她转身装作要走的样子,却猛地又回身,果然扫视到一间小铺侧面一闪而过的一个穿着精美月白色绸衫的身影。朱宝珊怔了一下,转身把篮子交给小翠,嘱咐了她今天要买的东西,自己却向街市尽头的那个湖泊走去。
六月末的天气已经有点燥热,湖边垂柳上几只噪鸣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朱宝珊驻足在一片相对人少清静的地方,彷佛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只是等他亲自上前相见。
“动雾?以徐步兮,”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朱宝珊背后响起。
“拂墀声之珊珊。”朱宝珊应声接道,转身看向来人。“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喜欢悄悄尾随人啊。”
来人一怔,却掩饰不了脸上喜悦的神情,回答道:“你也还是这么快言快语啊。”
朱宝珊对来人福了福,坦然笑道:“皇上,什么风把您从那深宫大院吹出来了?”
康熙紧张了一下,环顾四周,湖岸的小路上幸好没有多少来往的人。
“宝珊……”
“皇上,民妇现在是邬朱氏。”
康熙本想上前一步,却被朱宝珊的这句话弄得抬起了脚,却不知该不该迈出那一步。
“宝珊,朕……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可当时的情形之下,我不做反抗,才能保你的平安啊!我……”
“皇上,您不必说了,”朱宝珊微笑,“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不值得一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宝珊,你这些年到哪里去了?过得还好么?”康熙终于走近了一步,关切地看着朱宝珊那张表情转为恬淡的脸。
“民妇跟夫君云游各处,现在过得很好。虽然不是富裕之家,却很满足于小康,团圆合美,平淡之处有真情。”
“是么,是么……”康熙叹息着,却紧紧地盯着朱宝珊的面容,似乎在回忆另外一张面容。“你们一家一直住在京城么?”
“不,我们也是刚搬入京城没几年而已。”
“宝珊……其实……其实我已经见过玉徽了……”
“我知道,皇上。我们当时就是为着玉徽才来到京城的。”
“可是,她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了朕的四阿哥……是朕,是我把他们强行分开的……”
朱宝珊低头沉思了片刻,转而抬起头微笑着对他说:“皇上,民妇不觉得玉徽和四阿哥不能在一起啊。”
康熙吃惊地看着朱宝珊,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怎么,玉徽不是朕和你的……女儿么?”
“皇上误会了,玉徽是民妇和家夫之女。因为她是早产,容易夭折,才不得已送到条件比较好的姐姐那里。后来因为民妇的姐姐并无嫡出,所以我们也就没有把玉徽接到身边。其实,玉徽并无皇上的血脉呀。”
康熙的脸色越来越白,额上隐隐冒出汗滴来。
“可……可玉徽毕竟是汉人之后,她和朕的四阿哥还是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况且,玉徽不是已经……”
“皇上,您既然已经亲自追查到了民妇的家门口,就应该已经知道实情了吧?难道是想让民妇亲口给您证实么?”
“玉徽没死?”
“没有,她当时是假死。”
“你,你们知道这是欺君之罪么?!”康熙恼怒,忍不住低声吼了出来。
“皇上请息怒。首先,梁家不太清楚玉徽的身世,也怪我当时伤心过度,没有跟他们交待清楚。我姐姐宝钏只是把知道的事情讲给了您听,是您误解玉徽是您的血肉在先的。其次,梁家的那个小玉徽确实已经下葬了,而且下葬的时候气息全无,听说皇上您也是派了御医去救治未果的,所以梁玉徽那时已经死了。而我们救的是邬玉徽,是邬家的女儿罢了,这好像不能算是欺君之罪吧?”
“等等,宝珊,你不是在故意说气话吧?玉徽真的不是咱们的女儿?”
“皇上,民妇说了,过去的事情,民妇并不怨恨您了。玉徽并非您的骨肉,不过,您能不能看在与民妇往日的情分上,放过她?”
康熙看着朱宝珊,突然转身走向水边,念叨着:“不妥,不妥。若她不是朕的骨肉,她便可以和朕的四阿哥在一起了……不对,不对,她不是八旗之后,无资格参加选秀,他们还是无法在一起的……”
“皇上,恕民妇斗胆说几句,您想想,在茫茫众生当中,他们为何会相遇,为何会相恋,为何会经历了生离死别仍能重新团聚?这怕是他们自有的天定前缘。月老的红线,不是这世上什么力量能轻易剪断割开的吧……又或许,上天是想让他们重复当年的故事,只不过,这次要给个幸福的结局罢了。”
“前缘……重复当年的故事……唉,宝珊啊,你有所不知。在朕的那些阿哥当中,老四虽稍显喜怒无常,却是个耿直明白的人,而且也聪明勤奋。朕只是想磨练他几年,磨去他身上那些为倚臣所不必要的棱角,然后重用的。可若是他如愿得到玉徽,怕是将前途忐忑。”
“为何?”
“你看,世人常谬传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名,享尽人间美色。可在那些选秀的佳丽中,并不是朕看得上谁,就能选谁的,必须要看她身后的家世如何。朕皇子们的婚姻大事,更是如此。你也知道这朝内的大臣们都是有派有系的,有时联起手来,连我这个皇帝也很难对他们怎样。所以皇子们若是失去了姻亲的扶持,单靠他们皇子的身份,也是很难有什么建树的。”
“皇上怕是多虑了,那两个孩子不过是想在一起罢了,玉徽也并无觊觎四阿哥福晋的位子啊。”
“小玉徽当年可是很有名的,乌喇那拉氏是认得她的,如今看她死而复生又入府去,会作何感想?又会有如何的举动?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更要置梁家于何地步?”
“这……”朱宝珊为难地看向康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所以,宝珊啊,你带着玉徽远走,越远越好,不要让两个孩子再相见了。朕会与你们方便的。”
朱宝珊抬眼冷笑道:“皇上,您现在的言行算是什么?不是在重复当年太皇太后的意旨么?您这是要我们协助您拆散他们么?”
康熙盯着朱宝珊,良久才答道:“朕意已决!朕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是走还是不走,若是没有答复,朕就要按照朕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皇上,民妇不过是想让女儿幸福,不再遭受民妇这些年来所受的那种痛苦了……”
康熙猛地转身,快步走回到朱宝珊的身边,猛地把她拽入了怀中,嘴里不住地轻唤着她的闺名。
“皇上,”朱宝珊挣开了康熙,理了一下耳边的垂发,低着头对他说:“民妇的家人还在等着民妇呢,民妇先告退了。”说完,她对康熙福了福,离开了湖畔,只留下眼中有了些许迷
说完,她对康熙福了福,离开了湖畔,只留下眼中有了些许迷蒙的康熙,怔怔地目送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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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时就是这么跟他讲的?”邬祠稔从茶桌前走到朱宝珊身边,挨着她坐到了床沿上。
朱宝珊点了点头,一脸的疲倦。
邬祠稔默默地揽过妻子的肩膀,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髻上,轻声安慰她道:“难为你了。”
朱宝珊正准备也伸手环住邬祠稔的腰,却听到屋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两人立刻撒开了对方,正襟危坐在床边。邬祠稔甚至觉得不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可两人突然想到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好害羞的呢?不觉得又转向对方,自嘲地相视一笑。
捧着一碟奇形怪状的点心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玉徽。她本想给邬祠稔和朱宝珊送些她亲手捣腾出来的小吃,结果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那段关于朱宝珊与康熙重逢的对话,便什么也顾不上一脚踹门冲了进来。她自然是瞅到夫妻两人相依相偎的情形,可越是看到他们的恩爱,越是内心无比的着急和内疚。
“你们,你们带了思道和文镜快离开京城!”
“你说什么呢?”朱宝珊站起身来走到玉徽身边,看了看夫君,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干吗要离开京城啊?”
“娘,当今皇上是个薄幸的人,他翻脸比小孩子变脸还快。而且他是个一旦作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你们这样留下来,只会陪我一起遭殃而已!”玉徽着急,也顾不上避讳,什么话都直接说了出口。
“这孩子,说什么呢?”朱宝珊仍想掩饰,她不想见到玉徽再受什么苦难,只想守着女儿,看她平平安安的过一世。
“刚才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康熙已经查到了咱家的门口。这样会因为我,连累你们遭殃的”玉徽哽咽。
“傻孩子,什么叫连累‘我们’?咱们不是一家的么?”朱宝珊慈爱地抚了抚玉徽的脸颊,强做出笑容摆在脸上。
“不行,你们必须走!还有弟弟和文镜,他们两个需要你们的照顾,他们两个不能被卷入这个漩涡当中……”
“傻女儿啊,你说笑呢,思道和文镜需要我们照顾,那你呢?你还不一样是我们的孩子?”
“我……反正是已经入土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再说了,我一个人,还有四阿哥照顾着。”玉徽说到这里,有些底气不足。她非常明白,如果康熙亲手查办她“诈死”的事情,别说是四阿哥,就是天皇老子也顾不了她的。可她还是想用这个借口来说服邬祠稔和朱宝珊带着思道和文镜快走。
“到时候四阿哥自身都怕是难保,不要说你……”
“宝珊,我觉得玉徽说的有理。”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邬祠稔突然打断了朱宝珊的话,肯定了玉徽的建议。
“你!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这么狠心?你难道要我这个当娘的再次在玉徽最需要我们的时候离弃她么?”朱宝珊听了邬祠稔的话,气得身体直抖。玉徽也是第一次看到朱宝珊对邬祠稔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也被吓了一跳。
“宝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现在我们拖家带口的,分明是玉徽的累赘才对。若是只有玉徽一个人,四阿哥很容易就能把她藏到茫茫人海当中。可若我们一起跟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反而会非常显眼。”
“可是……”朱宝珊刚想反驳,不料玉徽却一下投入到她怀里,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感觉到小女儿那种诀别一般的举动,她一阵眩晕,也紧紧地抱住玉徽。
“娘,您放心,女儿一向福大命大,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着,玉徽从朱宝珊怀里抬起头,望向邬祠稔,眼神中充满了求助的神色,“您说是不是,爹?”
邬祠稔只是默默地走过去,紧紧地把朱宝珊和玉徽都紧紧地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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