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她已经从懵懂到练达,一切事情也该有个结束。
冉影倩拿出笔,在行事历上写着──
十一月十七日,尹耀宇回台原因:探查生化研究室成立与否。
他们应该见面了。
“冉医生,有个小女生急诊,她的下体流血不止,人还有意识,她说自己服了RU486,这种情形持续三天,越来越严重才来就医。”另一名护士大力推开门,急促道。
冉影倩捉起听诊器,尾随在护士身后,疾步朝急诊室走去。
“她怀孕几周了?”
“预估应该超过十二周。”
“该死!难道给她药的医生不知道超过十三周应该要用真空引产,她可能遭受细菌感染,通知手术室准备,知道她是什么血型吗?”
“她说O型。”
“通知检验室重验。”
“OK!我知道。”
※ ※ ※
沈耀宇拉着卓尔凡到饭店陪他吃早餐,他知道卓尔凡向来没吃早餐的习惯,找他只是要让他明白坏东西要和朋友一起分享,当他在地狱时,好友怎么能避免。
“找我来做什么?”卓尔凡挑出银色烟盒,拿出一根雪茄,“要不要一根?”
“谢了,我好不容易才戒掉。”
卓尔凡耸耸肩,惬意的吞云吐雾。
“今年我一定犯太岁,否则怎会什么倒楣事都发生在我身上。”沈耀宇端起咖啡,心不在焉的啜一口,随即用手拚命擦嘴。“好烫。”
卓尔凡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谁教他一早就来扰人好眠。
“该死的!连喝个咖啡都会烫到,看来我不去安太岁真的不行。”
“你是叫我来看你歇斯底里的吗?”
“我是要你和我一同上谏,请修把他的老婆管好。”
“怎么了?”耀宇和宋巧人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现在的咬牙切齿实属罕见。
“宋巧人不晓得在搞什么鬼,说我是性无能,老想拉我去看医生。”
卓尔凡被烟呛到,咳得涨红脸,“咳咳!我偶尔也会怀疑……咳!”他靠向沈耀宇的身边,低声道:“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同性恋?”
“不,我是异性恋。”沈耀宇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要不是卓尔凡是全美搏击冠军,他会一拳挥过去。
“也难怪宋巧人会怀疑,哪有正常男人没有生理需求。”卓尔凡的话中暗示他不太正常。
“为什么我一定要像花疑,见到女人就扑上去、扒光人家衣服才算正常吗?我就不能有洁癖吗?”
“洁癖?我会提醒宋巧人,你需要的不是医生,而是无菌室。”
“我真后悔找你倾诉,误交匪类。”
“彼此。”卓尔凡站起来,本想要离开,但看好友满面愁容,难得大发慈悲的建议道:“如果你真的想杜绝宋巧人的纠缠,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女人当情妇,脱离最后一个处男的封号。”
“卓尔凡!”沈耀宇不顾四周的异样眼光,打算跟他一决生死,谁晓得卓尔凡手脚俐落,已经出了大门。
找个情妇?该死!他连这点生理需求的克制自由都没有吗?非得逼他像条狗。
有时候,他还真希望自己是性无能,如此一来,十年前的事就不会发生,或许他是潜意识里不能原谅自己的失控,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自己。
※ ※ ※
冉影倩发誓,她真的鼓起勇气见他。可是到了雷集团,才发现尹耀宇──不,应该称作沈耀宇,不再是她说见就可以见到的人。
在柜台小姐的好奇目光下,她没有任何见他的充足理由,说是他老婆?马上让警卫给丢出大门,因为经过各大报的渲染,沈耀宇已成为台湾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每天都有人宣称是他老婆。若是洽公,她去哪扛个公司招牌来让人放行?更别提要透过秘书安排、预约,繁复的手续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见的人是一国元首。
好吧,没办法见到他的面,那么换个方法也可以,寄张她签好名字、盖了章的离婚协议书给他,现在就静待他的回音,她压根不认为他们会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她等的是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今天,她得知有位拥有特权的病人,在医院精心保密安排下与她会晤做医学诊疗。
“冉医生,病人来了。”护士探进头来说。
“你先把病历表给我,请她到隔壁换衣服。”她通常会让病人换上宽松的浅绿色袍子,除了方便看诊,也可让病人摆脱衣服的束缚,慢慢习惯,渐进的方式才能让病人袒露身体的私处。
“医生,你先看一下病历表好吗?”护士红着脸,将病历表放在桌上。
冉影倩一头雾水,不明白护士奇怪的行为,但还是依言低头看病历表。
她越看,眉头蹙得越紧,当她看到上面的名字时,不禁怔忡了一下。
“冉医生,你怎么了?”
冉影倩回过神,清清嗓子,“他应该要看泌尿科,你去帮他转科,把病历送给谢医生。”
“不行啊!沈先生指名要你看,还说是别人介绍。院长之前有告诉过沈先生,你不是这科的权威,可是沈先生坚持,还说医学系对内外科都有修习,对你来说并没有超出专业范围。”
泌尿科多半是男性性器官的问题,偶尔延伸到身体器官,如肾功能障碍的治疗,也有性病上的诊疗,必要时还要内诊,和妇科一样,需要脱光,这……
“不用换衣服,直接请他进来,我猜他大概只是有问题要谘询而已。”
“冉医生,他很帅哦!”护士脸蛋酡红,娇羞的说,轻灵的脚步犹如雀跃的心。
帅?她非常明白视觉的刺激,会造成思绪的中断,所以当年她才会答应嫁给他,他的帅功不可没。只是经过十年的沉淀,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成为她做事的指标。
不管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她该拿出专业医生的态度。
冉影倩低下头,仔细看他的基本资料,除了名宇、性别,他连电话、住址都不写,非常不合作。
门被打开,她没有抬头,“请坐。”
沈耀宇一直以为宋巧人指定的医生是男性,继而一想,修是不可能让男医生接近自己的老婆。
“咦,你不坐吗?”冉影倩抬起头,刚好迎上他打量的目光。
有股熟悉的感觉,也许曾经擦身而过,或者在哪打照过面吧。沈耀宇并没有深入探究,若是和他有相关的人,他绝不可能会忘记,除非压根不重要。
冉影倩直视他的目光,以为他想起来。她没有任何应对措施,反正兵来将挡,随机应变,最坏的情况就是离婚,换个角度来想,其实那也是最好的情况。
“我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来应付某人,你忙可以走。”
没认出来吗?冉影倩承认心口浮现怒气。
他居然没有认出她是谁?他负了她十年,虚掷十年的光阴,错的人是他,他怎么能过得这么好?
不对,他不能人道,这对男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不是吗?
“来这里看诊的男人,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有毛病,但我身为医生,有为病人诊治的责任,站在保护病人隐私的立场,我不会四处渲染。”
“我有什么毛病?”沈耀宇挑眉问道。这个女医生五官细致,肌肤白皙,不施脂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眼角微勾,有种独特的妩媚风情。如果笑起来,他好奇她的眼睛是否会成弯月。
这不是平常的他,绝美的女人对他抛媚眼,也少有波澜荡漾,更别提研究对方的长相,她只称得上清秀,却让他有了评头论足的心思。
“来看这科的男人大部分都有性功能障碍,不然就是房事不和谐,或者得了性病,只要病人配合治疗,痊愈率是很高的。”
他发现她不像那些女人,瞧见他就像苍蝇看见糖,伺机就来沾染,贪婪得叫人作恶。
“再怎么高的治愈率也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吧?”
“我不是这一科的权威医生,自然没办法给你保证,但如果你肯找谢医生看,绝对有百分之百的保证。”冉影倩从没有如此虔诚,从圣母、佛祖、耶稣到阿拉,就期盼真能如愿。
“你很诚实。”
“谢谢,你要转诊吗?”
恨不得他走?挺有趣的。既然是宋巧人指定,他就不可能转诊。再者,她的反应勾起他的兴趣。
“不要,就让你看,如果是性功能障碍,你会怎么解决?”
SHIT!她心底开始骂脏话,口吻仍维持平稳,“什么情况的性功能障碍?你有算过勃起的时间多久吗?”虽然隔了十年,但当时的记忆犹存,他那样叫性功能障碍?那这世上的男人岂不该去死。
奇怪,她怎么突然脸红?沈耀宇不解的暗忖。
“我几乎没有出现性冲动,除了早上的升旗。”他带着讥讽的说,倒要看这个女医生怎么进行诊疗,甚至提出什么治疗方法。
“你会看一些养眼的图刊吗?”
“养眼图刊?A片吗?我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不过,倒是有不少女人在我面前袒胸露背,还有一丝不挂的。”
“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你把自己绷得太紧?有时候精神压力会让身体某些器官产生负作用。”
“我有休假。”
“你休闲时都做些什么活动?”
“阅读、滑雪,有时候会玩风帆。”
“嗯,动静皆宜。那你有多久没有谈恋爱?”
“这问题和我的性功能障碍有关系吗?”沈耀宇脸色越显阴霾。
“我要假设任何可能性?有没有可能你追求的是种灵肉合一的性欲?”
笑死人!那不就表示他一个大男人在守贞?在男性尊严下,他不可能承认有这种可能性。“我从不谈恋爱。”
“不屑?”他的口气中含有明显的不以为然,眼光甚至透着鄙视。
“我习惯活在真实世界。”
“你认为谈恋爱不真实?”
“这和我来求诊的病因有直接关系吗?”
“你对我的任何问题都太具防备,其实你可以当成闲聊。”冉影倩将他的反应写在病历上。
“我们的关系无法取得闲聊共识。”
“或许你需要的不是医生,你该找个女人丰富生命。”
沈耀宇蹙起眉,“我的生命不需要点缀品来丰富。”他不该来的,只是浪费时间,再谈下去也没有任何结论。
“你没有过又怎能碓定自己不需要?”
沈耀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如果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的站在你面前,都看光的礼物盒,我可以清楚判断自己需不需要。”
“你的意思是你没遇到潘朵拉?”
“你小说看太多了。”沈耀宇站起来,“我想,我不必再来看诊了。”
“我会约你外诊。”
“你是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是不看,不治疗。
“医生和病患之间需要建立互信。”
“我很忙。”
“所以我外诊。”
“随便你。”
“电话?”
沈耀宇看了她一眼,随即在纸上写下他的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