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层,我心里有些轻松,仿佛人生又有了新的意义,生命还可以更灿烂。
党校三个培训已经过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六十多人隐隐已经分出两大阵营,以我、张晶晶为骨干的狼派,和以柳如烟、胡适才为主的狗派,其余还有五六个无门无派,这些人基本上是以熬资格上来的老同志,人生的目标多半到处为止了,所以很超脱,冷眼看我们勾三搭四,勾兑拉关系。
狼派都是新锐,靠了各种各样关系起来的,其实这种阵营的划分也不是泾渭分明的,比如我和张晶晶虽然都同属狼派,而且以前还是上下级关系,但在党校我们交往并不多,至少我不会主动去找她搭讪,每次都是她找一些芝麻小事来找我,我心里也很坦然,知道她得宠时日无多,需不着刻意去巴结。可能她也有这种预感,所以在党校这三月里到很安分守己,天天准时来上课,降尊纡贵主动和周围的同学搞好关系,其他同学不知道底细,还多情的认为书记的相好主动和自己拉关系是一种莫大的荣幸,甚至还有的抱有一种更可笑的想法,尽量巴结,万一她在大老板耳边吹吹枕头风,岂不是意外之喜?
张晶晶既然主动放低姿势,人又长得漂亮,很能迷惑一些人,顾常用就是最明显的例子。这虾子从满嘴的不屑到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便是一个最极端的变化。
我刻意模糊这种小团体界限,和胡适才得相处得也不错,他们一心认为我在和郎书记的女儿恋爱,摆明了的今后前途无量,很多都是主动示好,在官场行走,重要的是人缘,是关系,其次才是金钱和工作成绩等,有钱没关系等于没有,因为你送不出去,不知道送给谁,送了人家也不会收,说不定把它往纪委一交,你吃不完兜着走。
上一届书记杨财丰就是典型例子,他来先锋时,由于原财政局局长是苟大全的人,不很买他的帐,杨财丰盛怒之下,方言要调整财政局局长位置,局长听了心里着慌,一天夜里专程上门拜访,表达了一番愿意弃暗投明的决心,临走还留下十万现金在他家里。杨财丰做事也绝,表面安抚了局长一番,第二天一上班就把十万现金一分不少的交给了县纪委,并指示:这样的同志还在财政局的重要岗位上,你们觉得正常吗?
纪委书记顿时明白书记的意图,当天就以行贿十万调查局长的经济问题,局长自然下台,到一个清闲部门挂了个副职,保留正科级待遇。这就是很极端的例子,从那以后,先锋县主动行贿大大降低,因为大家都怕热脸贴上冷屁股。
125 【竹溪老甲鱼】
狗派远远多于狼派,但狼派很明显要压过狗派,像张晶晶、我都是属于不久就会出头的年轻才俊,狗派人数虽多,多是乡镇基层干部,等熬出头,估计头发也快白了。
对于狗派多于狼派的想象我开始没想通,后来听顾常用一提醒,才恍然大悟:“先锋县的干部都好比两根从东方大荒山牵下来的葫芦藤上结下的葫芦,一根通市里的毛宅,一根攀市里的鲁宅,谁长得快长得大就看这两根藤吸收的营养谁快谁慢了。”
毛宅自然是指毛德旺,鲁宅则是市委副书记鲁大东,原来的先锋县委书记,和苟大全搭档过先锋县的县委班子,苟大全那时候是副书记,二人亲密无间,斗垮了当时的县长,苟大全才从幕后走到了前台,所以苟鲁的关系非同一般。
按一般人事任免关系,鲁大东是从先锋县出去的,先锋县的副县级领导干部在市委常委讨论时他最有发言权,所以县里大多数都是鲁系,紧紧团结在以苟大全为首的周围,但自从郎一平、薛秋阳走上县委领导岗位后,先锋县的人事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毛系干部逐年递升,如金鑫副县长就是新进的县府领导。毛系掌握了先锋县的人事大权,所有重要岗位的人选,基本上都郎一平说了算,苟大全每况愈下,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只能在一些次要部门和各部门、乡镇的副职安排上,郎主动让步以平衡关系,所以才有这期党校培训班狗派多于狼派的现象。
狼派人数虽少,可一个顶俩,在气势上并不弱于对方,这从相互请客上可以发现。狼派的人虽然是副职,可请客很大方,黄尘中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情况,因为这些人虽然都是副职,但和单位一把手都是一个爹,回去都可以入账的,狗派就很难了,只有个别的像胡适才,手里有权,哪里不可以解决过千儿八百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黄尘中对我的事这样上心,七斤多重的老甲鱼居然动用了公家汽车和专人派送,敢情他们柳树镇领导是狼派人物啊?以为我是孝敬“未来的老丈人”的。
还有,我原来在单位挨王大锤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钱向劲和我斗法只是被王大锤利用,当成了枪使,他奶奶的,官场这趟浑水原来这样深,一不小心就掉进漩涡黑洞里。幸亏有薛部长及时给我打预防针,不然以我血气方刚的脾气和王大锤的阴险奸诈,免不了老子后来又来一次“陆川醉打山门”的幼稚行为。
惭愧,当时不理智,还以为郎一平、薛秋阳用人不当,识人不明,不了解下情就耍官僚作风,私下里还问候他们家的女人,原来是在保护我,给我发热的脑子泼凉水降温。
这次王大锤“自取灭亡”,估计煤管局这块阵地苟大全也要丢失了,他没脸也没底气和郎一平要价,加上毛德旺的电话指示,我陆川坐上这把交椅看来是迟早的事情。
甲鱼的事还可以进一步做文章,既然毛德旺喜欢,老子就和他签一个长期供货合同,“陆川专供——竹溪老甲鱼!”
我把意思给黄尘中说了,他很把细,问道:“多长时间一次?”
我想了想:“一个月吧。”一周一次太频繁,我目前也负担不起,一月一次估计没问题,五万元还有三万多,用完之时估计那时候我也掌握局长大权了,可以用公款名正言顺的解决。
他一力承担下来,说“没问题”。
利用一次党校搞集体活动的机会,黄尘中专程回了一趟杨柳镇,落实专人负责。我估计他是找书记汇报这事,毕竟长期供货不是一个小事,光资金来源就是一个很原则的问题。
他第二天回来时我表示每月提前付两千元定金,他一笑,说道:“陆局,你这是瞧不起我们基层干部啊,再说我们是哥们兄弟,你在不是拿钱扇哥哥的脸吗?”
“你误会了,我这样麻烦你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还要你贴钱,我还是人嘛我?”
“实话告诉你吧,王书记同意由镇上解决,又不是我黄尘中出血,你就安安心心把钱收起吧。”
我感叹着,不得已说道:“找个时间,我请王书记聚会一次,表示感谢,你帮我联系一下。”
“好哇,他正要请你呢,我给他汇报陆局如何如何够义气,他拍胸口说,一定要交一交你这个朋友。”
我看着黄尘中那憨厚诚实的面容,心里不由感叹:环境改造人呐,像他这样一个实诚的人,一旦认定我就是县委书记的未来女婿,也不惜血本要来巴结讨好我。
唉,难怪有人说,官场就是个怪胎:人进来变成鬼,鬼变成魔鬼。
个个都丧失了原来的本性,唯利是图,贪得无厌。
能不能成为郎一平的女婿我自己还在犹豫盘算呢,许多人已经开始打上我的主意了。
我和郎燕约定的三天时间未到,郎燕跑来先锋了,而且直接到了党校,自然在同学中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因为我一直否认有这么回事,现在在他们看来,我陆川假话连篇,诚信不足。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晚上QQ吗?”
郎燕满脸红彤彤的,低头道:“我在家里紧张,干脆坐车就过来了,陆大哥,你不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她这样执着,我感动还来不及呢,有一个这样真心爱你的姑娘,而且身份又这样特殊,我还考虑什么呢,行动就已经代我做出了决定。
“你等我一会。”
“干什么?”
“我把书收了,还要向校长请假。”
“嗯。”
我回到座位把书和笔收拾好,黄尘中对我暧昧一笑,我无奈的摇头,趁着老师转身板书,溜出了教室。
带着郎燕到校长办公室时,郎燕问:“陆大哥,那女人也在培训?”
我一时懵懂,茫然道:“哪女人?”
“就那个啊。”
我才知道她说的是张晶晶,“对啊,她是办公室副主任,培训对象,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她气鼓鼓的,安慰道:“放心吧,这是好事,说明你……他们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天天参加培训,哪有时间在一起?”
“中午啊,晚上啊,怎么没有?”
我见她有些小孩脾气,笑道:“你别冤枉人家,中午她都是吃党校食堂,晚上也有许多同学聚会,”我拍拍她肩膀,“放心吧燕子,三月咯,我们打的赌,你做好请客的准备。”
“请就请,只要他们不在一起,我请你天天吃都可以。”
“那不把你吃成贫下中农?”
郎燕笑道:“吃穷了我就给你打长工,当丫鬟。”
“怕怕,你这样我惹不起,干脆我请你吃得了。”
说着已经到了校长办公室,付林正在写东西。
“付校长。”
他抬起头,“陆川,你又请假?”
“什么又,我这一月还是第一次啊。”
“这一月第一次,前一月呢?”他说着看见了郎燕,问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我猜猜,叫燕子!对不对?”
我向郎燕介绍了,郎燕道:“你怎么知道的?”
付林对我眨眨眼,说道:“我们陆川天天做梦念叨,我一不小心就听到了。”
“吹牛,我才不信呢。”
“不信你问他,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郎燕疑惑的看着我,我知道付林是逗她的,说道:“我不知道,做完梦第二天就忘了。”
“看看,是不是?你多久来的?”
“刚刚下车就来了。”
付林道:“实话对你说吧,你应该叫我付叔叔呢,你才这么大的时候我们见过,那时候你爸爸转业到地方不久,到先锋检查工作时带你来过。”
“没印象了,爸爸也从没有说。”
“那当然,我糟老头子谁还记得?”
“付叔叔别这样说嘛,我看你比我爸爸可爱多了。”
“哦,是吗,我可受宠若惊了。”
他们一聊起来没完没了,我插话道:“就请半天,校长批准吧。”
付林笑呵呵道:“燕子叔叔都喊了,没道理不成全你们啊,去吧。”
出了校门,郎燕道:“这老头儿真有趣。”
“怎么有趣?”
“你晚上睡觉他怎么会听到你说梦话?”
我一笑,心道:常听人说,恋爱中的女人都很傻很幼稚。
看来这话真的很精辟,郎燕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由于心里患得患失,竟对付林的玩笑话也迷糊起来。
郎燕太爱整洁,我看到街上烧烤羊肉串,兴致勃勃买了几串,正想分一半,她皱眉道:“哎呀,好脏啊,能吃吗?”
我惊讶道:“你没吃过?”
她摇摇头,说道:“看到他们那黑糊糊的作料罐,我就没胃口。”
“真不吃?”
“嗯……不吃。”她直摇头。
我感觉有些奇怪,女孩子对零食最感兴趣,从前和李冰冰逛街,见什么买什么,羊肉串是她最喜欢的。
我有意吃得吧唧吧唧很香甜的样子,郎燕望着我偷偷吞了一口口水,我暗暗好笑,故作不知,吃得更带劲。
她迟迟疑疑问道:“真的好吃吗?”
“嗯,你尝一口?”
她正犹豫着,我已经递过去一串,她夸张的接在手里,从包里掏出纸巾,细细把上面的黑糊糊的作料抹去,拿在牙齿边轻轻撕咬了一口,似乎感觉不错,便慢慢吃起来。
“你那样把味道全抹掉了,要这样才香。”说着我对她狼吞虎咽的示范了一次。
刚刚吃完羊肉串,一个买烤红薯的小贩走过,郎燕嚷道:“红薯,陆川,买红薯。”
我买了两斤,找小贩用报纸包了,拉她进了公园,坐在长椅上看她慢慢的吃。
郎燕吃东西太挑嘴了,两斤红薯去皮去烤糊的部分,估计吃进肚里的不过半斤,吃完仔仔细细把东西收拾好,丢进垃圾箱,在湖里把手洗净,才心满意足的回来,说道:“好饱啊,今晚不用吃完饭了。”
“我不是节约了?正准备带你进皇城酒楼大吃大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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