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几百个职工,一百多平方公里面积,交给他管,这是对他的信任,他能有什么意见?这事就这样定了。”余锋朝吴斯仁看看,可吴斯仁装作视而不见。赵离又说:“今天夜里召开常委会讨论通过,明天上午分别找干部谈话。
我们几个书记要统一认识,统一口径。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风气,有的同志总喜欢搞一些无原则的事,这种风气现在已经渗透到我们县委里面,这一次党代会上出现的非组织活动,就是一个证明,幸亏县委发现早,纠正及时,否则我们的工作就被动了,这也在提醒我们,今后对党的建设要进一步加强。这次干部调整,我们要防止出现类似的事情。”
书记办公会上定下的盘子,夜晚在常委会上顺利通过。第二天上午分别同干部谈完话,赵离要余锋在家里“牵头”,连午饭也没吃就离开了新城,带着电业、交通局长到市里办事去了。干部们,满意不满意的都来找余锋,使他一时应接不暇。
情绪最激烈的是张道国了。他对余锋大发脾气,埋怨他不该把他发配到林常上午谈话的时候,当金部长刚宣布完县委常委决定,张道国就说:“我有意见,为什么要我去林场?我不是学林业的,没文化,外行。这些年林场正在走下坡路,我不去。”赵离正色说:“林场是我县最大的一个事业单位,让你去,是对你的信任。你是担任行政领导,技术上有技术干部协助你工作。我了解过,林场近年出现亏损,主要原因是原领导班子经营管理不善,县委希望你去了以后,把这块工作认真抓起来。”张道国说:“我有困难,我老母亲有八十多岁了,还不知哪天倒下来呢。”赵离向前探了一下身子,关切地说:“林场场部靠近县城,医院很便利,比你在乡下更有条件照顾老母亲。你爱人也可以尽快调到城里来,这一点请余书记出面解决,你看好不好余书记?”这种时候,余锋当然不能推托,点了点头,暗里却对张道国极不满意,没想到他当了多年领导干部,连一点关于自己的理由都陈述不清,几句话就让赵离堵住了口,又惊奇赵离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杀气,话并不多,声并不高,不管多么凶猛的干部,见了她都会钅杀羽而归。现在张道国跑到他这里发脾气,真让人想起那句俗话:奈不了冬瓜何,逮住西瓜磨。余锋顾不得矜持了,说:“你的事是赵老板钦定的,我和吴县长反复提过几次,她都不同意,不信你问吴县长。”
张道国站起来说:“不信你们俩没一个说话算数的,没本事!”余锋生气地说:“你说什么?”张道国拔腿就走了。余锋恨恨地在后面说:“太不像话!活该!”头天夜里研究干部到凌晨一点钟,第二天接着谈话,余锋没有时间细想,待静下来,觉得头天下午赵离句句都是在说自己。干部问题上,她这样不信任他,却留下一屁股屎让他擦,还真让张道国说准了:“没本事!”她这么急到市里去干什么?会不会到市委去告状?据说市委很快就要调整干部,可别被她卖了还帮着数钱。想到这里,余锋不安地在屋里走动起来,要办公室派车送他回市里。办公室主任老于提醒说:“赵书记要你在家里埃”他半开玩笑说:“有你秘书长全盘负责,不用担心政变。”他仍坚持着离开了。
一路上,他想,先找邱市长,近来他风闻李天民和邱市长不睦,党政一把手不睦是正常的,就像两棵生长在一起的树木,难免要争夺阳光和养分,关键你要善于利用这资源,刘书记不在了,李天民无法争取,他只能从邱市长头上打开缺口。
他在市委当秘书时,邱市长从省里下来当秘书长,工作上经常接触,只是那时他自恃有刘书记直接管,一直没同他建立特殊感情,这些年主动地为邱市长办了一些事情,比如邱世栋的调动问题,就是想搞点感情投资。
与邱市长见面,按照路上设想的,就先拿邱世栋的事寒暄:“世栋调到县委以后,这几个月工作很不错。”
邱市长却轻描淡写地说:“邱世栋算是我一个远门的户族,两个县,隔着几架山,以前也不认识。他父亲认识我家老爷子,这样攀起来的。”
余锋说:“县委打算让他锻炼一段时间,可以再压些担子。
关于他的事,他跟你说过没有?办起来很难,主要是赵书记那里,为了世栋,我们还曾发生过不愉快。”
邱市长说:“赵离跟我说过吧,我印象不深了。你来了正好,我想问一下你们那个开发区,新城地处深山区,搞开发区究竟行不行埃”余锋琢磨着邱市长的话,觉得邱市长不像是支持新城办开发区的样子,说:“我看成绩之外问题也不少,新城虽说是三省交界,但是交通不便,距离中心城市太远,缺少辐射能力。
赵书记有点急于求成的意思,我们县委的同志意见也不够一致。”
邱市长低头思索着,余锋说:“邱市长很忙,不多耽误时间了,我想向你汇报一下个人想法,我在新城已经呆了几年,头几年跟大家还处得不错,今年也不知怎么搞的,觉得处处都不顺,再这样下去,会影响新城的工作,我请求市委考虑调整我的工作。”
邱市长微笑道:“是不是同赵离有些误会呀?”到了此时,余锋想不如索性把话摊开了说,于是就把赵离到新城以后的事情,从戚家洼到开发区,从党代会到干部调整,当然少不了邱世栋的调动问题,全盘说了出来。邱市长不动声色地听完,说:“干部的事,我没有分管,不过我心里有数了,你可以向市委那边说一下。”
余锋说:“我同赵离之间,其实是李书记同刘书记之间的矛盾,她一直认为我是刘书记的人,处处压我。你是我的老上级,刘书记对你很器重,对我也很器重,这些事情你是了解的。她这样做,其实是一种心理变态,凡是受过凌辱的女人,总会对男人有一种报复心理,这在心理学上是有结论的。”
余锋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他知道的秘密,像是拔去了一颗烂牙,顿觉一阵轻松,而且他很巧妙地把邱市长和自己拉到刘书记的线上,感情上更进了一步。要是邱市长有兴趣,也许他会对赵离的历史再作进一步陈述,可是邱市长的脸上仍然读不到什么表情,他便又强调了一遍要调离的理由,知趣地告辞了。
余锋近来学会了孔夫子的格言“吾日三省吾身”,而且他还不止三省,喜欢反复回忆自己的言行。离开邱市长办公室,一路上回想谈话内容,自觉没什么不周之处,邱市长是经州的少壮派,将来要接李天民的班,对赵离肯定有戒备情绪。一种冒险成功的庆幸占据了他的身心。
他前脚离开邱市长办公室,邱市长就乘车来到市委李天民那里。这一段时间,上上下下谣传邱市长同李天民面和心不和,配合不够默契,邱市长对这件说法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有消息说李天民要调到省里任职,如果邱市长要顺利接任市委书记,他临行前的推荐是很重要的,因此邱市长有意要改善同李天民的关系。李天民一向器重赵离,因此对赵离的关心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邱市长同李天民商量了一些近期的工作后,把刚才余锋的话一股脑儿兜了出来。评价说:“这种干部怎么能同赵离同志共事?品质太差了。”说到品质问题,邱市长的内心真的有些愤恨了。
李天民说:“我以前听人介绍过余锋,也问过赵离,赵离认为他还不错。”
邱市长笑道:“可见认识一个人是不容易的,赵离做梦也不会想到余锋会这样作贱她。”
李天民道:“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对干部尤其是年轻干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管理教育,改革开放以来,有些同志放松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学习,把社会上庸俗的东西带进党内,比如这个余锋,什么线不线的,都是哪儿来的话。”
“要不要提醒赵离,对余锋多留神一些。”
李天民说:“也没必要,让她自己去处理吧。我看她经过一年的锻炼,蛮像回事儿了。”
两人正说着,赵离敲门进来,邱市长大笑道:“你看,是有心灵感应还是怎么的,正想到你,你就来了。”
赵离红着脸说:“邱市长,你跟我开玩笑,我可不敢还嘴埃”邱市长说:“我可不是开玩笑啊,不仅是想到你,还正在说你呢,市委感到你下去这一年,进步很大。”
“这都是你领导的结果嘛。”赵离敛容说,“说真的,到县里工作,的确锻炼人,没想到当一个县委书记会这么难。我这次回来,就是跑两个项目的,我刚从交通局和电业局过来,明年我们要集中修几条路,建一个30万千瓦的变电站,可是电业局长却吵吵着要掐我们的电,要是那样,还不麻烦了?市长你要支持我们埃”邱市长说:“有人敢掐赵书记的电,为什么?”赵离说:“说是我们累计欠了一千多万元的电费。”
邱市长指着她说:“你看怎么样?”
李天民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熬大锅粥了,欠了人家的账不还,还有理由,找领导赖账,这不行。我们的干部,包括我们自己都要从计划经济的圈圈里跳出来,不这样,我们的工作就要落后。”
“我没说不还呀。我们回去就想办法。”赵离声明。
“那就好。”
赵离趁着机会把新城最近的工作包括调整干部等事宜向两位领导一并作了汇报,这才告辞回家。进了门,只见老张正趴在茶几上,一手笨拙地夹着烟卷,一手按着计算器。赵离不满地说:“你怎么吸起烟来了,看把屋里闹的,一股子大烟味儿。”
老张说:“你来看,这笔账怎么也对不起来,是不是我的计算器坏了?”赵离说:“你把烟掐了再说话。你们公司没有会计埃”老张掐灭了烟,笑着说:“啥事还得自己干才放心。我知道你是当医生的,不过生意场上,少不了这些事情,一来二去的,就沾上了。”
赵离嘲讽道:“生意场上还有什么啊,是不是还有美酒、女人哪什么的。”
老张挠挠头,一副憨厚模样,说:“哪能哩。你回来正好,我生意上有一个事情想同你商量一下。”
赵离一边脱外衣,一边说:“我不管你生意上的事。”
“我们最近有一批水泥,河北的,质量、价格都比经州产的好,你们开发区现在正需要水泥,你能不能说一句话。具体事情我再同他们商量。”
赵离警惕地说:“老张,我不许你到新城去,更不会为你说话。现在生意场上怪事很多,你坚持要下海做生意,做到天边也行,就是不准到我们新城去,这要作为我们两个人的君子协定。”
老张默然。他不久前曾瞒着赵离到新城县找过几个单位的头头,向他们推销过化肥之类的货物,不过他多了一个心眼,嘱咐他们不要向赵离讨好,泄露了他的秘密。金钱是个魔鬼,生意场是魔鬼集中的地方,老张到生意场不到半年,也学会了许多鬼心眼,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
赵离问:“山山的学习最近怎么样?”
“我问了班主任李老师,山山还是级段的前三名,这孩子!”老张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脚,说。好像山山的好成绩同他脚上那双新皮鞋有着因果关系。
赵离放下心来,说:“我要在市里呆两天,有电话不要接。”
老张关心地问:“是不是有啥不顺心的事?”“不是,就是想呆两天。”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张吞吞吐吐地说:“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山山最近有些反常似的,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学校搞起了恋爱。”
赵离一惊:“你别胡说,你不是说他学习很好吗?”“我到学校去,看到有一个女同学和他一起在小吃店里,样子好像很亲密。”
赵离沉默半晌,说:“山山会早恋?我不信。可能是同学之间正常的交往,我们不要去管他。”睡觉时,想起在菩提寺山上说的话,又有点不安起来,披衣到山山的房间里,拉了一下山山的抽屉,见锁着。便要老张找钥匙。老张说:“我哪儿有钥匙?”赵离说:“你不能找东西捅开,你原来不是吹你会开锁吗?”老张说:“这不好吧。”赵离恼道:“你充什么好人?什么好不好的,快开。”老张看到赵离生气的样子,后悔不该向赵离说了这些,但他像一切惧内的男人一样,很快把主体意识缩小以至于无,乖乖地从什么地方找到一根铁丝。心灵手巧常常是惧内男人的特点,客观上他们动手机会多,动手能力强,主观上他们也喜欢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老张弯着腰,偏着耳朵,轻拧慢探,一副行家里手的专注神态,赵离正在着急,老张叫一声好,向她报捷,拉开抽屉,一个少年的隐秘世界向赵离展开来,里面除了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