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迷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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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迷寒山-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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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准备干掉他,就像我当年……”
“不。你那次虽然是我出的主意,但现在回想起来挺后怕的。我当时不当一把手,幸亏劳勇这人够哥们义气,不然安知福祸。这一次必须物色相当的角色,我们还应再隐蔽些,手段更阴毒些,进攻别人不拿坚牢的盾牌万万不行哟。”
乔保森悠然地吸了支过滤咀香烟,趁吞云吐雾过程中忽然想起什么,僵直的身子往真皮沙发后靠了一下。
“不妨找那个女人试试看?”
“谁?”乔小槐惊惧地弹起身子。
“李姨,她不是被符刍荛请到山上搞伙食么,她的个性我了如指掌”乔保森弹掉烟灰,自信十足。
乔小槐纳闷:“她到底行不行。”
乔保森耸了耸逗号眉,近身俯贴侄子耳根际嘀咕半天。尔后,他侄子不禁哑然失笑。 
乔小槐年轻气盛,人生挫折不多,干什么事仅凭一鼓作气。这回也同样,紧跟着给场办拨了电话问寻李姨在不在,当时是石柑接的电话,连忙通知李姨有她电话。这女人天天伺候高榕两口子,一时摸不着庙门,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找她?而且老家村子里也不曾装电话机的呢。但既然有了电话就不能不接,兴许是打工在外的儿女拨来了长途也未可知!这么设想,便跑到场办接通来电。
石柑将话筒递给赶来的李姨。
“喂,是李姨吗?我是乔小槐哪,我叔害大病快不行了,老叨你的名字,你能不能下山一趟,就一趟,和我叔见一次面。”
李姨说什么才好呢,回忆过去使她蒙羞被耻,展望将来又有何必要,所以电话筒握在手心,舌头老舒缱不开,支吾道:“我……我忙哩,我”。
乔小槐说:“不忙不忙,你下不了山,我派车来回接送,就一趟。你想想看,我叔都快奔花甲的人,就叨你一个人名字,这情份也够显山露水的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见一次面让我叔死也瞑目吧。”
李姨仍在犹豫,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呜咽。李姨受不了这谎言蛊惑,终于答应下趟山,但要乔小槐派车接送。乔小槐心中漾喜:“这个容易。”
车子将女人接往武陵县人民医院单人病房,留下李姨一个儿陪侍病床上的乔保森。她不知道眼前红头润色的老家伙包藏祸心,葳葳地道:“乔场长,我临忙临急不带礼,你莫见怪。”
乔保森住的病房是较高级别的空调房,光着上身只系一条裤衩于洁白的被褥中,见女人来了便支出一个小脑袋和两只光膀子,说:“你坐吧,如果热,再把空调调低一点。”
李姨不管空调的话端,问他:“乔场长你害的什么病,你气色蛮不错的。”
乔保森说:“小李,以前我可能对不住你,你莫往心里去。我这病也不是好恼火的病,只是我这个人太念旧了,想起当年你待我的好我就心里憋屈。你还站着干啥,来,过来坐床边边吧。”
李姨觉得乔保森不像他侄子说的那么严重,有些受骗的感觉,准备打退堂鼓,说:“我现在不记得以前的好了。你也不识好歹,现在又过了几年,人老珠黄不必学三岁娃儿吃冰棒,就是落肚,牙还会痛呐。”
乔保森见蛊惑并未得逞,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小李,我这一辈子不容易,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怕别人笑话俺!但如今我怕筒卵,人老要个伴,天经地仪。谁躲得过七灾八难,总得要人照顾呗。我想如果可能,俺们彼此照顾。”
“你最好找年轻漂亮的女干部,我这号乡下女人配不上你们这些领导干部。”
“你在弹哪门儿的歪调!我乔保森是那样的人么?我老了,不久又要退休了,我的心境跟当场长时不一样。”
“你不一样,同我沾不得边,自古楚河汉界。我得动身上山了,叫你侄儿派车送我!”女人转身挪步走到近门处。
“你急着上山赶考不成?他有车,老子就派不动车喽。你莫急啥,冰糖不是放进白开水就一下子溶的。”
听他这番花言,女人心里头想走却走不开,因为脚跟不自觉地木了,失魂落魄不知其所。
乔保森掀掉被子,像只小鸟盘桓过去,先反锁了门,一把将女人压到病床。与此同时,女人遥想当年那幕,又浮现如昨,原本便孤注一掷地贪爱老家伙的钱势,现在人家真情表白,又何必磨蹭!要搞就轰轰烈烈搞一盘,快五十岁的人,人生路有好长?黄土都齐脖子了,用得着前怕豺狼后畏熊虎吗?女人铤而走险,精赤身子在钢丝病床内与乔保森来来回回如同做木匠活儿般折腾了许久。女人仿佛鱼儿得了水,而乔保森预先吃了“伟哥”,举一反三。
那乔保森在心底盘算:章时莠的寿数恐怕不多了。
第四十六章 毒蛇
    冰糖的感觉像春天郊野的离草逐渐占据整个身心。李姨明显地变了,解放鞋换成高跟皮鞋,头发也烫得跟鸡窝一样,衣着三天一换,简直和城里领薪水的婆娘们差不多时尚,而且颇值一提的是她一改过去用肥皂洗脸旧习,开始使用洗面奶,也难怪应春花猛可发觉李的面容不似往日那般黝黑时便公开表示怀疑:“李姨,几时发了横财这么舍得子儿打扮喽。”
李姨不作声,亮出刀子般锋利语言:“横财可是没有的,但身边有几个钱如何用呢?我这幅标致的身貌不瘦不驼,凭啥要埋没了呢?我才四十七岁呀。”
那应春花天生背驼,又是瘦身鸡胸,听了这番话便如鱼刺梗喉,知道李姨阴歹,也不敢回嘴,吞声忍辱逃离了现场。
在这场昆虫式的爱情圈套中,李姨全然扮演受蛊者角色,而乔保森相对来说像个施主,他大把大把在女人身上花钱,让女人自我感觉好像生活在天堂附近。另一方面,伟哥的作用适得其反,造成老家伙挺而不坚,往往速战速决。他又是极要面子的人,自然要求李姨下山来县人大单元楼那套房宅的次数减少,他的借口冠冕堂皇:“毕竟未结婚,人言可畏。”
一次做爱后,李姨硕大无朋的身子像只海龟趴在老家伙身上,长叹短吁道:“那俺们扯张结婚证就是了么,你这么神通广大,连结婚证都担心办不成么。”
“哪里。俺们用不着这么急,我是担心小槐的事情。”
李姨迷迷惑惑地道:“你在说啥,小槐怎么啦。”
“难得小槐左一声叔,右一口婶,在这里盼俺们好合,可是他自个儿心里疼得很,你也不晓得怜悯他的苦。”
李姨说:“你倒是把意思跟我说清道明,不要打马虎眼。”
乔保森便和盘托出欲置章时莠于死地的念头,并说明这也是乔小槐的意思,关系他终生幸福,关乎整个乔氏家庭兴旺发达的生计大业。起初,李姨的智商仍未能完全摆脱情欲支配,她不可能蠡测这对叔侄险恶居心,所以出乎本能,她没有任何抵触情绪;直到乔保森向她亮底牌,她才恍然彻悟自己受人利用。
“我不会用毒蛇杀死那个可怜兮兮的瘫子”女人情绪激动,胸脯一起一伏。
“这是自然力,只要你把蛇丢在她们房间,神不知鬼不觉,那蛇一定会咬死章时莠的,这样我侄子就会幸福了,我们俩的事也水到渠成”乔保森耐心解释。
女人仍不为所动,她的沉静造成乔保森不小的打击。最后,乔只得拿出杀手锏,即馈赠一张两万元活期存折。
“不行,我要一张结婚证”女人炯炯的目光钉得他生疼。
“好,我答应你,就这样。”
乔保森最终和女人达成交易。他如释重负,马上给侄子回了个手机电话。
李姨的心境变坎坷了,上山后不见言笑,因为在她所睡的食堂偏房床底摆了一条塑料编织袋,是白色的,以前可能装过水泥,袋面灰不拉叽存着几分黑迹,但最揪她六神无主的地方在于里头藏掖五只土褐色五步蛇。根据二乔指示,让这些蛇饿那么半个月,然后拿铁钳一只一只夹出来,乘高榕不备,将蛇丢在章时莠床头附近。事先,为稳妥起见,李姨主动要求乔小槐做了示范,用铁钳反复演练三次,李姨后来自己也夹了三次,这样以来她便轻车熟路,上得山来。然而,指示归指示,李姨自己则认为,要杀死章时莠不只是将蛇丢进他房间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这蛇一定要咬他,毒液才会起杀人作用,否则一切枉然徒劳;并且二乔还粗略地遗漏实施杀人过程中这个瘫子的能力,他是不是能够表达?即或不能言语但也有向他堂客高榕进行肢体表达的可能性,万一他发现她的不轨而这蛇又不至于使他毙命,结果会怎么样?答案不得而知。
但是,李姨已决定要杀章时莠了——乔保森伪造的假结婚证瞒天过海,足以成为她行动的催化剂。她试图利用黑茫茫的夜色作为掩护。她留心观察,乘她们两口子在外散步的时候,她装模做样地帮高榕收拾被褥。她并没发觉房间任何角落存在樟脑球或别的避虫药物,并且数月以前欧阳松在这个房间薰洒的硫横气味也消失殆尽,根本嗅不出一丝儿异味,这无疑让她放心。自然,她不能不按照乔小槐所叮嘱的那样,把这套房间某些不易被人觉察的地方用些妇科类避孕药物堵起来,据说可以引诱蛇主动攻击人类。她自愧目不识丁,当然对乔小槐的吩咐照办不误。谢天谢地,所弄的这些手脚神不知鬼不觉。
后来,她发现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中间设有四四方方井盖,分明可以扳开,而且口子正对着章时莠的床铺,如果……她努力设想,大胆揣测,最后情不自禁地替自个儿鼓劲叫好。是啊,除了从这个口子扔下五步蛇,还有其它更合适的办法吗?
回来时,她发现场部所有房间的天花板都设有四四方方井盖。她一意孤行,当晚便偷偷架了梯子,从平房那边一套作为仓库的房子入手,握一枚打火机。进去了后旋即闭死了仓库门,点亮火机,双手把着木梯使劲捅开库房里间天花板井盖,架好梯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攀援迤逦而上。一边点着火机,直到火机盖子烫了手又等小会儿,断断续续在黑咕隆咚的天花板上面行进。那皆为六十年代榫的杉木板子,因年代久远而失修,踩上去犹如群鼠争食相殴,吱吱价价嘈杂连绵。她的心虚了,胆子有所收敛,开始蹑手蹑脚接近高榕两口子里外两个房间。经过一番艰难跋涉,等她赶到那块井盖边时,钉子汗从她头顶灌到背脊。她关灭打火机,右手轻轻提了提井盖,不动;不得巳,又用双手推移,终于拨开,自下而上斜刺一方灿烂的光束,她着实被惊吓了,不过她知道高榕和她男人这个时候不在屋里——两口子散步去了,她是有备而至的,因此很从容地封严井盖。通过这次尝试,她计划利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捉蛇上楼实施诡计,这样做显然不易露出破绽。十月的阳光格外明媚,两口子早睡早起,清晨朗读诗歌,夜晚观看新闻,煤炉子永远放在门外廊道以免二气化硫刺激支气管,煤炉上面永远叽哩咕噜煮着中药罐子,使场部四处弥散一种古怪的味道。
然而不久,不利的消息如期而遇。因为章时莠不但能简单地发音,而且可以点头和摇头了,他可以对水杯子说:“水”。当他不愿意时,高商榕主动呈上水杯时他又会摇头,表示不需要。诸如此类的现象令人恐怖,李姨等得极不耐烦,可叹天公并不作美:雨水像背叛的情侣,遥遥无期。甚至于偶尔,她为蛇的生死忧心忡忡,她怕那五根五步蛇会因为得不到食物或自由受到控制继而失去性命,那样的话,所有努力将化归于徒劳。尽管乔小槐个人幸福不关乎她的责任,重要的是不能辜负乔保森深情厚义。所幸五条蛇安危无恙,时间足足晃过了月余。
好不容易等到冬至后第二个夜晚,天公作美,随着由远至近的炸雷连珠炮似地响彻山谷,那流奔无常的雨水哗然泻来。雨水不歇,打在硕大的芭蕉叶面发出巨大声音,并和着瓦楞的滴漏相和,一紧一慢,一低一高,将四合的暮色裹得益发严实而阒静。李姨摸出那串二度上山之初符场长特地交付她的钥匙,掼进裤蔸,从厨房窗口朝外瞥去,看见高榕两口子熄了灯。大约已经入睡了吧,她估断着,看准左手腕上的一块石英表,时针正好指着夜晚十一时整。她解下围裙和绸裤,斢了条紧身弹力裤,而不要那件笨重的鸭绒外套。因为没有雨衣,她戴一件斗笠,一手拎了把铁钳,一手拎了那条编织袋,疾速奔向对面库房外廊道下,摘掉斗笠,放了袋子,掏出钥匙轻悄悄地把仓库的门旋开。里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摸摸衣蔸裤蔸,才知道自己忘记带打火机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摸门框边边,居然扯亮了灯,这时候天空中又炸起阵雷,她赶紧将斗笠和编织袋移进房内,堆于墙角落,掩了门,上了闩,准备去爬此前早设在井盖里的木制梯子。她左手提着编织袋,右手握着铁钳,像个幽灵爬上木梯。她不打算折回去并找回那枚该死的火机了。
自仓库天花板至高榕夫妇所住房间约二十米距离,不算太远,所以李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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