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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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读本-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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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安忙说:没说,我说你在妓院里。
西门庆的心落早肚子里。
西门庆心平气和地说:看你孩子不懂事的,象这事,叫傅二叔打发算了,还来叫我做什么?
玳安说:傅二叔是要打发的,可客人不肯,非要爹去,才批合同。
李瓶儿起来穿好衣,说道:买卖要紧,你不去,不惹大娘怀疑,不惹大娘不高兴?
西门庆只好起身穿衣,边穿边说:你不知道,这些南蛮子,行市不好,货物没处发脱,才来上门,晚半年三个月找银子,行市好,他还俏买呢,满清河县,除了我家铺子大,发货多,随他什么时候,不怕他不来寻我。
西门庆穿戴整齐,特意亲亲李瓶儿,饭也不吃,就出门了。
15,
西门庆约了经纪人,把李瓶儿茶叶箱内的香蜡等物,卖了三百八十两银子。
李瓶儿留下一百八十两,其余给西门庆盖房。
西门庆请阴阳先生择二月初八动工。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
这天夜里,一更时分,西门庆在李瓶儿处商议二十四日行礼,出月初四日迎娶之事。
忽听外面打得大门山响,天福出去开门。
玳安满头大汗进来。
西门庆听说是玳安,一脸不高兴,隔窗说道:我不是说叫你明日来接我的吗?这么晚来做什么?
玳安进来,走到房门帘前,不敢进去,说:姐姐,姐夫都搬来了,还带来许多箱子,大娘使我来请爹,快去商议哩。
深更半夜,打老远,从东京回来,一定有什么事,我得赶快回家瞧瞧。
西门庆想着,也不和李瓶儿多说,起身就走出屋子。
见到玳安也不多说,西门庆主仆二人就离开李家。
16,
西门庆打马到家。
家后堂里亮着灯烛,女儿女婿都坐在那里,旁边胡乱堆着箱子,床帐,家什。
西门庆心里就是一惊,问忙问女婿陈经济道:出什么事了,这个时候回家?
陈经济赶忙起来,叩头行礼,说道:爹爹,近日朝中,杨老爷被参,圣旨下来,拿送南牢问罪,门下亲族用人,都以枷号充军,昨日,杨府人来送信,报与父亲知道,父亲慌了,忙叫儿子与大姐带这些东西,来爹家中躲避一些时日,他自己往东京我姑娘那里,打听消息去了,待事有宁日,恩有奉报,不敢有忘。
西门庆忙问:你爹可有书信?
陈经济道:有。
说着,陈经济从袖中取出信,递与西门庆。
西门庆拆开观看,见上面写道:
眷生陈洪顿首:
大德西门亲家见字,余情不叙,兹因北辽犯边,抢过雄州地界,兵部王尚书不发人马,贻误军机,连累朝中杨老爷俱被科道官参合太重。
圣旨恼怒,拿下南牢监禁,会同三法司审问,其下亲族人等,俱照例发边充军,生一闻消息,举家惊慌,无处可投,先打发小儿与令爱,带箱子家伙,到亲家府上暂住,生即上京,投在家姐夫张世廉家,打听私下,待事物宁贴之日回家,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诚恐县中有什么声色,特令小儿带银五百两,烦请亲家处理,容当叩报,没齿不忘,灯下草草,不宣。
                             仲夏二十日洪再拜。
看罢,西门庆真是慌了,他忙教月娘安排酒饭款待女儿,女婿;教家下仆人,打扫厅前东厢房三间,与他两口居住;把箱子家伙收拾带吴月娘房中。
陈经济取出五百两银子给西门庆打点使用。
西门庆叫了傅主管,给了五两银子,说:去,现在就去,连夜到县里抄录一张东京行下的文书。
傅主管答应而去。
不多时,傅主管回来,递上新抄录的文书。
西门庆接过,一份是兵科给事中宇文虚中等一本,恳乞宸断,亟诛误国权奸,以振本兵,以消虏患事:
臣闻夷狄之祸,自古有之。
周之猃狁,汉之匈奴,唐之突厥,迨及五代而契丹浸强,至我皇宋建国,大辽纵横中原者已非一日。然未闻内无夷狄而外萌夷狄之患者。
语云:霜降而堂钟鸣,雨下而柱础润。
以类感类,必然之理。譬若病夫,腹心之疾已久,元气内消,风邪外入,四肢百骸,无非受病,虽卢扁莫之能救,焉能久乎?今天下之势,正犹病夫王羸之极矣。君犹元首也,辅臣犹腹心也,百官犹四肢也。
陛下端拱于九重之上,百官庶政各尽职于下。元气内充,荣卫外捍,则虏患何由而至哉?
今招夷虏之患者,莫如崇政殿大学士蔡京者:本以佥邪奸险之资,济以寡廉鲜耻之行,谗谄面谀,上不能辅君当道,赞元理化;下不能宣德布政,保爱元元。徒以利禄自资,希宠固位,树党怀奸,蒙蔽欺君,中伤善类。忠士为之解体,四海为之寒心。联翩朱紫,萃聚一门。迩者河湟失议,主议伐辽,内割三郡,郭药师之叛,卒使金虏背盟,凭陵中原。此皆误国之大者,皆由京之不职也。
王黼贪庸无赖,行比俳优。蒙京汲引,荐居政府,未几谬掌本兵。惟事慕位苟安,终无一筹可展。乃者张达残于太原,为之张皇失散。今虏犯内地,则又挈妻子南下,为自全之计。其误国之罪,可胜诛戮?
杨戬本以纨绔膏粱叨承祖荫,凭籍宠灵典司兵柄,滥膺阃外,大奸似忠,怯懦无比。
此三臣者,皆朋党固结,内外蒙蔽,为陛下腹心之蛊者也。数年以来,招灾致异,丧本伤元,役重赋烦,生民离散,盗贼猖獗,夷虏犯顺,天下之膏腴已尽,国家之纲纪废弛,虽擢发不足以数京等之罪也。臣等待罪该科,备员谏职,徒以目击奸臣误国,而不为皇上陈之,则上辜君父之恩,下负平生所学。
伏乞宸断,将京等一干党恶人犯,或下廷尉,以示薄罚;或致极典,以彰显戮;或照例枷号;或投之荒裔,以御魑魅。庶天意可回,人心畅快,国法以正,虏患自消。天下幸甚!臣民幸甚!
一份是圣旨:
蔡京姑留辅政,王黼、杨戬着拿送三法司,会问明白来说,钦此钦遵。
续该三法司会问过,并党恶人犯王黼、杨戬,本兵不职,纵虏深入,荼毒生民,损兵折将,失陷内地,律应处斩。手下坏事家人、书办、官掾、亲家董升、卢虎、杨盛、庞宣、韩宗仁、陈洪、黄玉、刘盛、赵弘道等,查出有名人犯,俱问拟枷号一个月,满日发边卫充军。
西门庆看到亲家陈洪发配戍边的字样。
西门庆不看还罢,一看万事皆休。
一看惊损六叶连肝肺,唬坏三毛七孔心,耳边嗡的一声,魂魄失散。
西门庆还过神来,当下安排玳安带金银宝玩,雇脚夫,起程上东京。
17,
天亮,西门庆吩咐匠人回家休息,家人关闭大门。
家里禁止任何家人外出,西门庆象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东京的消息,而把李瓶儿的事就忘到爪洼国了。
吴月娘见他愁眉不展,面带忧容,宽慰道:冤有头债有主,亲家那边的事,你何必如此焦愁?
西门庆生气地数落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什么,陈家是我的亲家,也是我们的靠山,女儿女婿在咱家住着不说,平日里街坊邻居恼咱的极多,尚有小人指戳,拔树寻根,你我身家还报住?
吴月娘不再说什么。
七月初一,西门庆正在花园亭中歇息,忽听玳安回来,他高兴地跳起来,跽着鞋直奔客厅。
玳安想西门庆汇报东京之行。
玳安等到东京,进万寿门,投旅店安歇。
次日,街前打听,只听见街谈巷议,都说兵部王尚书昨日会问明白,圣旨下来,秋后处决,止有杨提督名下亲族人等,未曾拿完,尚未定夺。
玳安等把礼物带在身边,急来到蔡府门首。
他们立在龙德街牌楼底下,探听府中消息。
他们等了半天,走到蔡府门前,给守门官施礼后,问道:官叶,动问一声,太师老爷在家不在?
那守门官道:老爷朝中议事未回,你问怎的?
玳安又问道:请管家翟爷出来,小人见见,如何,小人有事禀白。
那门官道:管家翟叔也不在。
玳安见他不肯实说,知道是要些东西,就从袖中取出一两银子递与他。
那门官接了便问:你要见老爷,要见学士大爷?见老爷,是给大管家翟谦说,见大爷,是给小管家高安说,各有所掌,老爷朝中未回,学士大爷在家,你有事,我替你请出高管家来如何?
玳安忙说:太好了,你就说我们是提督杨爷府中,有事禀告。
门官听罢,不敢怠慢,进入府中。
不久,高安出来。
玳安慌忙施礼,递上十两银子,说道:小人是杨爷的亲家的家人,同杨干办一路来见老爷讨信,因后边吃饭,来迟了一步,不想他先来了,所以不曾赶上。
高安接了礼物,说道:杨干办只刚才去了,老爷还未散朝。你且等等,我引你再见见大爷罢。
高安把来保领到第二层大厅旁边,另一座仪门进去。
坐北朝南三间敞厅,绿油栏杆,朱红牌额,石青镇地,金字大书天子御笔钦赐“学士琴堂”四字。
高安进去,又出来,唤玳安入见。
玳安当厅跪下。
大学士蔡攸坐于堂上,问道:你是那里来的?
玳安道:小人是杨爷的亲家陈洪的家人,同府中杨干办来禀见老爷讨信,不想杨干办先来见了,小人赶来后见。
玳安从袖里取出揭帖递上。
蔡攸见上面写着“白米五百石”,叫玳安近前说道:蔡老爷亦因言官论列,连日回避,阁中之事并昨日三法司会问,都是右相李爷秉笔,杨老爷的事,昨日内里有消息出来,圣上宽恩,另有处分了,其手下用事有名人犯,待查明问罪。你还是到李爷那里去说吧。
玳安磕头道:小人不认的李爷府中,望爷怜悯。
蔡攸道:你去到天汉桥边北高坡大门楼处,问问当朝右相、资政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讳邦彦的你李爷,都知道的。
蔡攸说完,想想也是,为稳妥起见,他令祗候官呈过一缄,写了书信,高安同去拜见李爷。
高安领着来到天汉桥李邦彦门首。
正好李邦彦朝散回家,听说高安求见,忙汉吩咐接见。
高安进去递了蔡攸封缄,并礼物揭帖。
玳安等呈上,礼物,跪倒在厅上。
李邦彦看了说道:蔡大爷的面子,又是你杨老爷亲家的家人,我怎好收此礼物?你们起来吧。
玳安等起来,站李邦彦跟前。
李邦彦道:昨日圣心回动,你杨爷已经没事,只是手下之人,科道参语甚重,一定要发落几个。
李邦彦要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的那几个名字与他瞧。
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的那几个名字放在桌子上。
玳安看见上面写着:
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班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虎,干办杨盛,府掾韩宗仁、赵弘道,班头刘成,亲党陈洪、西门庆、胡四等,皆鹰犬之徒,狐假虎威之辈。乞敕下法司,将一干人犯,或投之荒裔以御魍魉,或置之典刑,以正国法。
玳安慌忙再次跪下磕头,乞求道:老爷小人就是西门庆家人,望老爷开恩,超脱他的性命。
高安也跪下乞求。
李邦彦见五百两金银,买一个名字,遂即令左右抬书案过来,取笔将文卷上西门庆名字改作贾廉,笑笑问道:怎么样,满意了吧。
玳安诚惶诚恐,难为地笑笑:满意,满意,我替我家爷谢谢老爷了。
说完,玳安又是三个响头。
西门庆听罢,知道自己已沉西岭外的性命,又被扶桑唤出来,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满脸就是得意的笑容。
18,
西门庆继续修盖花园。
金风淅淅,玉露泠泠。
西门庆想起李瓶儿,这天,从妓院回家的路上,问起来。
玳安也不敢说,而是瞪眼看着西门庆。
西门庆急了,骂道:该死的奴才,不问你话呢,你聋了?
玳安这才勉强说:我不敢说,怕你生气。
话里有话,李瓶儿有什么事,怕我知道,西门庆安慰说:你说,我不生气。
玳安怯生生地说:爹,那我可说了。
西门庆骑马而去,边走边说:你说吧,我听着。
玳安一旁走着,和马并行,告诉西门庆:李瓶儿招赘蒋竹山。
西门庆家里出事,不再往李瓶儿那里去。
一天两天,两天三天,看看五月将尽,六月初旬,依旧见不到西门庆的影子,李瓶儿开始茶饭顿减,精神恍惚。
李瓶儿喜欢西门庆,花子虚死后,她得意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倾泻给西门庆,把自己的全部积蓄倾囊给西门庆,就准备西门庆娶她到家呢,这个时候,突然中断联系,见不到西门庆,怨妇的相思,没人回应,柔情似水,热情似火的李瓶儿,只好把白天的相思化做梦里的思念,夜里做梦,大白天也做梦,现实里见不到,就在梦里见,梦里和西门庆贪欢。
梦境随邪,夜夜有狐狸假名抵姓,摄其精髓。
这个时候蒋竹山走出李瓶儿的生活。
蒋竹山是应邀来给蒋竹山李瓶儿看病的。
蒋竹山诊断李瓶儿:
肝脉弦出寸口而洪大,厥阴脉出寸口久上鱼际,主六欲七情所致;阴阳交争,乍寒乍热,似有郁结于中而不遂之意也;似疟非疟,似寒非寒,白日则倦怠嗜卧,精神短少;夜晚神不守舍,梦与鬼交。若不早治,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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