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当然拒绝了,不过我并没有提我们的事,但是意外的是,连她都已经看出来了,她质问我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我没有回应,‘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也正因为如此,秦姑娘,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了。”狄文广情绪越发激动道,“所以不管怎样,我想我还是该告诉你,我的心意,秦姑娘,我不奢求你给我什么回应和承诺,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对我,也是有那么些喜欢的吧。”
“我……是,没错,我喜欢你。”秦梦绵想了又想,片刻之后才眼神闪烁,声音微颤道,“但是狄文广,这种‘喜欢’,和你说的那种或许不一样,我对你的感觉,应该更像是对弟弟的那种关爱和照顾,而不是男女之情。”
忍着不舍和莫名的情绪继续坚定婉拒表态之后,秦梦绵便看到了狄文广眼角眉梢掠过的那失望和怅然的低落之色。
这个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的轻松,她的心,反而越发得沉重了。
她话音落下,狄文广尚还握着的秦梦绵的手,终是慢慢地松开了。
两人相对而立,眼神却是彼此错开,伫立僵持了好半晌,终究还是狄文广淡淡的苦笑,打破了这死寂般的僵局。
“哦,没事,就算只是那样的‘喜欢’也没关系的,秦姑娘,我只是怕有些话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但是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说了那些话而有压力,如果你觉得那种感情让你更自在,那也好,我会继续以那种方式陪伴着你的。”狄文广俯身低头看她,语调讷讷地想要极力表达挽回着什么。
秦梦绵此时心乱如麻,内心一团糟,倒也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表态。
倒是狄文广局促之际,悄然发现了桌上的那支体温计,定睛一看,再次急声打破沉默道:“秦姑娘,你真的发高烧了吗,怪不得刚才我觉得你的手很烫,怎么刚才都不说呢,烧到快三十九度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用了,没事的,我待会儿吃点退烧药就好了。”秦梦绵下意识地借故推辞着。
“不好,秦姑娘,你是曾经告诉我,不能讳疾忌医的,你烧得那么烫,还是去医院吧。”狄文广仍是决然地坚持道。
“真的不用了,医院离这儿挺远的,况且这么晚了,我出门的话,也会惊动大姨母他们的,我还是……”
“没关系的,我有车,可以送你过去,至于从这个房间离开,那更容易了。”不等秦梦绵再把顾虑说完,狄文广就很快打断了她。
然后秦梦绵还来不及回应什么,便只觉得身子一轻,原来狄文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生生地抱起来了,下一秒,只见狄文广就紧紧抱住了秦梦绵,然后快速朝着窗外一跃,带着她迅速飞了下去。
秦梦绵惊讶之余,还来不及惊呼出声,狄文广就已经带着她平稳落地了。
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秦梦绵惊魂未定之时,她就已经顺从地跟着狄文广上了车。
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狄文广总算是循着导航,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小医院,不过凌晨时分,除了寥寥的几位值班护士,整个医院显得空阔寂静。
狄文广倒也乐得清静,替她挂号、取药……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的忙乎,转得晕头转向。
等到好不容易秦梦绵被护士插上了针,坐在点滴室里的时候,狄文广才算是消停下来,不过他这跑来跑去好几趟,额头倒已经冒出了不少细细的汗珠。
就这样,经历了刚才的尴尬,秦梦绵和狄文广之间,莫名地就生出了几分局促。
突然之间静默下来,两人都欲说还休,也不知道该如何正常的交谈,于是彼此心照不宣,也都安静地自顾自坐着。
似是怕她会觉得局促,狄文广特意隔了一个位置坐着,不过他身上的那件大衣,却是在他一再的坚持下,终于还是固执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狄文广拿着手机低头看着,实则也根本不知道看了什么;而一旁的秦梦绵,状似是闭目养神,疲惫地靠着椅子在休息,却也时不时地就会睁开眼睛,余光不住打量着旁边的动态。
他倒是一次也没往秦梦绵这边看,一直兀自地低着头,只是不知何时,秦梦绵微微听到了脚步的走动声,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了中间的那把椅子上,已经多了一杯热水,一次性杯子上,还正冒着热气。
这般静谧的凌晨,如此安心地吊着点滴,这样久违的陪伴,都让秦梦绵无不动容。
她微微动了动,右手一伸,下意识地一把拿过了那个杯子,那股暖气,顷刻透过指尖,迅速传递到了心里。
不经意地下意识轻瞥那男子的侧影,秦梦绵的心底,好似更多了几分醉人的暖意。
吊完点滴从医院出来之后,狄文广又安全地把秦梦绵送回了家。
分别之际,狄文广把秦梦绵送到了门口:“老板已经替我订好了酒店,我还有任务在身,就不陪你上去了,秦姑娘,你记得吃药,现在回去抓紧时间再好好去睡一下,晚安。”
“好,狄文广,今晚的事实在太突兀了,我恐怕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不管怎样,谢谢你陪我,晚安。”秦梦绵欲言又止,最后终是道了声晚安,悄然而去。
直到看到她房间的灯亮起,狄文广才放心地回到了车里,疾驰而去。
回到房间之后,许是太疲惫了,秦梦绵一躺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好眠安睡。
打了退烧针,秦梦绵果然感觉舒服了不少,吃了药,睡了一觉,第二天温度还真退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次日,秦梦绵是在喜庆的过节氛围中醒过来的。
一大清早在大姨母的大嗓门中,秦梦绵乖乖吃了汤圆,没过多久就有拜年的客人上门,她帮着大姨母大姨夫一块招呼,一起吃了顿热闹的午饭。
到了下午,小孩子成群结队开始玩过家家,大人们则围桌开始打起了小牌。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的秦梦绵这才又回到了房间想休息下,直到歇息下来,她才发现了一直披在自己身上,忘了换给狄文广的那件黑色大衣。
拿着那件大衣,秦梦绵却突然恍有所悟,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没想到昨晚突然被他这么一闹,她原本打算要询问狄文广视频内容的事,竟然彻底被她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思及此,秦梦绵拿出手机就想给他打电话,结果就在她放下大衣的时候,它口袋里的那张纸,却不小心掉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不复曾经
那张纸从狄文广的大衣口袋里掉出来之后,秦梦绵下意识地便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
把纸捡起来以后,秦梦绵就欲重新把它塞回口袋里,不过纸上微微散开来,纸上的内容微微展露,小小的一块不免被窥视到。
踌躇之时,秦梦绵已经受着某种驱使,怀着好奇,小心翼翼地把纸了开来。
一打开来,上面那歪歪扭扭字迹的黑色大标题就迅速跃入视线之中——“你说你想完成的那一百件,在离开之前,想陪你一起完成。”
一百件?看到这个字眼,秦梦绵忙迫不及待地继续浏览下去。
“1、想要和心爱的人去凌晨深夜坐一次摩天轮,遥望幸福;2、有生之年与真心人狭路相逢,不要幸免,即使让我粉身碎骨;3、希望每年都至少能去游历一个地方,且行且珍惜;4、如果可以,想去法国,去普罗旺斯度蜜月,沉醉在薰衣草的沐浴中,和深爱的男子;5、尽可能,每天帮助他人,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狄文广下面用笔记录下来的那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Dream,不是其他,正是秦梦绵当时心血来潮,和宋小可一起玩陈列梦想的博客,一起在自己的页面上罗列出来的。
没想到狄文广竟然都能找到自己的博客,并且还认认真真地读完了那一篇,最后还事无巨细地都一一记下来了。
一时之间,秦梦绵顿时心波荡漾,那突然压在心头的石头好似也七上八下地跳动,却不知是更沉重,或是变得轻松释然了。
秦梦绵很快浏览完了那条条框框之后,没想到看到纸张的最后,竟然还有狄文广附录的长长的三段小字说明。
“手绢的秘密应该离我越来越近了,有关如何回去的时辰和方法,虽然还一知半解,但也都在变得清晰和明朗,这就表示,我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这些都是我无意间从她的页面上看到的,宋姑娘说是她一直以来陆续记录的梦想。
虽然我还不太真正理解梦想的意思,但后来查了字典,上面说‘梦想是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憧憬和渴望,有时梦想是不切实际,但毫无疑问,梦想是人类最天真最无邪最美丽最可爱的愿望。’这些一定都是她很想做的事,也是她的美好憧憬,所以我会努力,在有限的时间里,陪着她一起去完成。
除了陪她完成这些事,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想和她一起做,也有很多话想和她说,那些‘喜欢’,那一直埋藏在我心里的话,我真的该告诉她吗,还是就像以前那样,像守护柴小姐一样,默默地关心爱护她就好了,我该怎么办呢……”
段末以省略号收尾,那六个黑色的点点点,却也留给了秦梦绵无限的遐思和怅然。
动容的,混乱的,不知所措的……各种情绪在心底蜂拥而至,凌乱如麻,让秦梦绵手足无措地攥紧了那张沉甸甸的纸,不知该如何反应。
愣了片刻,秦梦绵才若有所思,悄然拿起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默然发给了他。
“嘀嘀嘀,嘀嘀嘀……”没过多久,秦梦绵手上的手机就突然震耳欲聋地响起来。
以为是狄文广的来电,秦梦绵条件反射地抓过手机,没想到却只是她当时特意设置的日历提醒,上面简单的“忌日”两字,让她瞬间恍然回过神来。
对啊,今天不仅是大年初一,举国过节的好时光,也是她该去墓地祭拜的日子。
*******
大年初一的下午,整个南零墓地显得格外的静谧安详,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骤然飘起了雪花,一片茫茫的肃穆之中,偌大的墓碑下,那道颀长的身影,正身姿笔挺地伫立着。
季彦彬一下飞机,连饭都顾不上吃,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里,他站在已经被翻新过的母亲的坟墓前,身体力行地细细清理完了那块墓碑,然后就是久久地站着。
季彦彬凝神地望着墓碑上母亲的遗像,脑海浮现出种种以前的画面,他终于还是卸下了那些外衣和伪装,冷峻的表情愈见柔光,他神色缓和地静默地在心里和母亲说着话。
妈妈,那个时候,当我看到你无力拯救外公外婆,而在医院跪下来向他们摇尾乞怜,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反而被人嗤之以鼻,厌恶至极的时候,我就立誓,要成为有成就的人,绝不会再要为金钱所累。
妈妈,那个时候,因为没钱,我们先是一起送走了外公外婆,而后来因为家徒四壁,我又眼睁睁地看着你拖着病重的身体,还要出去为家里谋生,最后活生生地病死累死在了那年冬天的那个破矿场里。
妈妈,现在我终于已经站在了金钱的金字塔上,身家数亿,可是我总是恨自己成才的太晚,没有能够让你享受到那些荣华富贵。
还有,妈妈,我发现我的欲念越来越得不到满足了,我一步步地想要继续往那个“金字塔”上不断攀爬,想努力达到那个最顶点,所以我用钱滚钱,操控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的事。有时候想想,真的是有点累了,但是我好像,已经回不去了。
想到这儿,季彦彬不自觉地微微蹲下了身体,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冷,他有些无助地弯下身抱住了那块墓碑,摩挲着母亲的那张遗像,显得那样的脆弱和无力。
只不过就算他紧紧地抱着,感受到的却都是寒冷,那记忆中的温存,根本不复存在……
季彦彬也不知道自己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直到手脚僵直,冰冷至极,他才稍稍缓过神来,重新默默地站了起来。
最后凝神望了母亲遗像和墓碑片刻,季彦彬就打算离开了,转身之时,他却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循着声源望去,只见那一身红色羽绒服的女子便悄然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是她?
季彦彬一眼便认出了她,只见她正微低着头,好似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警觉地迅速离去,下意识地先躲到了附近的大树边上。
此刻专注视线于她的季彦彬并没有发现,他身后一直尾随跟踪他来到墓地狄文广,其实也正躲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
原本祭拜完自己的父母之后,秦梦绵就打算离开了,可是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力量的驱使,还是受着原先习惯的作用,忍不住来到了这个墓地前。
就算她明明知道,这是季彦彬生母的墓地,就算,她明明很清楚,自己早就该和他划清界限了,但对于这个一直以来都很关心照应过自己的慈爱和祥、无比坚强的女人,每年的这个时候,秦梦绵还是由衷地,想送上自己的一份缅怀和敬意。
只不过,每每看到遗像上她那张年轻时明媚漂亮的遗像,秦梦绵总会联想到季彦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