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巴比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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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巴比伦-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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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抽到他的屁股上,长脚哭了。我和小李收了手,抱歉地看着他,他说:“你们都是坏蛋!”   

  我们对长脚一直很抱歉,其实我们都很爱他,他性格像个女人,一米九五的身高脱光了形同蜘蛛,我们爱他所以要欺负他,和工厂里的其他疯子不一样,其他人纯粹就是欺负他,并不爱他。趁着他抹眼泪的工夫,我们看了看他的老二,都他妈被抽红了,下手太狠了,很不应该。那时候我还年轻,不知道如何来表达同性之爱,抽抽鸡芭似乎是唯一的办法。现在我是绝不会这么干了。   

 那时候洗头,都是用洗头膏,有草莓味道的,菠萝味道的。之后出现了海飞丝,我是工厂里率先使用海飞丝的,因为我头发油腻,白蓝建议我用这种洗发水。那天为了安慰长脚,我就把我的海飞丝借给他用,他接过来,倒了小半瓶在手里,一半涂在头发上,一半涂在荫毛上。他这么浪费我的海飞丝,我也没说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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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洗澡的时候终于发现,全厂最大的鸡芭不是长脚,也不是其他瘦子,而是元小伟。元小伟是鸡头的徒弟,前面说过,他每天被鸡头按到电门上,用220伏的电流打一下,这样他就成了个不怕带电操作的电工。他练出这种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非常神气,每天揣着个电笔,在厂里昂头挺胸地走来走去。这样的青工我们都不太爱理他,我们自己虽然是青工,但不是所有的青工都爱搭理的。   

  有关元小伟的鸡芭,已经大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之外。用对比法来描述,虽然比不上我见过的GREAT,但也远远超出了黄种人应有的比例。据说这跟他每天挨电击有关系,我看过个电影,说李小龙就是用电击的方式锻炼力量的。元小伟电的是手指,长的是鸡芭,这一点也很神奇。   

  我们跑回电工班,对鸡头说:“我靠!元小伟的家伙太大啦!”鸡头不信,长脚就用手比划出了一个很不现实的尺寸。这时候六根在边上说:“我可以作证,真的很大哎。”鸡头抓了抓头皮,说:“勃起的时候要这么长,也算正常吧。”我们一起说:“软的!软的时候就这么长!”鸡头说:“操,他爸爸是黑人啊?”   

  六根不停地说:“太大了,太大了。”六根的小鸡鸡我们都见过,我们从来不去抽他,怕伤他的自尊,因为很难认准目标。鸡头安慰地拍了拍六根,说:“六根,不要自卑。大的家伙不一定派得上用场,主要还是看技巧。”六根叹了口气说:“我找谁去练技巧啊?”   

  自从发现了元小伟之后,长脚就很兴奋,长脚说,以后不用抽他了,改抽元小伟吧。我们瞪了他一眼,说:“长脚,你脑子清楚一点。你以为谁都能抽啊?”长脚非常苦恼地皱起眉头,他终于知道,我们之所以抽打长脚的鸡芭,并不是因为它大,而是因为它长在了长脚的裆部。我们不是疯子,只是比较爱他而已。   

  元小伟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电工班发现新人类。不久,车间里的阿姨们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以前她们点名要电工,都是点我和小李,现在她们会对鸡头说:“鸡头啊,把元小伟叫过来换灯泡吧。”元小伟去了之后,阿姨们就用目光抽打他的荫部,他自己不知道。有几次六根和他一起搭档出去,六根是个手艺很好的电工,出去换灯泡是很伤自尊的,当然,和元小伟一起站在阿姨们面前,自尊更是成了狗屁。六跟回来以后非常生气,说阿姨们根本不理他,就围着元小伟说话。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和小李乐得清闲,鸡芭小就小吧,至少不用干很多活。   

  有关元小伟的问题,纯粹是出于好奇,当时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一种格物的心情,格到活人身上,纯属幼稚。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性质就很恶劣了。   

  我们发现胡得力从来不去澡堂洗澡。工厂里,食堂分为干部餐和工人餐,但澡堂没法分,干部群众都是四点钟下班,下班之后就去澡堂泡着。工人可以吃得差一点,但绝不可能接受干部洗过的洗澡水。由于我们是和干部一起洗澡的,见识过很多科长科员的裸体,这些基层干部和中层干部中,唯独胡得力,从没有出现在澡堂。   

  假如从推理的角度来说,可能性有很多种,胡得力不爱洗澡,胡得力家里是开澡堂的,胡得力有裸体恐惧症,胡得力喜欢去桑拿房找个小姐给他洗。这都有可能。但我们当时武断地认为,胡得力的情况和元小伟正好相反,他太小,见不得人。后来我和小李去换灯泡,说起这个事,我站在梯子上,用圆珠笔在墙上写道:胡得力,没鸡芭。   

  小李大惊失色,说:“小路,你找死啊。” 

  我说:“怕个鸟啊,你也来写。”   

  他说:“我不写,小噘嘴会骂我的。”他那时候也和我一样,不再喊她杜洁的名字,冠之以绰号。   

  我说:“你怎么跟长脚一样胆小啊?”   

  小李说:“我不是胆小嘛,但是会被送去上三班的嘛。”   

  我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后来他在我的强迫下,也爬上去用圆珠笔画了个很袖珍的鸡芭,他没留笔迹,很聪明。我更无所谓,我会用三种不同的笔迹写字,那六个字是我专门用来写情书的笔迹,厂里没人见过。   

  那串字,以及那个图,被留在了仓库里的某一个电灯泡边上。写的时候,我们觉得很有趣,或者很害怕,写过之后就发现什么都不会发生,不会有人去那里看我们写的东西,仓库里没什么人,而且写的位置很高,接近天花板,站在地上根本看不到。后来仓库粉刷墙壁,油漆工连看都不看,就把我们的作品给刷掉了。我想到厕所里去写,这样就能被很多人看到,后来我蹲在厕所里,发现四周的墙壁上写满了淫词艳赋,根本没地方下笔,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九三年厂里评先进,那是冬天了,我站在厂门口的宣传栏前面,我看到玻璃橱窗后面贴着很多照片,全是那一年的先进工作者。其中有白蓝,也有胡得力。第二天清晨,起着大雾,我很早就来到厂里,我揣着一支很粗的水笔,先在白蓝的照片边上画了一朵花,再在胡得力的照片边上画了一个鸡芭,并不袖珍,而是很大的,对着他的嘴。然后我返身逃入了茫茫白雾中。   

 我离开工厂之后,有很多个夜晚,都在稿纸上描述它。有时候我把它写得非常伤感,有时候则非常快乐。我从来没有写过白蓝,除了这一次。即使是在我三十岁以后,写到她,也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故事,我不能一次就把她说完。我做不到。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我将一次次地把她放下,又重新拾起。我用这种方式所表达的已经不是爱了,而是怀念。但是这种怀念来自于我身体最深的地方,是我血液中的一部分,不仅是白蓝,还有其他人。   

  每一个秋天,站在白蓝的医务室里,都能看到工厂外面的野花。那是一种没有名字的花,大多数是黄|色的,还有一小部分是橙色的。这些低矮的野花沿着工厂的围墙,一直开到远处的公路两旁,它们非常绚丽,像很炽烈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上的颜色。连片的,绵延的,在阴暗的地方似乎要断绝,但在开阔之处又骤然呈现出一片盛景。这种野花的花期很长,从十月开始,一直到霜降大地,它们都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用一种骄傲而无所谓的表情。在它们盛开的季节里,有些路人随意地采摘它们,然后又随意地抛弃在路上,车辆碾过,黄|色的花瓣被挤压得粉身碎骨。即使如此,也无损于它们本身的美丽。   

  我喜欢站在医务室的窗口,有时她不在,门没锁,我也擅自跑进去,站在那里。她进来之后发现我在,起初她不说什么,后来次数多了,她说:“小路,没有人的房间,除非是你自己的房间,否则不要随便闯进来。”我说:“你说话这么绕,我一句都听不懂。”她摇了摇头说:“跟你讲不明白。最近又被胡得力抓到了吗?”我说:“没有啊。我最近很老实。”每当说到胡得力,她就会再加一句:“你是个叛逆青年。”   

  我对她说,我不是叛逆青年。我做工人就是这个样子,迟到早退,翻墙骂人,诸如此类的坏事,每个工人都可以去干。假如我去写诗,那我才是工人之中的叛逆青年。我还说到我堂哥,那个收保护费的,他也不是叛逆,他们黑社会里面的规矩比厂里大多了,谁敢不服?假如他去考大学,那他就是黑社会之中的叛逆青年。这种叛逆很少的,它不会被人扁,只会被人嘲笑。我一直认为,被扁的理想是值得坚持的,被嘲笑的理想就很难说了。   

  白蓝听了这些,就说:“我没说错,其实你还是个叛逆青年。”我听了这话,无言以对。   

  九三年春天,我曾经和她一起去参加过化工局的一次先进事迹报告,当时,每个厂派十个代表去参加,工会组织的。我在工会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工会的徐大屁眼选了几个优秀职工,后来想到我和白蓝曾经救过德卵,这也勉强算是一件先进事迹。徐大屁眼就把我喊过去,通知我星期六下午不用上班了,去局里听报告。我对报告不感兴趣,但可以不用上班,当然乐意,何况是和白蓝在一起。   

  那天我和白蓝骑着自行车,来到化工局的礼堂,里面挂着很大的红色横幅,灯光明亮,人头攒动,好像有一种开宴会的气氛。白蓝说,坐到角落里去吧。我不干,我要坐到第一排,她说我脑子有病,第一排都是领导坐的,那就第二排吧。我们坐在一个半秃的脑袋后面,我点起一根香烟,白蓝说这里大概不能抽烟,我返身一看,后面至少有十七八个工人都叼着香烟呢。听报告的时候,前面的领导也抽烟,台上的先进模范也抽烟,那时候没有所谓禁烟的概念,只要不在生产区,只要不会炸死人,香烟是随便抽的。   

  出乎我的意料,先进事迹报告会很好听。有人掉进污水池,另一个人去救他,那人救上来了,另一个人死了。有人勇斗歹徒,歹徒来厂里偷钢材,英雄拿着一个手电筒对付四个拿刀的,被捅成重伤,当然他的手电筒也砸中了其中某个歹徒。有人一年四季免费给厂里职工疏通下水道,老婆闹着要跟他离婚,因为他干这个有瘾,连家里房顶漏了都不管。有人看见毒气泄漏,非但不往外跑,还冲进去关阀门,群众的生命保住了,他自己被熏成了傻子。 

  我听了这些故事,对白蓝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救德卵很伟大,可以上台做报告,现在才知道这根本算不上个鸟毛。这些先进事迹太厉害了,你看过《圣斗士星矢》吗,他们简直就是圣斗士。白蓝说,闭嘴,什么神斗士的,乱七八糟。   

  后来上来了一个老头,是个老英雄,他为了修一台进口机器,把左手的四个手指头,连带小半个手掌全都轧掉了。他伸出左手给我们看,那只手上长着肉乎乎的四根东西。老英雄盛赞医生的再生手术,那个手术很神奇,就是在他的肋骨上开一个口子,把他的残手埋到肋部,缝上,这样子就像一个人总是在掏自己的钱包一样。过几个月再拿出来,残手之上就长出了一块肉,但这块肉是不分叉的,看起来就像藤子不二雄的机器猫多啦A梦,医生再用刀子把这块肉切成四条,好像削胡萝卜一样削成手指状,再包扎起来,就成了四根手指。当然,也可以切成八条,有八根手指也挺酷的,跟章鱼一样。   

  我听到这里,又目睹四根Rou棍,很后悔自己坐在第二排。太残忍,胃里不舒服。我扭头瞥了一眼白蓝,她聚精会神地对着老头看,还频频点头,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忘记了,她是医生,不是变态。   

  那天我还问白蓝,手指被轧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我有一个女同学,在轴承厂工作,开车床的,他们厂里隔三岔五被轧掉手指,一年下来,能捧出一碗手指,非常吓人。我那个女同学不久前也把手指弄断了,当场疼昏过去,边上的工人把她送到医院,有个小学徒听说现在可以接手指,就把她的断指捡起来,泡在酒精里一起送了过去。医生见了那手指,二话没说,直接送去做标本了。白蓝翻着眼珠摇头,说:“怎么可以泡在酒精里呢?太无知了!”我说酒精不是防腐的吗,还杀菌呢。白蓝说:“泡在酒精里,组织功能全都坏死了。应该找冰块,找不到冰块就用雪糕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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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报告出来,已经五点多钟。我说:“以后这种报告我再也不来听了,本来是四点钟下班的,听个报告搞到五点多,不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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