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陆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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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陆幸生-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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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被称为机关西大院的院子挤着十多个厅局七八幢楼房,缺少统一的风格。建筑式样有民国的小洋楼,有大跃进、“文革”年代的筒子楼,也有格调新颖的新式楼房,简直就是大杂烩。这种大杂烩似的建筑群被分割在几个小院中。有的独居一院自成体系,有的混在一楼,各有楼层。比如这出版印刷局机关小院就由两组建筑组合而成,一组为四四方方如火柴盒般的办公楼,那是“文革”时的建筑,毫无特色;一组为原法国领事馆的巴洛克式的小洋楼,现在为印刷局老干部活动室。
走进办公室,秦东方放下公文包,先在自己的水杯中泡一杯浓浓的人参茶,然后翻阅当天的文件和报纸。差不多八点一刻,省委组织部、宣传部的两位处长笑嘻嘻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抱歉地说,文汉雄部长和钟文明部长要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不能来陪他去见杨局长了。他点头微笑表示知道了,昨晚在给他送行的酒筵上庄秘书长的铁杆哥们儿陈宏平处长已和他说了。他表示不介意,脸上显出一副很无所谓的表情。然后请两位处长坐。两位处长谦恭地表示,秦局长太客气。然后就带着他去了杨局长的办公室。
省出版印刷局杨敢之局长五短身材,圆圆脸,大眼睛,双目炯炯有神,人中长而直,双唇厚而阔。他热情地伸出手,一一和组织部、宣传部来的两位处长亲切相握,然后用双手和秦东方紧紧相握,使得秦东方也不得不将右手拍在他的左手背上表示了一下亲切和友好的气氛。
杨敢之豪爽地咧开大嘴一笑:“东方秘书长下派我局,是强化我党组领导,杨某求之不得,我五十八岁了,还有两年退休,我猜想省委如此安排,一定事出有因,出于我出版印刷业管理局新老交替的需要。东方你好好干,到时我一定让贤,一定让贤。”说完又抽出左手有力地拍打着秦东方厚实的肩膀,仿佛想使秦东方感觉到他的真诚。这套官场见怪不怪的礼节程式,终于在杨、秦两位正副局长面带的微笑中演绎完毕。两名处长如释重负,仿佛像是两名解差,将武松送到了沧州府,就要打道回府完差了。
杨敢之笑着说:“别走,别走。”他转身出了门,打开对面的办公室,变戏法似的从中提出两盒高档碧螺春,笑着说,“送给两位,尝尝鲜,这是新茶,这是新茶。”两位处长含笑而去。而秦东方不经意地用眼角的余光一瞥,顿觉眼前豁然一亮,发现那间办公室其实只是杨敢之的一间私人礼品小仓库:里面堆着高档烟酒、茶叶、精致的工艺礼品,满满的一屋子。
就在这一天,由一把手局长老杨领着秦东方与党组成员见了面。局领导的脸上都漾着微笑。这微笑如同司空见惯的城市灰色天空,由于大气的污染而猜不出阴晴晦明,那是官场的礼节,平和的微笑下掩盖着各自“扑扑”跳动的心脏,这心脏或是勃勃野心,或是耿耿雄心,或是恢恢贪心……总之,喜怒哀乐均由微笑替代。官场随处可见一张张微笑着的面具。
第一章秦东方上任(4)
“哈哈——秦副局长是从领导身边来的,是智囊下放我局,暂时的,暂时的,锻炼一下而已,镀镀金,而后另有高就。”杨局长打着哈哈说道。
“哪里,哪里,我是出版印刷业管理战线上的新兵,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关照。”秦东方谦虚地说。
“出版印刷业管理没什么难的,一段时间熟悉熟悉,自然就会进入角色。”管印刷书刊发行还兼着省图书发行总公司董事长的钱无忌副局长说。
“老秦来了正好,我分管印刷、报刊、扫黄、执法,正感力不从心,你年轻,有朝气,我看‘扫黄打非’办就由老秦分管吧!”满头银发的黄鸣翱副局长说。
“由老秦分管好呀,与省委、省政府领导熟,多争取点‘扫黄打非’经费,为我出版印刷业保驾护航。”分管出版社、印刷器材的袁良才副局长说。
分管党务、纪检、监察的赵老,只是象征性地和他点头笑笑,然后与他握了握手什么也没说。
“今天党组成员都到齐了,我们就开一个党组会吧。顺便把党组的分工研究一下,老秦来了,虽然是暂时的,也要分摊工作给他管。”老杨看似随意地说。虽然是党组在开会,其实是老杨一个人唱独角戏,题目也只有一个,就是秦东方的分工问题。老杨提议由老秦分管“扫黄打非”办公室。党组其他成员一附议,党组也就形成了集体决议。
党组会散了,老杨把老秦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很客气地为他泡茶。老秦说不用,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茶杯中飘着一片一片白色的人参片。老杨掩上门,向他介绍将由他分管的“扫黄打非”办公室的情况,作出一副倾心长谈的姿态。而秦东方此刻却有一些心不在焉,他看着杨局长面前那张漆得油光水滑的大办公桌出神。那平滑如镜面的桌上倒映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狭长的丝瓜脸,那上面有几分凝重的沉思和几分痛苦的回忆。
在省政府工作的日子里,秦东方和秘书长庄洪生的关系处得平平常常,谈不上亲密无间,也谈不上关系恶化。只能说平淡如水,君子之交而已。
这当然也是秦东方本人的处事风格。他认为君子不党,不依附于某种势力,对谁都不即不离,保持正常的工作关系,靠本事和能力吃饭。他从内心中极看不起他的部下,那位长得粗粗壮壮,留着小平头的信息综合处处长陈宏平。陈宏平见到庄洪生就显出那种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样子,而对他却有点显得不以为然,还偶有出言不逊的时候。这小子有恃无恐,当然是因为他的岳父是前任省委书记,而老书记又是庄洪生的官场领路人。老书记把庄洪生送上了秘书长的位置,又送进了省府领导层,老书记自然也把自己的女婿,推荐给了庄秘书长。陈宏平胸无点墨,所有的信息采集综合资料均由副处长及处员们编写,他只是在审校时签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而已。难得由陈宏平自己动手编写信息,一则短短的信息错别字就出现三五个,语法不通,语句不顺之处甚多。经常是一张稿纸被秦东方画的红笔道道,等于重写。几次下来,陈宏平口出怨言,背后在信息处拍桌子大骂:“格狗日的秦东方,鸡巴样,会写几句官样文章就骚得摆显,改老子的文章,没有我家稽老头,哪有他的今天!他别自以为得意想算计我,没门!看看到底谁待的时间长。”这话又传到秦东方耳中,他只当没听到,他知道这瘟神是得罪不起的。这小子在机关不用谨小慎微,察言观色,完全是家庭背景的优越性带来的肆无忌惮,就像是一棵根基很深的树是不怕八面来风的。所以这家伙竟然能够下海开公司干了四年后,又重返保留了四年之久的处长位置,显然与秘书长的关系非同一般。最近机关又传言他要当办公厅副主任,大有取代秦东方的势头。秦东方曾问过庄秘书长,庄秘书长不置可否,他也就不好再深问了。对这位桀骜不驯的部下,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他听说这小子对庄秘书长也常常口出狂言,说什么庄洪生这老东西不是玩意儿,对不起他等等。对这句话的含意,他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只当这个狂妄的家伙放了一个臭屁,使周围的环境小小地污染了一下,是无碍大局的。既是放屁,就不用管他了。他这么默默地想。他对陈宏平的看法也只是埋在了心里,绝不写在脸上。对陈宏平他反而更客气了,有点敬鬼神而远之的味道,心中难免不抱怨:“省府大院竟出这种人物,简直他妈的一尊瘟神进了城隍庙。庄秘书长竟能容忍这样的人物混迹在省政府办公厅,简直是耻辱。”他摇了摇头。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省府大院内部电话的分机。
秦东方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这声音中气很足,清晰的普通话中夹着南方省份的口音,口气亲切。他一听就知道这是对面靠南的大办公室庄秘书长打来的电话。这庄秘书长平时找他都是请秘书小何跑来通知,凑巧小何不在,也是他亲自打电话来,但口气却是冷冷的,公事公办的。今天怎么啦,这么客气?
第一章秦东方上任(5)
“喂,是小秦吗?我是庄洪生呀,你如果没有什么事,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有事找你商量。”
“好吧,庄秘书长,我马上就过来。”秦东方恭敬地回答,脑中却在飞快地盘旋着,什么事直接吩咐不就行了,还要找我商量,这可不是庄秘书长的风格。老庄,我还不了解,他在省府大院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平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没有半点笑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当然见了省委、省政府领导他还是笑容可掬的。秦东方长得高大瘦削,穿着西装,风度翩翩。庄秘书长个头矮小,皮肤黝黑,只是圆脸上架着那副近视眼镜说明他曾经受过高等教育。他秋季喜穿夹克衫,虽衣着齐整,全是名牌,但它那圆滚滚的矮小身材,使人感觉像是一个乡镇企业的老板,不像是大机关的秘书长。因此,在公开场合露面,庄秘书长极不情愿与秦副秘书长同时出现。因为这使他相形见绌,秦副秘书长反而更像首长。有几次他们一起到一个县里检查工作,下面县委的领导竟把秦东方当成了秘书长,把庄秘书长当成他的驾驶员,使老庄心中颇为不快。在省政府机关庄秘书长抓全面工作,基本是大权独揽,小权也不分散。办公厅、研究室是两个独立的工作单位由他秦东方分管,但是他连批一两茶叶的权力都没有。有一次办公厅、研究室团支部联合举办国庆联欢晚会。秦东方批了2000元钱去筹办晚会的奖品、水果、茶叶。到了财务室硬是拿不到钱,最后还是由庄秘书长说了算数。这次庄秘书长一反常态地客气,又使秦东方感到有点纳闷,他好像是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跨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迈进了庄秘书长的办公室。
庄洪生的办公室是一个三套间的大办公室。第一间是秘书小何的办公室,小何见秦东方进门,忙从文件堆中站起来笑着打招呼。“秦秘书长来了,庄秘书长正在办公室等你。”
在秦东方看来,小何脸上的笑容有点神秘,鬼兮鬼兮的。
这时,庄秘书长满脸堆笑从里间快步迈出来。他左手拉着秦东方的手,右手拍着秦东方的肩,很亲切地说:“东方啊,我们聊聊,有些事想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秦东方随着他敦实的步子迈进了里面的大办公室。秋天温暖的阳光射进这里外两间宽大的办公室,外间是办公用的,里间是卧室和盥洗间,那是领导中午休息和晚上加班后睡觉的地方。办公室铺着深色地毯,正面墙上安装着满壁的木质书橱。橱内放着一排排精装本图书,图书前是一溜秘书长出访各国带回来的小礼品、工艺品。大班桌后面有一张转动着的大班椅,办公桌左侧插着党旗和国旗,右侧则安放着阔叶常绿植物。庄秘书长关上办公室的门,把秦东方向沙发里让。看着庄秘书长洗茶杯、放茶叶的殷勤样子,秦东方心中想,这些事本应当是秘书干的,而且我也不是外人,庄秘书长一反常态的热情,这使他有点消受不起。同事之间,正副职之间干吗这么客气呢?他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为了理一理自己思想中的头绪,秦东方欣赏着庄秘书长办公室北面、南面墙上挂着的字画。靠沙发的墙上挂着的红木镜框中镶嵌着的是一幅水墨淋漓的梅花图。红梅老枝遒干斜挂在六尺宣纸上,这倒挂的梅,谐音“倒霉”是不是有点不吉利,这意念一晃而过,他没敢往深处想。再看枝干画得笔墨有点枯涩,主要是笔意不连贯,显得稚拙,虽是临摹画梅名家王成喜的作品,最多得了一个形似而已,那密密匝匝的红色梅花,点得艳丽而缺少疏密层次。秦东方心中很不以为然,再看名章落款果然是朱文小篆的“惠敏”两字,原来这是秘书长夫人李惠敏的大作。而题字却是陵州市著名书法家、省电视台台长凌志雄所题:“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洪生秘书长雅嘱,惠敏区长大方家画梅,志雄题于甲戌年立秋。”
庄洪生看他对墙上的字画感兴趣,脸上顿时显得快乐起来,他亲切地拍着秦东方的肩膀说:“老弟,这画,这字如何?”
“嗯,不错,嫂子这梅花比过去画得成熟多了,有大家风范,不愧为陵州才女呀!”秦东方言不由衷带点讨好的意味说。
“嗯,惠敏是正式拜香港东方书画院院长东方道宽先生为师的,准备苦练十载,这样我们退休后也有个精神寄托。哎!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呢。东方呀,你年轻有为,后来居上呀!”庄洪生用手梳理了一下夹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
“哪里,哪里,在省政府您是老前辈,过去得您教导不少,今后还望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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