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道:“这样好,只要阳光了就不怕别人说事,老百姓怕的是我们干部遮到蒙到,没事也怀疑你在搞事。”我不解的问道,“方案措施都很到位也充分民主了啊,为什么还有阻碍?”
宋金刚苦笑:“陆书记,说起原因我真的是无语,这十几户掉得很远,如果由集体负责修通户路、改造坏境,花的钱比新修一座房子还多,他们完全小农意识,考虑到集中到一起周围坏境狭窄了,想养个鸡鸭什么的不方便。唉……”他连连摇头。
新当选的村主任谢礼金补充道:“工作我们都做了若干遍了,他们不动,整体工作就受到影响。”
一旁的狄秋韵迫不及待的表现:“我包的那户更扯蛋,说村委要拆可以,他不出一分钱。找他次数多了,还不耐烦,这几天干脆出门打工去了。”
我把村委班子成员看了一遍,说道:“你们把每一户的思想工作都做到家了吗?真正不愿搬迁的原因什么?金刚、老谢,你们要把好处讲到,光你们讲还不行,可以动员村民代表和觉悟高的村民一起讲,一起做工作。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农村有个习惯,周围邻居都有一个从众的心理,一人坚持干什么,其余的人爱学样。平安村和小桥村迟早都会纳入杨柳镇城区规划范围,他们现在不搬,今后吃亏就大了,他们现在不在乎,儿子孙子的利益也不在乎吗?这个道理一定要讲清讲透……”
我说着一抬头,看见对面墙上有一副组织结构图——平安小桥运输协会,理事长孔四狗。心里遽然一惊,问道:“这运输协会是多久建立的?”
“三个月前建的,县科协想在这里搞个点,规范发展农民组织。”
“孔四狗是平安还是小桥的人?”
“平安村的。”
“会员84名?”我嘴里低语,默念了一遍,问谢礼金道,“这些会员都是运输户吗?”
“都是,一直跟着孔四狗干了十多年了。”
“会员收入怎么样?”
“好啊,我们村最富裕、房子修得最好的基本上都是搞运输的。”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他们外出搞业务的基本情况你们村委都了解吗?”
谢礼金面有愧色:“陆书记,他们一般不和村里发生关系,我了解的不多。”
我把眼睛看向宋金刚,他也摇摇头,说道:“县科协的同志说平安村建农民组织很有代表性,搞新村建设更应该把农民合作组织建起来,这样对村支两委的工作也是一个帮助,也才能真正做到依托产业搞可持续发展。我和谢主任一商量,觉得运输业最成熟,所以和小桥村一说,大家都愿意,孔四狗个人也同意牵头,当这个理事长。”
宋金刚、谢礼金不知道孔四狗的底细很正常,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得不过问。这件事可大可小,把黑社会组织堂而皇之吸收进村民组织,问题的性质就变了,如果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我作为杨柳镇党委一把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起码也是失察吧。
我看了一眼时间,该吃中午饭了,对宋金刚道:“搞点饭吃,标准不超过二十元,多了你个人出。”
狄秋韵殷勤说道:“宋书记早安排好了,在我家,陆书记请。”
我看了她一眼,三十五六的样子,皮肤很白,微胖,身材还不错,前拱后翘的,记起黄尘中说的特异功能,心里真他妈有点狗血的意思,但一看到她夸张的化妆和血盆大口,老子顿时没了男人的兴趣。
“把孔四狗也叫上。”我对谢礼金吩咐道。
谢主任忙不迭的亲自跑出去了,看来这孔理事长架子蛮大的,要村干部亲自上门邀请。
狄秋韵的男人瘦瘦小小,看起来很宅男的那种,烧得一手好菜,在镇上四海香中餐馆里掌厨,今天特地回来烧了几个拿手的菜。
我们刚刚进屋坐下,谢礼金和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进来了。
谢礼金指着壮汉介绍:“陆书记,这就是孔四狗孔理事长。”
孔四狗点了一下头,声若洪钟:“感谢陆书记瞧得起我,孔四一刻也不敢耽搁。”
我点点头,说道:“坐吧,坐下说话。”
第一印象:这人是梁山好汉似的人物,耿直豪爽,如果不是张有义提前告诉我,哪里能把他和黑帮老大联系起来?
孔四狗喝酒也爽快,酒到杯干,绝不二话,倒很对我脾气。C
288 【杯酒释兵权】
席间,宋金刚、谢礼金又提起那十几户搬迁的问题,二人确是真心实意想把工作做好,为村民干点实事,这本来也是造福平安村小桥村后代子孙的事,部分群众不理解,看眼前利益,所以他们都怀着一腔热血,决心大干,借酒向我表态:“陆书记,你今天没批评我们,但我和老谢比听批评还感到难受,工作没做好,我们自己罚一杯酒。”二人同时喝了,狄秋韵迅速满起,“誓言我们不说,工作回去一定完成,明年五月一号请你再来检查,那时候还没完成,我和老谢一起辞职!”
我心里很感动,说道:“有这个决心很好,事情要干成还得多动脑筋、多做思想工作,这是好事,他们迟早会理解的,我们党委对你们期望很大,平安村和小桥村是纳入杨柳镇小城镇试点工作一盘棋来考虑的,是城乡统筹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可以说是试验田,你们搞成功了,对其他村都是一个借鉴,一个鼓舞,为镇党委政府积累的成功经验,责任很大啊。这杯酒我喝了,明年等你们的好消息。”
我们喝完坐下,孔四狗不动声色,问道:“宋书记是不是头疼那十几户搬迁的问题?”
“是啊,其他都安排好了,就剩下这十二户工作难做。”
孔四狗提起酒瓶,将自己杯子、我和宋金刚、谢礼金的杯子都斟满了,一字一句说道:“如果陆书记相信我孔四,这十二户工作我来做,做不通我派人把他们的房子推了,私人出钱在安居点把房子修好,用八抬大轿请他们过来住。”
我们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我端起酒杯:“孔理事长,军中无戏言。”
“甘签军令状!”
“好!大家都干了!”我很佩服这种热血男人的作风,管他妈的红帮黑帮,先搞定一头再说。
我也想看看黑社会在老百姓心目中究竟有多大的分量。
这杯酒一喝,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上下级、红黑道界限慢慢模糊,宋金刚、谢礼金、狄秋韵的酒量都有限,三瓶喝完三人已经辨不清东南西北了,最后只剩下我和孔四狗对喝。
我心里时刻想到对方是黑帮老大,老子是共党书记,绝不能率先倒下,一定要把他拿下。孔四狗还真不含糊,喝完第四瓶还要拿第五瓶,“痛快!”他伸出大指母,“陆书记厉害,我孔四一辈子就服两人,第一个是你,第二个是王书记。”
我哈哈一笑,说道:“你说喝酒吗?”
“喝酒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德和人格,讲义气有真本事的男人喝酒从来不说二话,只要够朋友,喝躺起也不皱眉头。”
我靠,拿话套老子,“哈哈哈……这么说陆川还够义气,也够朋友嘛,多谢!再来?”
“再来,拿大碗!”
“好,大碗。”老子绝不能熊包,再说今天状态也是出奇的好,喝到现在脑子还清醒得很。
狄秋韵双眼乱斜,被我们一喝,激灵灵站起来,踉踉跄跄进了厨房,对男人骂道:“你耳聋了,领导叫拿碗。”
忙了一上午的男人毫无怨言,手里捧着两个细瓷碗出来时,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
孔四狗看也不看,低声道:“斟满!”
男人乖乖的新开一瓶酒,在两碗里平均分了。
孔四狗把酒碗端在手里,说道:“陆书记,喝了这碗,孔四鞍前马后听你驱策。”
我突然把他手一按,对狄秋韵男人吩咐道:“你和老符把宋书记和谢主任扶进去休息,把门关了,我和孔四狗说点事。”
四人出去后,我理了理思路,看着孔四狗问道:“老孔,你口里叫自己孔四,是不是在家排行老四?”
“没错,父母没文化,取名字时把小名也加上了,所以叫孔四狗。”
我看着他眼睛,冷静的问:“杨柳镇最大的黑帮叫义帮,你知不知道?”
孔四狗突然把双眼觑起,射出两道寒光,我平静的看着不为所动。
过了大约五秒,他双眼渐渐睁开,寒光收敛,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沉声道:“知道,我就是帮主。”
我叫他来喝酒,这时候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是想搞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一听自然知道我一切都是明白的,所以很直接的作了回答。
“我刚才在村委办公室见到你另一个身份,运输协会理事长。”
他点点头,“是,宋金刚和谢礼金请我出面组建的。”
“你知不知道运输协会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群众组织?”
“知道。”他异常的冷静。
“义帮是黑道,协会是红道,你不能足踏两只船吧?”
他浓眉一掀,想说话,却没有说出来。
“老孔,我今天不是*你,更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把他们支走,为了什么?是希望心平气和的和你谈一谈。我知道你的组织,也知道你们在什么道上取财,你想过没有,这是共产党的天下,能容许你们长期存在吗?”
孔四狗沉声问道:“陆书记希望我怎么做?”
“义帮、协会,二选一。”我说得斩钉截铁,态度不容置疑。
他默然,低头思考……我静静的等着。
过得有五分钟,漫长的五分钟,我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如果对方态度强硬,我也做好了准备:向县委报告,立即、解决、彻底的铲除!
“陆书记,能不能听我说说义帮的由来?”
“可以。”
“十五年前,平安村、小桥村还很穷,我一家四兄弟,家大负担重穷得比别人更厉害,光有力气,一亩三分地,一年到头仍然是穷得叮当响。这一年,县里来了一艘挖沙船,在古龙江河道里挖沙买到县城,我大哥三哥和我都在老板手下打工,看到老板把沙子从江里捞起来就可以变成钱,心里十分羡慕,过了半年,县里又来了一艘挖沙船,附近的龙江村有人就买了拖拉机运沙,我们三兄弟辛辛苦苦工作一年,总共才挣了不到两万,抵不过龙江村一个拖拉机跑两个月,于是我们合计也买一辆拖拉机搞运输,大哥二哥仍然在老板手下打工,我就到城里学开车,三个月后我回到镇上,找信用社贷了五万,加上打工挣来的钱买了一辆农用车,也开始拉沙跑运输。第一个月就挣了一万,我们哥三高兴啊,二哥也去学车,回来买了辆拖拉机,大哥年龄大了,学车困难,就负责和老板搞联系,除了拉沙我们还拉其他的货物,两年就发了,村里人眼红,纷纷效仿,一下子车子多起来,加之龙江村也新买了不少运输车,生意慢慢变冷清了。”他说着忍不住在碗里喝了一口酒,我没在意,“拉其他货物都不如拉沙来钱,也不如拉沙稳定,所以我们平安村和龙江村为了沙子的运输暗暗起了矛盾。以至于后来发展到打架斗殴,先是个别打,慢慢形成了两团,由于我们是三兄弟,人多号召力也大,有人就提出来学香港电影里,组织一个帮会,大家歃血盟誓,推举二哥为帮主,大家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兄弟讲义气就叫‘义帮’,从此和龙江村的人明争暗斗,对方也成立了‘龙虎堂’。我二哥为人仗义,打架每次都是头一个冲出去……终于在一次打斗中被对方在腹部捅了一刀,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救了……”
孔四狗双目含泪,静默了一分钟,接着道:“死伤各安天命,大家都形成了默契,打死打伤都不报警,所以二哥死后对外都说是从车上挂下来碰尖石头刺死的。没了领头人,龙江村霸占了全部运沙业务,大家眼红,纷纷找我诉苦。这时候小桥村也新买了十几辆拖拉机,也找来要求重新把‘义帮’组建起来。”他一低头,叹了一口气,“唉,陆书记,我那时候血气方刚,二哥死了一心想着报仇,经不住劝,就领头开香堂,组建了新的义帮。这次队伍比以前更大了,我信心也比较足,于是就找人从中传话,要‘龙虎堂’分一半业务过来,他们自然不肯,双方就约定第二天夜晚在河滩上凭武力说话,赢了的一方接手全部的运沙生意,败的一方自动退出。”
“这一次你们赢了?”我听得有些热血也感觉一种悲壮,忍不住问。
“是,我们赢了,损失了两位兄弟,代价太大了……”他双眼已经泪水迷蒙,低头用手擦了,“他们的媳妇儿子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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