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要是一件一件都记得,我也不用活了。”陈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想跟你交朋友,你还能这么说吗?”林无渔笑道:“你这话一天不知要说多少遍吧?说得连你自己都不信了吧?”陈峰说道:“其实你笑起来更漂亮。”一支曲子结束了,陈峰就势坐在林无渔身边,又一支曲子开始了,陈峰专门请林无渔跳。林无渔一心想让唐琳和秦晋跳,也每次都和陈峰跳。况且陈峰如果不捉弄人,他还是相当可爱的,甚至于可以说他是林无渔这么多年来真正见过最漂亮、最有阳光味道的男生。
几支曲子下来,竟都是林无渔和陈峰跳。秦晋作为主人每个女生都请了一遍,只没同林无渔跳过,两支曲子间隙,秦晋坐在林无渔身边,说道:“下支曲子,是‘焚心似火’,我请你跳好不好?”她笑道:“这支曲子,我倒不想跳了,我来唱,你跟唐琳跳好不好?”秦晋说道:“你也喜欢这首歌?”她点点头。秦晋说道:“其实我倒不大喜欢这首歌。”她问道:“为什么?”秦晋说道:“这首歌太过完美了,那曲子,那歌词,太过用险了,像绷紧的弦,多一分,近乎喧哗,少一分则气短,步步,声声,唱到人的五脏六腑里去。”她说道:“我还第一次听说因为一首歌完美而不喜欢它,在这个上面我们是不同的,我是放纵自己的,听了这样的歌,只是喜欢,一次次地唱,恨不得像鞭子抽在心上,你却不同,你是节制的……”
正说着,音乐却就此停了,秦晋母亲向大家解释道:“天太晚了,刚才楼下的李婶来找过我了,说声音太大,影响邻居休息了。跳舞就只好到这里吧!”众人听如此说,只得停下跳舞,玩别的。
秦晋母亲走过来,坐在林无渔身边,拿了一个山竹递给她,说道:“玩得累不累啊?吃点水果。”林无渔把山竹接在手里,想起秦晋母亲在阳台上说的那番话,脸上止不住热气往上涌,陈峰还想过来跟林无渔聊天,看见秦晋母亲坐在一旁,只得作罢。秦晋母亲笑道:“不是我夸自己的儿子,秦晋人品、脾气两样都好,将来就算不大富大贵,跟着他也会不错的。别嫌弃我是老观念,你们这一代人最讲究独立的,可是再独立,也总得过日子,找个人结婚。这上可就有讲究了——说穿了,女人这一生过得幸福不幸福,就在于她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找得好,这一生顺心顺意,如果找得不好,这一生也就完了。”林无渔没料到他母亲竟说出这番话来,不知如何应答。林无渔看着秦晋的母亲,也想到自己的母亲,她们一样的年纪,恐怕自己母亲年轻时还要比秦晋母亲多几分姿色,可是今时今日,两个人却是如同天上、地下,差不多也只是因为找了不同的男人。
思忖着秦晋母亲的话,林无渔竟有几分愣神。秦晋母亲见自己的话打中了她的心坎,又说道:“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懂得甘心,知道惜福,得到这个,这个就是最好的,当然这个肯定有不好的地方。最怕的就是不甘心,总想着会有最好的,或者暂时不太好,竟看着别人的好,心里不服气,想我凭什么就不如她呢?凭什么?这‘凭什么’三个字是最要不得的。”秦晋母亲是相中了林无渔,看着自从陈峰来了以后,林无渔把秦晋撇在一边,一味地跟陈峰跳舞,替自己儿子着急,竟亲自出马了。她的这些话在林无渔听来,竟句句像是从未来世界发出的声音,有未卜先知的意味。
秦晋母亲又笑道:“我是觉得你这孩子不错,跟你挺投缘,才唠唠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这些话有点道理呢,你就好好品一品;如果你认为没有道理呢,你尽管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就行了。”林无渔说道:“谢谢你看得起我,和我说这些话。”
正说着,秦晋走过来,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他母亲的话,把他母亲拉到一边,说道:“你为什么同她说这么一大堆不相干的话呢?她是最听不得别人教训她的!”他母亲说道:“你别管,她要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非但不会生气,还应当感谢我同她说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如果她是个糊涂孩子,真生了气,那也没什么,不值得你再对她用心。”秦晋怕再说得深了,伤了他母亲的心,又怕林无渔听了他母亲的话生了气,就要往她那里去,向她解释一下。他母亲说道:“你先别过去,你没见她在那里正品味我说的那些话呢。”林无渔手里拿着一个橘子,剥开了皮,往嘴里放,果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秦晋转头问他母亲道:“李婶当真不高兴了?”他母亲说道:“那倒没有,我是见那个叫陈峰的几次三番同林无渔跳舞,把你撂在一边,才把音乐关了。”秦晋说道:“那你也大可不必这么做。”他母亲笑道:“你懂什么?”众人又吃了一些水果,才散了。
2。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1)
这天中午,林无渔上完大课,走出教室,秦晋来找她。自从上次在秦晋家里聚会过后,秦晋经常来找她,两个人有时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有时在图书馆看书,在小树林里看星星的时候也有。秦晋问道:“下午有课吗?”林无渔摇摇头,秦晋说道:“我爸爸新买了一部照相机,不如我们去照相吧!我知道乡下有一片稻田,拍出来效果相当好。”林无渔犹豫了一下,她知道秦晋是极力想把他们的同学关系再往前推进一步的,只是她还没完全想清楚这件事。
这会儿,听秦晋说要去乡下照相,林无渔止不住想起秦晋家里那一面墙的照片,那种温情的家庭生活让她心生向往,不由得想,也许她跟秦晋之间,随着时间的流逝,照片也不断增加,先是她的,他的——两个人的合影——三个人,再然后,青丝变白发……秦晋见她半天不语,说道:“不想去就算了,不如去图书馆吧。”林无渔说道:“还是去拍照吧。”
往乡下去,人总是越来越少,天总是越来越蓝。初夏的太阳,挂在头顶,道路两旁散落着房舍,红砖青瓦,像一幅写意画。秦晋索性双手松了车把,举起两只胳膊,风把他的衣服向后吹着,像鼓起一张帆。林无渔也学他,车子却连着晃了几晃,吓得“哎呀”一声赶紧把手缩回来,惹得秦晋一阵大笑。
山路一弯,果然看见一大片水田,微风一过,水、苗一色,波光粼粼,两个人把自行车停在一边,秦晋拿出照相机,林无渔先还摆了几个姿势,拍了几张,后来,坐在田埂上,笑道:“不拍了,浪费胶卷。”秦晋却是一味地围着她,不管她站着、坐着、捂着脸……他都一张一张拍下来,在他眼里,林无渔无论是笑是怒,是喜是嗔,都是迷人的。半晌,林无渔说道:“别只拍我一个人,我也给你拍。”秦晋看了看照相机,说道,“只剩下一张了——不如拍张合影吧!”林无渔说道:“算了,请谁来帮咱们拍呢?这附近没看见人。”秦晋笑道:“我带了三脚架。”竟真从背包里掏出三脚架,支好,取好景,按了快门,几步跑到林无渔身边,只听“咔嚓”一声,照了一张合影。秦晋把相机收好,说道:“我们到处走走吧。”
两个人转到附近一户农家,只见房前屋后种着各色的青菜,圈里的两只猪,一只白的,一只花的,“哼哼叽叽”地趴着,房顶上的烟囱袅袅升着炊烟。林无渔笑道:“我有些渴了,不知道向他们要一碗水,他们肯不肯给?”秦晋说道:“那边不就是小卖店吗,我给你买去。”林无渔笑道:“买水有什么意思,向他们要去,最好再要一个馒头。”秦晋硬着头皮敲了敲大门,一个中年女人走出来,秦晋结结巴巴道:“咱们两个人,走到……这里口渴了,大姐……能不能给一碗水喝?”中年女人爽快道:“那有啥不行的啊!不就是一碗水嘛,我这就给你们拿去。”
一会儿,女人果然端了一碗水出来,秦晋让林无渔先喝了,自己才喝了。林无渔低声对秦晋道:“还有馒头呢!”秦晋“啊——”一声,险些把水从嘴里喷出来,低声道:“真要啊?”林无渔笑嘻嘻点点头。秦晋喝完水,把碗还给中年女人,说道:“大姐,谢谢你!”中年女人笑道:“一碗水不值当谢。”拿了碗要回屋。秦晋满脸通红道,“大姐,那什么……你家有馒头吗?给我一个呗!”中年女人笑道:“看把这兄弟饿的,等着,刚蒸的,混合面的,我给你拿去。”中年女人又转回身往屋里走,边走边回头道。“兄弟,你还要啥?一块堆都说完,省得我一趟一趟地跑。”秦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赶忙道:“大姐,再不要什么了。”林无渔在一边“哧哧”地笑道:“看你汗都下来了。”秦晋笑道:“热的!”
一会儿,中年女人果然又拿着个馒头出来了。秦晋接过馒头,放到林无渔手里,说道:“快吃吧,热乎的,还烫手呢。”中年女人哈哈大笑,说道:“咱这兄弟还真知道疼人呢,一个馒头也可着对象先吃。”秦晋知道这个地方,未婚的,结婚的,一律称呼自己的另一半为对象。这回,轮到林无渔满脸通红,拉了拉秦晋的衣角,示意秦晋快走。偏让那中年女人看见了,笑道:“大妹子,还害臊了。”林无渔只是一时孩子心起,闹着玩,没想到,倒被这中年女人打趣一番,逃也似的走了。
一路往前走着,到了一片菜田,林无渔说累了,坐在田埂上,秦晋也抱着膝,坐在林无渔身边。林无渔问道:“你做什么呢?”秦晋说道:“我听风呢。”一时无话,半晌,林无渔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呢?”秦晋说道:“在这么美的——”原本想说在这么美的人面前,又怕唐突了,改口道:“在这么美的景色前,无论说什么话都嫌配不上这景色。”秦晋索性头枕着胳膊躺在地上,说道:“只有在大自然里,才会让人感到单纯、宁静。我真羡慕他们这种简单的生活——不如你也躺着,让阳光也像晒庄稼似的晒晒你的脸。”半晌,他又不说话了,她拿一片树叶拨了拨他的眼睛,他没动,她想他可能是睡着了,也照着他的样子,躺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翻了一个身,竟握住她的手。她不知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他低声说道:“我爱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高一·七班的教室门口,我怕,离开这里,我就没有勇气说这些了,我承认,我多少是个怯懦的人。我想,你应当和我在一起——谁能像我这样,了解你,还这样爱你。”这些话像是对她说的,又像是他梦中的呢喃。她沉默着。天渐渐露出了青黑色,秦晋站起身,又把她拉起来,替她拍拍身上的土,两个人才骑上自行车回学校了。
林无渔一进寝室,竟看见唐琳坐在桌前,两只手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看见她进来,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一下课就不见了?”林无渔说道:“跟秦晋到乡下去了。”看了看唐琳的脸色,岔开话头说道:“喔,不知道今天食堂有没有卖小麻花,他们一周好像只有今天晚上才卖。”唐琳却从床头柜里拿出饭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小麻花,说道:“晚上,见你没来食堂,给你买回来了。”林无渔笑道:“这么多,什么时候吃得完啊?”唐琳“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道:“今天吃不完,就明天吃,明天吃不完,就后天吃,总有吃完的时候——好了,快吃吧!不说我等你,就说这些麻花等你吃,也等得时间太长了。”唐琳说着,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葡萄酒,还有开心果、葡萄干、黑瓜子等小吃。林无渔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发财了吗?”唐琳把葡萄酒打开,拿了两个茶缸,一人一个,倒满,举起杯,对林无渔笑道:“祝你通过了英语六级!”林无渔笑道:“成绩公布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没想到真的通过了!你呢,你通过了吗?”唐琳笑道:“我也通过了!难为你还想着问问我。”端起茶缸,和林无渔碰了碰。两个人左一杯,右一杯,喝起来,上铺西安女孩邱丽童说道:“醉了吧,你们以为葡萄酒是糖水啊,葡萄酒也要醉人的。”
两个人不理会她,笑嘻嘻地看着对方。唐琳说道:“你脸红了,如桃花。”林无渔也说道:“你脸更红,赛桃花。”闹了半晌,唐琳抬腕看看手表说道:“快十点了,我得走了,宿舍要关门了。”邻铺的李若芹说道:“我刚才回来就要关门了,这会儿,我脸也洗了,脚也洗了,怕早关门了。”林无渔一拍桌子道:“我去喊看门的。”另一个长沙女孩张仪瑾说道:“我看你省省力气吧,你想让整个宿舍的人都知道,你喝多了酒啊?再说看门的那个老人家,架子大得很,只怕你没叫动她给你开门,她倒去辅导员跟前,告你一状。依我看,你就让唐琳在这里将就一夜吧。”林无渔看看唐琳,唐琳点点头,也只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