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棋师拒媒
秦妙鹤完成了殷府会战以后,每日按部就班地给弟子们上课教棋。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就又不平静了。
那日,妙鹤与孟明对弃,让众学徒围观。功课进行得很顺利。这时候,秋娥忽然匆匆分开众人,挤到妙鹤身旁。
妙鹤一怔,心知有事,因为秋娥平时是不到前厅来的。但她仍旧沉着地接定一子,环视众徒,继续讲解道:
“方才这一首,叫做一子解两征。征,就是从两面追杀的意思。征,有正征、反征、盘征、和回绞征的细别。棋经上说:’前途有碍则勿征,但据我的经验,有时棋到一处,可征的则勿征,不可征的却应征,如果于邻棋有利,所失小于所得,就不妨在征杀过去……’”
秋娥焦急地欲言又止:“姑娘……”
妙鹤站起来:“孟明,你的棋下得真不错,看来青出于兰的日子已经远……但天外有天,千万不能就此止步啊!”
孟明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奋力进取。”
秦妙鹤这才撤步回身,随秋娥来到楼上客厅。
坐在楼上客厅等待的竟是萧十三。萧十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急转身拱手,不想走在前面的竟是秋娥,秋娥郑重地还了一个礼,萧十三十分尴尬,急忙揖向妙鹤寒喧道:“下官来得冒昧,棋师姑娘一向可好?”
妙鹤见是萧十三来访,甚觉意外:
“萧大人一向对棋弈了无光趣,但不知是什么缘故使大人有闲至此?”
萧十三神秘地:“实不相瞒,下官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是身负重托而来……”
妙鹤礼貌地恭身:“请坐。”
萧十三大模大样地坐下。
妙鹤垂首:“愿听端的。”
萧十三沉吟了刹那,突然喷发出仰天大笑。
妙鹤不悦了:“大人笑从何来?”
萧十三喜色盈面:“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锦上添花的佳期到了!”
妙鹤诧异地请教:“大人所言何事?还望明言相告。”
萧十三笑道:“尽人皆知的事了,姑娘苦苦瞒我做甚?”
妙鹤有点不耐烦了:“大人如果不肯明言,就莫怪本棋师无暇奉陪了。”
萧十三忙拱手劝慰:“莫急、莫急、莫急嘛!我今天是特地来做做好事的……”
妙鹤矜持地点头:“但愿是桩好事……”
萧十三拍着胸脯:“绝对是桩好事!”
妙鹤敷衍地笑道:“好也罢、坏也罢,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怎样?”
萧十三连忙点首:“是是是……我知道这个媒灼之言一定能够一锺定音……”
妙鹤惊觉:“你说什么?”
萧十三自嘲地笑道:“官儿当到枢密院副使,整天说够了天下大事,一旦看准一鸳鸯佳配,这月老联姻之类的俗话反倒不会说了……”
妙鹤慢笑:“什么鸳鸯佳配?什么月老联姻?大人莫不是喝多了糊涂酒,走错了地方扯起了笑谈?‘
萧十三正色道:“你我之间不必再打哑谜。耶律乙辛亲王倍尝相思之苦非只一日,莫非姑娘至今心中无数?‘
妙鹤敛容道:“在我这里请休提他人短长。”
萧十三气极:“这怎么是议论短长?乙辛亲王的万千相思都系在你的身上,这乃是你前生修来的造化,别人三世烧香也企盼不来的,你又何必冷若冰箱?”
妙鹤果断地说:“大人若是给别家保媒,我或者还可以稍加思忖,大人如果是为耶律乙辛亲王奔走,我此刻只有劝您少管闲事。”
萧十三创根问底:“真不知耶律乙辛亲王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他少年得志,华彩流芳,蚕虹吐月,气概轩扬,若是举手投足之间误伤了大雅,也决不是有意造次,一切都好商量,为了你,亲王决心一切俯就……”
妙鹤突然手捂胸口,眉头紧皱:“哎呀秋娥!秋娥……”
秋娥连忙奔过来,急问:“姑娘你怎么了?‘
妙鹤呻吟着:“我心口疼的病又犯了……”
秋娥瞟了一眼萧十三,责怪妙鹤道:“不是我埋怨你,早晨我一眼没看见,你就偷喝了一口凉茶,还说吃凉的喝凉的舒服哩!瞧瞧现在,别人不知道你的脾气,还以为是我们做侍女的不尽心哩!……”
妙鹤抓住秋娥的手:“妹妹,对不起了……我好疼啊……”
萧十三审视地斜瞥着,无奈地干咳。
秋娥扭身对萧十三说:
“萧大人,您看我们姑娘这个样子……”
妙鹤拉住秋娥,摆了摆手:“秋娥,不必多说,快替我送客……”
秋娥:“是!大人!走吧?‘
萧十三语无伦次:“哎哎我走,我走!天赐良缘莫要轻轻错过呀!……”
秋娥高声:“萧大人,我等着您下楼哪!”
萧十三退向楼梯,愤然不解地说:
“女子有才便不可捉摸,这般美缘,有什么道理甘心割舍?‘
秋娥不以为然地笑道:”
“别瞎琢磨啦,芳心总有所属,干嘛非要往您的套套里钻呢?……”
秋娥站在梯下,目送萧十三大步走向馆门。
萧十三刚走到馆门前,忽然馆门大开,耶律仁先大踏步走进,几乎与萧十三撞个满怀。
二人相对一怔,彼此尴尬地寒喧。
萧十三暗中点头:(画外音)怪不得那傻丫头象吃了称陀铁了心,原来她的肚子里藏着花样文章啊!……”
耶律仁先边走边思忖:“这小子!(画外音)他来做甚?”
二人虽然擦肩而过,但都停了一刹那,想了一刹那,然后潇洒地背道而去。
傍晚,夕阳辉照着京街。国之羽一副路人打份,风尘仆仆,在匆忙收市的人流中东张西望。终于,他找到了棋馆小楼,很是兴奋,遂转身奔棋馆对面的小店而去。
国之羽是昨天早晨离开玉泉山山坳里的三仙观的。在小观里呆了将近一个月,惠安道姑师徒很喜欢这个清秀俊逸聪明风趣的南国青年,实在舍不得他就此离去。但是国之羽想念恋人,又怎么能留得住他呢?于是,惠安给他备足了干粮,将他送出了山谷。
不说路上的辛苦了。总之,掌灯时分,国之羽已经安顿好自己。所住的小店正对着棋馆小楼,隔街望去,竟能看见对面楼窗里面的人影。国之羽很满意。
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店的一个窗板大开了,伸出一只手,将一块粗木招牌挂在窗外:“奉饶天下士,云游纵手谈。国之羽题。”
国之羽探出头来,满意自己的鬼点子,然后朝对面的楼窗诡秘地一笑,期待着明天别开生面的相见。
月色迷离下,妙鹤睡不着觉,只好披衣坐起,和秋娥灯下对弈。
秋娥陪伴着妙鹤,找话解闷:
“师父!我常听人说,棋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会的,它乃是前生分定之事,我疑心自己没有这种天份……”
炒鹤想起了师傅的教诲,果断地说:“傻话!哪个看到了前生?不潜心修学自然永远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为自己的身份所累,耽误自己。你放心,你将来的造诣一定会超过我的……”
秋娥迷惘不解:“是吗?……”
妙鹤倾诉自己这些天的感悟:“因为你老早就生活在繁杂难辨真假莫测变幻不定的艰苦生涯里,走在人生的棋盘上,练就了实实在在的聪慧……而我,自小孤陋寡闻,虽然先学成了许多棋上的手段,养成了清高傲世的脾气,却无法具备你的那种练达和明智……名是你跟我学棋,其实我也在跟你学事。你我都在学习着各自缺憾的东西……”
秋娥感动极了:“师父真是绝顶的聪明。”
妙鹤打了一下秋娥的手:“不是姐妹相称吗?又忘了?”
秋娥嘻笑地逗她:“学棋时除外,师父忘了?”
二人相视吃吃地笑。
第十三章 仁先老亲王被迫出征
耶律乙辛亲王听萧十三报告说那小小的棋师竟敢拒婚,气得园脸发白,老半天说不出话。
萧十三只好愧疚地请罪:“恕下官无能……”
耶律乙辛急躁地问:“她都说了些什么?”
萧十三吞吞吐吐:“她。。。。。。先是装模做样,后又装聋作哑,舌枪唇剑了一阵子,总见刀光闪,未见闪光刀,真真假假难以捉摸……我的亲王爷,那姑娘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哟!”
耶律乙辛逼问:“她到底什么主意?”
萧十三委委曲曲地说不明白:“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是扑朔迷离……”
耶律乙辛连连拍案:“好无能!”
萧十三诺诺连声:“是是是……不过我已从侍女秋娥那里知道,那秦妙鹤棋师姑娘已经芳心有主……”
耶律乙辛大惊:“是谁?”
萧十三慢慢摇头。
耶律乙辛尤如困兽在屋里乱转,朝萧十三挥拳怒吼:
“给我查出那个不识相的东西!我要让他领教我的厉害!……”
萧十三眼球一转,低声劝说:“亲王爷息怒!依我拙见,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耶律乙辛命道:“把你肚子里的花花玩意都倒出来!”
萧十三趋近乙辛,低声娓娓地说:
“大人莫非忘了?当初是谁以身家性命举荐妙鹤来着?为给那丫头争得饮命册封,又是谁第一个在赏春寓上将妙鹤奏报出来的?往后回忆,是谁首当其冲打破常规把儿子送去当了棋师的一名艺徒?……”
耶律乙辛恍然:“你是说仁先老叔?”
萧十三画龙点晴地点炮:“你们叔侄势均力敌已经十年了!”
耶律乙辛后悔得直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个对手!”
萧十三添油加醋挑拨:“你再看看那位公子,虽说只有十六岁,却已长成龙虎之相,宽肩乍臂气宇轩昂……整日里与那妙令女郎耳鬃厮磨,谁敢说她的芳心不在这一老一少身上?‘
萧十三的话已经把耶律乙辛恨得搓手顿足,咬着大牙根问:
“这这这……可有良策?”
萧十三挺直了腰板,胸有成竹地说:“其实下官早为大人筹谋停当,可以一箭三雕!”
耶律乙辛性急地瞪眼:“还不快讲!”
萧十三开始卖关子:“只是……”
耶律乙辛催他:“还犹豫什么?”
萧十三缩头耸屑:“只是,只是我的项上人头可能。。。。。。不大稳便?”
耶律乙辛击掌保证:“一切有我担待!”
可萧十三这时却明摆着拿起搪来:“是是是——”
耶律乙辛强令她:“讲!”
萧十三忽然低声下气:“我有下情求告……”
耶律乙辛痛苦地大叫:“哎呀你倒是痛快把话说完了呀!急煞我也!”
萧十三垂头嚅嚅:‘卑职有罪!卑职曾私动库银两千两……‘
耶律乙辛扫兴地跺脚:“原来就是为这个?那算什么大事!你缺钱花,别忙啊!事成之后我赏你的白银何只两千!”
萧十三喜极:“谢大人!”
耶律乙辛一把揪住萧十三:“该你讲了!把你的主意通通给我讲出来!‘
萧十三按住耶律乙辛的手:“北边高丽又来兴兵犯境……”
耶律乙辛搡了他一把,骂道:“高丽与我何干!”
萧十三急急凑前劝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耶律乙辛不解:“……怎么说?‘
萧十三话里藏奸:“我劝您一改常态,做出为国分忧的愁容,扯超江山社稷的宏论,抖荡些以天下为已任的气度,多往圣上那里走几遭……”
耶律乙辛皱眉:“这是为啥?”
萧十三诡密地笑道:“您附耳过来——”
萧十三在耶律乙辛耳边窃窃了好一阵,密谋了好久,耶律乙辛才逐渐露出了狂荡的笑容……。
2
大殿上弥漫了紧张沉重的气氛。
辽道宗凝重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众爱卿!高丽兴兵犯境,冒犯天颜,边疆战报,一日三传,对此燃眉之急,爱卿有何高见,速速奏来!”
第一个抢上前来的是老将军萧奉先,他精神饱满,声如洪钟:
“用兵其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那区区小高丽,如何能抵当天军!请圣上速速发兵进剿,胜利指日可待!”
耶律乙辛高声附合:
“萧将军所言极是,杀他个片甲不留,才能振兴我大辽的国域!”
萧岩寿小心地说:
“圣上!深秋将去,寒冬即至,大雪冰河,稿草难筹的季节,怕不是用兵的好时候吧?”
萧十三插问:“大人的意思是——”
萧岩寿犹犹豫豫地说:
“来春在战,时局或可有不测的转机?”
萧十三鼻子里哼一了声,一脸似笑非笑的鄙夷之色。
萧岩寿强压愤懑,不再说话。
耶律俨乘机走出队列:
“和,有和的好处,战,有战的道理,咱们不必多费口舌,还是听听耶律仁先大人的高见吧!”
辽道宗惶惑不安:“朕正想听听老皇叔的宏论……”
耶律仁先惶恐地撩袍跪倒:
“……高丽内乱,绵延多年,连年征扰,国力大衰……下臣以为高丽此番出兵并非意于国土,实在是出于策略所需不得已采用的权宜之计。——‘
辽道宗追问:
“既然如此,该对以何策呢?”
“倘能派一个能言善辨之人出使高丽,备足礼品晓以大义,高丽定然退兵无疑。”
耶律俨调和地:‘既然仁先老大人这样有把握,看来议和并无不可……‘
萧奉先怒目而:“实在意外!”
萧十三摇头:“莫名其妙!”
耶律乙辛含蓄地挖苦道:
“耶律仁先老皇叔对高丽的内情了若指掌,真让人佩服啊佩服!”耶律仁先朝辽道宗诚挚地:“牺牲有数的钱财赎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