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二那年
大二那年
钱鹤
大二那年,也就是我和初恋女友分手的那年。她人美丽,在一家医院工作。之所以分手,是因为我们感到每次在一起都会更加孤独。
我们相识是因为那该死的诗,那时我的诗歌《梦里新娘》刚在期刊上发表,她看了非常喜欢,便给我写信,信中说很想成为我的朋友,不然的话,做我的妹妹也行。我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便送了我的诗集《仙鹤集》给她,其中有《梦里新娘》:
忧郁的日子
浮躁的心如腐烂的桃子
切望张扬
却没有一丝海风
为它导航
纸做的青春
灌满了无限的堕落
仓皇的背后。
有残阳正逐渐撕新
最令人崩溃的
是那无法到手的芳心
习惯了在破碎的心里
种上一朵不谢的莲花
才认定走廊上那如诗的女子
就是我梦里的新娘
收到我的信后她特别高兴,约我周末去西山看山花开放。刚巧我也喜欢游山玩水,于是便爽快的答应了。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聊我们喜欢的人和爱好的生活,还有以后的理想。她说她最喜欢刘德华,因为刘德华生活中的笑比荧屏上更动人。她还说她父亲有一个庄园,两个煤矿,父亲希望她回去帮忙打理。可她自幼喜欢屏幕,想做个电视编辑什么的,所以一直没有回去。她说在父亲的帮助下,妹妹都开德国大众了,而她自己却喜欢奇瑞QQ,由于没听父亲的话,奇瑞QQ也没得买。我说我的父亲是个木匠,靠做点家具维持生计,自己驾车的事,到目前为止我从没想过。我喜欢的人倒很多,比方说,路遥、马尔克思、托尔斯泰、莎士比亚、凡高、莫扎特,爱因斯坦等。
她想了想,接着问,那你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找一个让自己不寂寞的女子,美美的过它一小生,我说。
那你呢?我问。
成为你诗中的新娘,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微笑,灿若烟霞。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心里想,但愿我们在一起不会寂寞。
接下来的日子很开心,我们常常一起爬上苍翠的青山,看着彩云飘过蓝天,蝴蝶在花尖上翩跹,雪儿便会手舞足蹈,无限喜悦。可我内心深处始终有种不可言喻的寂寞,我想总有一天我会离开雪儿,或者是雪儿离开我。因这,只要雪儿高兴,她要什么我都尽力去做,有时我想,我是不是已经为她迷失了自己。不再写作,不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我的存在就像是衬托她的存在一样。因为相互之间没有了语言,我开始陷入孤独境地,痛恨花花世界,渴望孤身独处。
当第一片初雪穿过窗户,落在我单薄的身体上,我感到刻骨铭心的寂寞随之而来,我深深的知道和雪儿在一起的日子走到尽头了。但我还是尽力欺骗自己,过了这个冬天,冰雪融化,春花开放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还梦想着在下一个草长鹰飞的时节,再和雪儿一起去看山花开放,蝴蝶翩跹。可可怕的寂寞在我们之间与日俱增,伴随无法结束的孤独。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公园的樱花树下。走的时候她流着眼泪对我说:刀,以你的性格,以后的日子春寒还重。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学会无限宽容。其实我很想做你的新娘,很希望有一天穿着洁白的婚纱,和你一起走进铺满鲜花的殿堂。我一笑置之,可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公园的风里时,我哭了。眼泪像飘落的残花,落满一地。
从那以后,我再没为此掉过一滴眼泪。一个人孤单的生活在国土学院的风里。除了偶尔给亲人朋友打个电话,问声安好。对其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成天纸醉金迷,无所事事。家里人再三叮嘱,才身不由已的去学一些自己并不热爱的东西。为了能从容的安身立命,讲着言不由衷的话语,带着牵强的笑意,在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中忧郁伤感,泪流满面。
我不敢为前途着想,因为摆在我面前的迷茫空洞,宛若溅绽在车窗上的泥花,淡开着一种无望的黑。再加上日子的艰难,爱情的迷惘,前途的茫然,精神的颓废,使我习惯于安于现状,而不想迈步前行。
就在这时候,在竣兄的酒会上,我遇到了洁。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孤单的坐在酒桌北边的角落,脸上充满了无限的心碎与悲哀,也许她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事实上事与愿违,在她那绝望的眼神中,有忧郁正逐渐加深。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韩国诗人金南朝的诗……昔日心中的一个人/如同现在的你/没有留下任何身影/只把一团丝绸垂下来。眼泪不禁簌簌而落。
我坐到她身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我也刚刚失恋,可我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但我却只字未提,因为我知道,对一个刚失恋的人来说,能够大醉一场,实在是件不错的事。两个失恋的人,两颗破碎的心,碰在同一张酒桌上,又有谁能够了解他们的情怀。酒,也许在他们的生命中,最值得怀恋的就只有酒了。虽然他们知道,大醉醒来之后,会更加迷茫,更加悲哀。可他们还是要醉,因为只有醉的时候,他们才能忘记痛苦,忘记悲哀,对于明天会怎样,他们不在乎。
我们醉了,说着掏心掏肺的话。说我们喜欢的人或喜欢我们的人,说我们的爱好或职业。洁说她最喜欢宠物,最大的愿望是开一家宠物店。在所有的宠物中,她最喜欢狗。我告诉她我的性格属猫,所以我讨厌狗。她听后不停的笑,我乱不清她的笑声里究竟隐藏着何种隐喻。但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正在为两个性格完全相左的人,竟然能在同一张酒桌上互诉衷肠而感到造化弄人。
我们一直不停的喝酒,直到吐得满地的污垢。午夜离别的时候,洁在风里对我说:其实她内心深处喜欢不沉迷酒色,有上进心的男人。我突然想起雪儿在风里对我说的话,……其实我很想做你的新娘,很希望有一天穿着洁白的婚纱,和你一起走进铺满鲜花的殿堂。
洁并不美,就像绿叶从来都不美一样,可和洁在一起,我从来都不寂寞。我们常一起去做很平常的事,一起吃饭,一起上街,一起逛书店,一起看医生……尽管如此,我依旧觉得很美。洁,也早就没有了伤感,久违的微笑,也爬上了她的面颊。我又开始了我的写作,尽管只有洁一个读者,我还是非常开心。因为在写作的天地里,我并不是完全孤独的,至少,有洁。
世上总有一些事,比较不从容。就在我和洁正沉浸在幸福中,笑语欢歌的时候。洁毕业了,因为她先我一年进校。走的时候她希望我毕业后去北方,因为那里有她父母的庄园,她又是独子。他希望我能帮她一起去照顾她年迈的父母。夜里,我们一起走在校园的冬青树下,看着满天的繁星,我告诉洁,我也是独子,我也有年迈的父母。说完这句话后,我看见洁转过脸去,有泪珠随风而落。我没有说,对不起,因为我知道,说了,徒增悲伤。
走之前,我约了洁儿一起出去走走。那一天,远天飘着洁白的轻云,空气中传来繁花的芳香。我们停在高处,吹着温暖的风。
许久之后。洁轻道:“刀。”听说你小时候学过面相,我也学过,今天让我帮你看看好吗?”
“那敢情好,不过你真的相信有风水定命之说?”我惊问。
“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事既然是存在,就有它存在的理由。”
“这也在理。”“再说你无理取闹又不止这一次,再多一次也无所谓。”我说。
“可这次我是认真的。”“你,相貌英俊,具亲和力,善于发挥才华,独立心和意志力皆很强,头脑灵活。”“对吗?”洁问。
“这些本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还用你说?”我窃喜。
“别开心得太早,你也是个我行我素的理想主义者。”洁说。
“看来你不是算命的料,这种话就是真的,也不该直言不讳。”我道。
“其实你相貌暗藏的一面较好。”“江中之龙,风云际会,一跃上天,成功可望。”洁说。
“是我对不住你,低估了你的悟性。要是你去街上挂个招牌,那些摆八卦图的准没饭吃。”我笑道。
“别贿赂我,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本姑娘不会太为难你。”洁微笑着说。
“有礼物送你。”冰心的诗:“墙角的花,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我笑道。
“难怪有人说你从不肯吃亏,这话倒不是空穴来风。”洁说。
“那也不一定,得看时间对像。有时候我笨得足以气死壮猪。”我道。
“别逗了。说真的,以后有何打算?”洁微微一笑。
“找一个你一样的新娘,欢欢乐乐的过上一小生。”我笑道。
“我可不敢做你的新娘,再说你也别做白日梦了,我父亲要送我去日本留学,学成之后回来帮他们经营庄园。”这时候,恰有几片刚离枝的落叶在空气中逗留,似乎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故乡,担心自己这一走,便一去不回头。透过洁儿那失神的眼波,我看到了几缕淡淡的轻愁。
看到这些,我感到很难受。强颜笑道:“能去大日本帝国走走,或许是件好事。听说富士山上的樱花很美,我希望到那时能看到你站在樱花丛中,笑如仙灵的样子。“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发现洁儿那灿若烟花的笑颜背后,隐藏着无可奈何的悲哀。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比她藏得好一些而已。便接道:“振作点,‘哥们’我不太习惯你那伤心欲绝的样子。无论怎样,路——还是要走的。珍惜点,也许这是你仅剩的门票,再一次聆听我的希望。比方说:“我希望有一天能去中南海、去日月潭、去白宫、去长城、去金字塔……去看看这世界的神妙辉煌与巧夺天工;也希望有一天能去读世界上最好的大学——之后成为一名律师;在广场上对着公众做演说——之后当选中华人民共和国总书记;更希望有一天我的诗集能一鸣惊人,并因此而荣华富贵。”
“又发烧了吧!你为什么老喜欢痴人说梦。”洁问。
“就算是痴人说梦,我依旧觉得很美。再说反正没人请我去住‘班房’。想想总是好事。”我答道。
“你这种人说不上高贵,却留有孩子般的天真梦想,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洁儿笑道。
“嘲笑人也不必太直言不讳,连一个装聋卖傻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气道。
“我想给你的印象差些,才不至于老为我牵肠挂肚,而不想迈步前行。可你为什么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看来我们要成为知己,还有待于进一步拓展。”洁说。
“洁,说实话。我内心深处也对你感恩戴德。可近来你太肆无忌惮。所以想让你明白:在永恒的宇宙前面,你我都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我道。
“为什么你的好处总是昙花一现?算我求你,维持长些。哪怕是一天也好。”洁儿无奈的说。
“你知道吗?刀划过,水无痕。像我这样一把‘小刀’,从没奢望在鲜花上留下杰作。何况你又弱不禁风。如果我离你太近,要是不小心一刀下去,说没就没了怎么办?”我笑道。
“我想我的前生一定作恶多端,上帝让我今生交了你这样龌龊的男朋友。”洁说。
“很多人都说我是宋玉复生,就你闭着猪眼说牛话。”我道。
“你不会真的不明白这只不过是笑料而已。其实一生一世能和洁儿在一起,才是我朝夕思切的梦想。如果上帝真要我们当中的一个去做他的玩偶,我希望是我。”我道。
听到这,洁儿感动得泪流满面。看着他那动情的样子,我感到温暖如春。
走的前几天,洁送了我一只美丽的雄鹰,她说希望我能像雄鹰一样自由地飞翔。鹰背上放着送给我的留言。留言引用了一位作家的话:“不敢有太多的奢望,我们终究不能挣脱现实的大网,把他归结为命运的捉弄吧!我只有几个小小的希望,在你的诗集即将面世之日,别忘了你的忠实读者,不知这种奢望能否成为现实?因为生活中你笑得太少,所以,还希望你笑口常开,更不要太操劳过度,多多修生养息,我担心你那破车般的身子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你可是小病不断啊!相信在你的面前会有伯乐独立静地,来把我们的无奈与美丽公之于世,让洁儿也有所陶醉。”
我也给洁送了本诗集,在扉页上写着:
国土学院的繁花绿柳
怎能挽留
月黑风高欢歌笑语的岁月
这里的离别带不走永恒的思念与牵挂
繁花作证
在这里必将留下一段美丽的童话
太多欣喜的背后
注定将有这场惊人的雪花
但望天堂的泪水剧急升温
把我们的春天留住
第一片落叶开始飘下树梢的时候,洁儿背上了行装。我去站台送她,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为了缓和悲伤的情绪,洁说:“刀,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牛栏江畔看依依垂柳的时候,坐错了车子。结果坐到海边去了,为了对你这个导游给以惩罚,我罚你背了我很长的路。现在还恨我吗?”
“不,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