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乐茫然的摇摇头。
方子洛不打算继续深入下去,只是点到为止。
“莎士比亚曾经说,世间本无善恶,端看个人看法。”
陶小乐一针见血的问他,“所以你以前利用‘会长’的权利……做过很多所谓的‘坏事’吧?”
“我之前在替凯撒军火集团办事,最近和何忆锦闹翻了。”
“难道你想‘洗底’吗?”
方子洛莞尔的笑,“你希望我金盆洗手?”
“如果可以,当然再好不过。”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走了。”
陶小乐疑惑不解。
方子洛拍拍她的肩膀道,“凯撒军火不得不除。”
所以他是要和占逆麟合作吗?难怪他们突然来往密切。
对哦……现在那个人都和李晴在一起了,那也用不着再为自己去吃方子洛的醋了吧……
陶小乐犹豫不决的皱起眉头,“你……还会回来吗?”
本来想问“你们”,结果还是去掉了一个字。
方子洛简洁明了的勾起陶小乐的小拇指。
“定不辱命。”
90、
她还是去了X市的国际机场,今天……是他们登机的日子。
陶小乐一遍遍的在心底告诉自己,她只来见那个人最后一面。
因为不亲眼看看就不能够确定……他们很幸福吗?
强压住几天几夜不得安生的惊涛骇浪,陶小乐躲在一根柱子后,偷偷摸摸的锁定占逆麟与李晴的身影。
那两人站在托运行李的地方谈笑,穿着颜色简单的服饰。
李晴长长的黑波浪迷人卷翘,占逆麟的黑眸沉着闲雅。
直到这一刻,陶小乐才恍然的如一场大梦初醒。
——他要走了。
那个曾经在深夜中在枕边与她厮磨的男子,要和另一位倾国佳人结婚生子。
他们远赴重洋,自此与她再无半点瓜葛……什么誓言啊、约定啊,还有童年的相伴……都已经成了泡沫幻影。
陶小乐的手触摸到自己的胸口,那里痛到她不敢相信的地步了……
就好像占逆麟在她的身体里藏进了什么……他身上的那些纹身就像一朵花开在她的血肉里,早已不分彼此,相伴相随。
可是如今……他无情的将它连根拔起,那些千丝万缕的藤蔓就像她身体里无数的经脉……全部都被他扯断……
心、肝、脾、肺、肾。
陶小乐觉得自己胸腔中的恨意在翻滚……
好痛……真的好痛……
她撑住柱子,看见李晴将手放在占逆麟的肩膀上,随后两人相拥在一起!
陶小乐在瞬间犹如呼吸困难,她好像快要窒息了……她真的好难受……
紧接着眼前一黑,喉咙发痒,带着一种腥味。
她弯□,用手捂着嘴,气血滚滚而上,“噗——”的一口……鲜血喷在了手心上……
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对身边旅客的说话声也都置若罔闻。
陶小乐痛苦慌吟,顺着柱子坐在地上,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半睁开眼,看到占逆麟抱住自己,他紧蹙眉宇,表情严肃得吓人……
陶小乐在这一刻终于悔悟,那其实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逃避也最不敢承认的事。
“我居然……恨你恨的这么深吗……”
——在他提出分手的刹那,她甚至想杀了他,也想杀了自己!
他们什么时候……也变作这样扭曲的关系了呢?
她不要再……让他们彼此折磨了啊……
占逆麟替陶小乐擦着嘴角遗留下的血迹,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中,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张过……
李晴已经叫来机场的医务人员,她看到占逆麟的脸色已经差到极点。
“你别自己吓自己,陶小乐可能只是……”
“是因为我。”占逆麟将陶小乐打横抱起,低头不停的吻她的额头和脸颊,并用自己温热的脸去贴近那张失去血色的小脸。
陶小乐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看着他说,“我……我不恨你了……”
“别说了……”
“你去……吧,我不恨你了……”
占逆麟眼角余光留意到李晴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感谢的说,“我会照顾她,你去登机吧。”
“那你和陶小乐……”
“我有分寸。”占逆麟看着正在接受检查的陶小乐,抬头对李晴绝望的笑,“何况她已经能放下了,她长大了……”
“那你走的……也要安心一点啊。”李晴用手指擦去流出眼角的眼泪,“对不起,以前我……”
占逆麟摆摆手,他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陶小乐。
“你说……她知道我还爱她吗?……我给方子洛的是我一生的心血和性命,从来都不是她。”
——占逆麟,我好爱你,爱了整整一个曾经。
——乐乐,我也好爱你。
直到将要离开你,我才发现……原来我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更爱你……
34、不聚不散
91、
X市的一所国家甲级医院,看护病房的环境干净整洁,各种设施齐备,走廊上隐约能听见一些仪器发出“嘀、嘀、嘀”的规律声。
陶小乐躺在病床上昏睡,右手上正进行着输液,整栋楼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陶浅的爸妈为了不打扰乐乐休息,就坐在外边椅子上和儿子他们说话。
陶妈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辛酸的直掉眼泪。
“乐乐她妈妈以前就是得了胃癌才没的……她自己也一直有慢性胃病,但是都没像这回这么吓人……你说这孩子怎么会这么作孽,爸妈还都去的这么早……”
“医生不是说没事的吗?老妈你别乱想了。”陶浅站在一旁安慰。
陶爸也点点头道,“只是轻微的胃出血,让她住在医院多养养再回家,以后只要多注意,没事的。”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
三人闻言朝一身风尘仆仆的占逆麟看去。
陶伯母从一开始就直盯着这位年轻人无与伦比的脸,到是陶伯父留意到对方脚边的行李箱。
“你是……你姓什么?”
“姓占,占逆麟。”
“人家光听名字就霸气外露啊老爸!”陶浅在旁帮腔。
陶伯父从上至下打量对方一圈,“……你本来……今天是要出去办事吧?我们家乐乐是去送你的?”
占逆麟在脑中很快的思索了一番,“是要去国外出差,没关系……我请假了。”
他通过陶家人的反应得知,陶小乐并未将分手的事告诉他们。
所以她都是一个人憋着么……这个孩子平时看着活泼天真,骨子里却是有着一股韧性吧。
陶浅从占大神与方会长一战早已察觉出此人“一遇风云即化龙”,所以立刻勾住对方的肩膀,显得兄弟俩特亲切。
“妹夫啊,你也别太自责,你看你为乐乐连工作都不管了嘛。”
占逆麟没拒绝陶浅的动作,只是有些别扭的接受着对方的亲热……
“你们觉得可以……我想留下来一直照顾乐乐……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陶妈瞬间就被这乖巧的帅哥秒杀了。
至于陶伯父还护女心切,犹豫几分后开口问,“不知道小占是在哪里工作的?”
“安全局。”占逆麟对答如流。
所以……请假真的没关系吗?
陶浅一家都汗了。
92、
由于占逆麟的寸步不离,本来护工要做的许多事也都由他一手操办,并且夜里都是他守在床前。
起初,陶小乐连水都不能直接饮用,占逆麟需要用棉签棒沾上水,再一点点涂在她的嘴唇上。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她会得这场病,全是因为分手的原故。
不规律的饮食……甚至可能每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陶小乐本来就有慢性胃病,加上心结难解,胸中旺火过盛,郁结难消……最后竟然还胃出血。
其实病症并不算太严重,但实实在在是他给她种下的心病。
这天晚上,占逆麟与陶伯母换班,来到医院时手里还捧着一只海棠锦盒,盒子上的纹理在夜色中泛着银白色的光,线条华美。
夜深人静,他坐在床边,低着头将十指深深扣进头发里……懊恼却又不知该如何才好。
他打开盒盖,取出其中的物品——那是一件大红色的汉族嫁衣。
占逆麟靠着椅背,双腿微微分开,将那件已经绣满千瓣桃花的绣品铺在身上,然后穿线运针,正抢、反抢……
半小时后,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他收针藏头。
占逆麟在这件嫁衣上所用的技艺叫做“双面三异绣”,即是绣品正反两面异样、异针、异色,其对应部位图样不同,针法不同,色彩不同……
这种绣法之难让人听着都能咋舌,所以它在刺绣史上独领风骚,会使这种绣法的大师真正可谓技法高超、神乎其技。
占逆麟捏了捏太阳穴,视线移往病床上陶小乐那张熟睡的脸。
一整天……他一直在照顾她,问她渴不渴,不能吃东西会不会很饿……
他温柔的对她说,没事的。
但俩人却没有除此之外的更多交流,因为……他们都在逃避现实吧。
占逆麟低头将嫁衣悉心叠好,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对着陶小乐喃喃自语。
“这件衣服有一处绣得并不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用手轻抚着衣料。
“12岁的少年……居然想着给未来的小媳妇绣嫁衣,现在想来好像很糟糕……”
“前几年静安寺遭小偷,寄放在济泓大师那的锦盒也被偷走……我一直以为找不回,绣了那么多年……很可惜。”
占逆麟仰起头,眼里望向窗外清朗的月光。
“物归原主的那天,我有一种强烈到险些克制不住的想法……我想立刻娶你回家。”
他自嘲的笑了笑,垂下额前的发梢。
但是不可能。
“我曾抽过一支签,签文上说‘闻道今宵是上元,银灯火树耀长天,无端一阵狂风雨,万家灯熄断管弦’,解曰:凡事不宜。”
占逆麟的印象极为深刻,因为这支签文真的很悲凉,它的意思是“眼前欢喜,太白捞月,来路明兮复不明”,简而言之就是——不得善终。
它是名副其实的下下签。
“乐乐,我……不能当面对你说这些……但自你别后,我每晚都会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你总是在身后喊住我……”
占逆麟很清楚这个梦背后深沉的含义,小时候正因为陶小乐的出现,才将他带离了那个自闭的死亡世界。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这么好运。
深邃的眼中淌过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以后……我等不到你了。”
他就要完完全全的……失去她了……
占逆麟起身坐去病床边,轻轻摸着她手背上发青的针眼处。
“如果可以……有一天你知道全部真相,我还是希望你……少恨我一些,因为有些人的生命里,总有更重要的信念要去背负。”
使命比我们的意志更强大,比我们的存在更重要,如果无法抗拒、不能战胜……那么剩下可以做的,就只能是默默承担。
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忽然听到对方在噩梦中发出无意识的梦吟。
“不去……”
占逆麟忍不住的鼻腔一阵酸涩,他弯身拥住她,又不敢使出太大的力道。
分辨不出她是在说“不去”还是“不娶”,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陶小乐究竟梦到什么让她在睡梦中都能喊出声……
但他知道——她在找他。
“乐乐……”占逆麟将她的手牢牢牵着,“我不会娶别人。”
我真的舍不得你……
陶小乐终于睡踏实了,后半夜一直沉沉的未再醒过。
而他,也没有再梦到悬崖与深渊。
93、
第二天陶小乐的病情稳定许多,晚上照旧由占逆麟代替陶伯母守夜。
他送走陶浅妈妈回到病房,身后还跟着一位西装笔挺的同僚。
那人一进房就开始对占大神碎碎念。
“三个月前,凯撒军火集团又干了一票,我们已经监视他们很久了,这次一定要将它们一网打尽!尤利乌斯是我们警队头号的黑帮人物,现在势如破竹……”
“韩警司。”占逆麟从口袋中取出一只小型干扰仪,“隔墙有耳。”
“有你在,我还需要担心么。”韩警司往沙发上一坐,目光看向病床上的陶小乐。
“你女朋友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占逆麟右手轻轻将陶小乐挡住眼睛的发丝抹去。
他用余光表达着韩警司很碍眼的信息。
韩警司咳了咳,“总之,警队方面已经……”
“恕难从命。”占逆麟转身对他做了一个降低音量的手势。
“小占,你今天带我来这到底要和我说什么?”韩警司只好做贼般的小声问。
占逆麟与他一同坐在沙发上,室内的气氛忽而降到冰点。
他用很低很轻但极为严肃的口吻发号指令。
“韩警司,这次行动你必须转交指挥权给我。”
“你……”
“事实上……我隶属‘九阶暗门’,我命令你将你们的人全部撤走,凯撒军火的任务由我另外安排行动。”
韩警司没有说话,他愣怔的坐在那里,脸部表情僵硬。
“原来你……难怪……”
占逆麟站起身走去窗户旁,从百合页的缝隙望出去,他眯了眯眼,做出狙击手的姿势比划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
“通常在这个位置……”他侧脸对韩警司一笑,“我能爆他的头。”
“……”
“你被人跟踪了。”占逆麟低头褪去西装,将里面的防弹衣递给韩警司。
“先去解决内鬼。”
韩警司不太愿意的接过衣服,掏出手机往外面走,却再次被占逆麟叫住。
“把抢带上。”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