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了算了,既然自己可以看出来,阎王又不瞎,他当然也知道啦。
摇了摇头,他朝翟向善和修罗走去,耐不住似火骄阳,随手扇了扇风,“好热啊。”
修罗瞥他,简单开口道:“是你自己非跟我们来的。”
“我当然要来啊。”梁似愚擦了擦汗,“逐月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莫名其妙地失踪,还涉及什么江湖恩怨。虽然这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可是扯上殷阑珊——哎,算了,反正也解释不清。谁知道那个什么淳于候会不会不小心就误伤来着……”
“你来能做什么呢?”这一次,问话的,是另一边的翟向善,他看那方细细呵护段云错的阎王,转过脸来,“阎王会救阑珊,可不会关心萧逐月的死活,你来,最坏的结果,是为他收尸。”
“不会吧?”没感情的话配上他骷髅脸还真是大煞风景,梁似愚不敢置信,“哪能这么见死不救的?”
“他是无间盟的阎王。”短短几个字,给了梁似愚最好的解释。
催命阎罗——他要大发善心,也就奇了。
梁似愚的脸色有些惨绿,不过显然还在硬撑,“我想应该没事的,逐月那个人,温和善良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会短命。退一万步来说吧,假若真有那个什么什么的,他无亲无故,我跟了来,好歹也能料理。”
“萧逐月有你这个朋友,倒也幸运。”翟向善轻轻地说。
修罗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前方光滑如镜的千壁崖半腰,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在阳光的照射下,上下移动,格外刺人眼目。
翟向善和修罗二人迅速围拢到阎王与段云错身边。
虽然不大确定那是什么,但见翟向善与修罗瞬间警觉的模样,梁似愚大约也能猜到那不是对己方有利的东西。
“紧张什么!”阎王开口了。
“阎王?”翟向善回头看他。
阎王示意他二人推退开,他则牵了段云错的手,慢慢走上前来,指着前方的千壁崖,柔声对她开口:“错儿,你看那是什么吗?”
段云错眯眼望那亮光,格格笑出声来,“哥哥,那崖壁好光滑,好像一面镜子哦。”
“是吗?”阎王的大掌抚过她的秀发,黑纱下谁也看不见的眼中有一抹杀机立现,“等我们接出阑珊,重林山千壁崖淳于候府,从此便是你的了——你爱把它当什么,都可以。”
——狂妄中带着目空一切的不可一世。
对阎王与段云错的对话,翟向善与修罗没有反应,只有梁似愚,听得不寒而栗。
他誓要踏平淳于候府,究竟是为了救殷阑珊于水火,还是仅仅为了替他殷殷所唤的“错儿”找寻一个万物而已?
若是后者,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执念能令人疯狂可怕到如此地步?
第68节:第七章 两相对决时(1)
第七章 两相对决时
“你救过我,是我的恩人。”
那一日,他如是平静地回答她,明明白白却又令她如坠云里雾里。
殷阑珊半依石壁上,瞥了一眼忙碌的萧逐月。
他坐在石桌前,心思全在那只受伤不轻的鹞鹰身上。
从别有洞天回来之后,这几日来,他清理了鹞鹰身上的血迹,小心翼翼清理完伤口之后,又找了两方薄薄的石片,夹在鹞鹰的羽翅之上,见它并无大碍了,才放下心来。
——甚至顾不上自己手背的伤口。
“喏,吃吧。”他将一碗肉粥推到耷拉着头的鹞鹰面前。
或许见萧逐月并无伤它之心,鹞鹰从最初的凶悍变为温顺,任萧逐月抚摸它的羽毛,尖尖的喙啄了两下肉粥,嘶鸣一声,便不再吃了。
“怎了了?”见鹞鹰无精打采,也拒绝吃粥,萧逐月有些急了,干脆自己拿起勺子,看样子是准备亲自为鹞鹰喂食。
殷阑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下了床,径直走到萧逐月面前,在他迷惑的注视下,一把夺走他手上的肉粥重重放下,转而看耷拉着头的鹞鹰。
见她来势汹汹,萧逐月有些慌了,张开双手护住鹞鹰,“阑珊,你答应放了它的。”
怎么?莫非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反悔”二字吗?
“放心,我说到做到。”先说一句让他定心,殷阑珊瞪他一眼,“就你这点能耐还想救它?我担心它伤好了反倒被你饿死了。”
萧逐月缩了缩脖子,“可是它不吃……”
“你见过哪只鹞鹰是喝粥长大的?”殷阑珊没好气地说,“这是野生野长的猛禽,不是豢养在家的公鸡,它要吃肉的。”
“哦。”萧逐月恍然大悟状,“可是,我去哪里弄肉呀?”
“说要你弄吗?”他还真是没一点头脑,“待会儿找那总管要些便是了。逢时春说了,我们是客人,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需要跟他客气。”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呐。”萧逐月欣喜,“可是那个候爷不是最恨动物吗?要是他知道我们救下了这只鹞鹰,他会不会——”
“行了,就说这只破鸟是我要可以了吧。”殷阑珊打断了他的话,摊开手,“拿来!”
“什么?”萧逐月愣了愣。
“手啊。”殷阑珊白他一眼,拉过他的手来,见手背的血迹已经凝固,虽损了些皮肉,倒也没伤及要害,便放下心来,“你这人,顾前不顾后,就算是要救吧,也先考虑一下自己好不好?看看,弄得伤成这样。”说归说,她还是低头吹了吹他的伤口,“痛不痛?”
“不痛。”她的发髻在自己眼下晃动,呵在自己手背上的热气暖暖的,早已驱走了那灼热的疼痛感觉。
阑珊,跟以往的冷漠无情相比,好像改变了一点呢。
“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痛?”殷阑珊狐疑地望着萧逐月,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他傻呆呆注视她的模样。
触及殷阑珊的视线,萧逐月飞快地别过脸去。
嗯,红了呢——有些好笑,不过,更多的,是舒缓的心情。
怎么形容呢?轻飘飘的,仿佛自己是在云端行走。
被人重视,原来就是如此这般吧。
“可能是受伤了,感觉有点热。”萧逐月咳了咳,欲盖弥彰。
受伤流血了都会发冷,怎么可能热呢?
明知他是在说谎掩饰,反正心情正好,殷阑珊也懒得去揭穿他,“这样啊,那你早些歇息好了。”
萧逐月站起身来,匆匆走进内室。
殷阑珊气定神闲地坐下来,手指打转了一圈,缠上鹞鹰的尾羽,想起萧逐月之前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养神的鹞鹰被惊醒,张开眼来,许是见了她,眼神又警惕起来,低哑地叫了几声。
殷阑珊按住它夹了石片蠢蠢欲动的翅膀,给了它一记警告的眼神,“那个傻瓜好不容易才替你弄好,你敢毁了他的心血试试看?”
那鹞鹰竟似听懂了她的话,乖乖地收好翅膀。
“算你识相。”殷阑珊满意地弹了一下鹰喙,指尖似不经意地滑过鹞鹰的脖子,“这次我是放过你了,不过还得提醒你一句,若是将来你还敢再伤萧逐月,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她是轻轻说这句话的,为的是不惊扰萧逐月。不过那锐利的眼神,可不那么客气了。
在她的注视下,一代猛禽也没自尊地哆嗦了一下,而后俯下身子安好蹲着,不敢再妄动了。
殷阑珊冷冷地哼了一声。
石门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她回头,瞧见站立在门外的总管一脸刻板的笑容——
第69节:第七章 两相对决时(2)
“殷右使,候爷有请。”
殷阑珊被带到那冷清清没什么人气的偌大石厅时,逢时春正在悠闲地品茶。
逢时春抬头,点头示意她落座,并笑笑地退递过一杯茶来。
“右使,这是上等的铁观音,要不要尝尝?”
殷阑珊瞧了一眼那黄绿色的茶汤,没有动作,很直接地开口:“对上等的东西,我从无好感。”
“那可真是遗憾了。”逢时春也不勉强,自己端了茶杯,浅尝了一口,“这铁观音茶色以黄绿色为最佳,清澈明亮又不带杂质……”
殷阑珊打断他的话:“你今日叫我来,不是专听你论茶道吧?”
“右使不要着急,我还没说完呢。”逢时春放下茶杯,提起一边的茶壶,徐徐往杯中掺水,“但再好的茶,也需要好水来冲泡,否则便品不出茶的醇厚了。”
“依你这么说,这水还真不普通了。”
“那是自然。这水,乃是从千壁崖绝顶的凤眼泉汲出,源有流,澄之无垢,挠之无浊,质轻浮于上,含于口清凉、甘甜无咸苦,可谓清、活、轻、甘、洌集于一身,乃是能泡出好茶味的上上之水。”逢时春手中动作停下,瞥了殷阑珊一眼,“茶如此,人亦如此。”
殷阑珊似笑非笑,“从来佳茗似佳人,你这比喻,倒也恰当了。不过——”她曲指敲了敲桌面,“你何以断定,你才是能配上段云错的良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拐弯抹角,可惜她却不喜欢绵里藏针,开诚布公来,索性痛快。
逢时春的脸色微微一变——原以为殷阑珊多少是有点忌讳的,却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地一针见血。
“段云错这辈子的命,已与阎王绑在一起了,你竟还不明白,痴人说梦,真是可笑。”殷阑珊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即便是他死,也会拖着段云错下地狱,不会让旁人有得到她的机会。”
逢时春的眉拧了起来,他五指扣紧了桌角,“他根本就不配!”
他的怒火,即便是隐忍,殷阑珊也能察觉,“不管配不配,现在她已经是阎王的妻了。”
啪嗒——石桌一角碎裂。
殷阑珊望那残桌,再看逢时春。
自己竟被她撩拨起了怒火,逢时春隐隐有些恼,不过表面上,还是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想与右使做个交易。”
“没兴趣。”殷阑珊意兴阑珊地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我累了。”
逢时春盯着她的背影,慢慢地开口:“他来了。”
殷阑珊蓦地止住脚步。
“右使,还记得你我的赌约吗?”
殷阑珊回过头来。
逢时春朝她走近,“我说要赌你与段云错,在阎王心中,究竟孰轻孰重。如今,他来了,你不应该高兴吗?在他心中,兴许,你还占有一席之地呢。”
殷阑珊盯着他,声音冷了下去:“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逢时春走到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倾身过来,“重要的是,我要段云错;而你,要段步飞。若是没有了段云错,你便能再度赢回他的心。你我的这个交易,可是两相划算呢——谁?”
逢时春突然厉声开口。
殷阑珊迅速转过身,看见门边人影一晃,竟是萧逐月。
他默默地看着她,脸色莫名地苍白,“我见你出去了,不放心,所以——”
她未及答话,突然瞥到一缕寒光,心惊之下,身形灵动,眨眼之间,已挡在萧逐月身前,接住那当空飞过来的东西——
凛凛的飞刀夹在拇指与食指间,殷阑珊怒极,扔掉飞刀,凌空挥出一掌打向逢时春。
逢时春早有警觉,侧身躲过,身后的屏风被掌风当中劈成两半。
逢时春望望那倒地的屏风,微微有些讶然,不想殷阑珊的功力恢复得如此之快。
也不曾想,为了那个姓萧的男人,一向行事稳健的殷阑珊居然失控地对他大打出手。
心底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的这招连环计,似乎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而正是这一步,或许,会坏了他的大事。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在逢时春冥思苦想的当口,殷阑珊已将萧逐月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萧逐月按住殷阑珊的手,为宽她的心,连说了几遍。
殷阑珊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逢时春竟敢对萧逐月出手,要是萧逐月有个好歹,她必定要逢时春抵命!
萧逐月瞧殷阑珊恨恨的样子,也不知她现在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了口:“他说的,是真的吗?”
殷阑珊还在愤愤中,“谁?”
见她心不在焉,萧逐月悄悄地将手背向身后,狠狠地握紧,“你要的,是那个阎王段步飞吗?”
逢时春跟她说的话,一字一句,他听得清;她尚未回答,而他想要问个明白。
也许是这段日子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太惬意太美好了,融洽且温馨的亲昵已令他忽视了必须要正视的某些事实,而今,当头的一声棒喝,将这样的梦,打碎了一个裂痕。
第70节:第七章 两相对决时(3)
那日,在红豆树下,她的幽怨她的无助她的泪,还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若不是情有独钟,怎会令她伤情到那种地步?
身为摄魄右使,她心仪心折的,竟是阎王。
不料想他竟突如其来地问这等问题,殷阑珊怔了怔,咬牙回答:“与你何干?”
心有点乱,糟糟的一团理不清头绪,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