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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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笑-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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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阑珊愣了愣,抬手拭自己的眼角,润润的,湿湿一片。   
好奇怪,她怎么会哭了呢?很久以前,她就不会哭了的呀。   
又是一滴,再一滴,而后,是止不住的成串下来。   
“不许哭!不准哭!”   
她自己对自己说,拼命地揉自己的眼,想要制止那源源不绝的泪水。   
一双手,从前方伸来,拉住了她蹂躏自己眼睛的手,狠狠地将她拽了过去。   
那是一个温暖柔和的怀抱,截然不同另一个人的霸道专横。   
“别哭……”萧逐月搂着她,下巴顶着她的额,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时间,殷阑珊陡生错觉,仿若自己就是手心中的那两颗红豆,被人捧在掌心细细呵护,珍爱不已。   
不想哭,真的不想哭,偏偏那泪,滂沱汹涌得更加厉害。   
“不用你管,不要你管……”她握紧了拳头,用力捶他,任性得如同豆蔻年华的女儿家,“萧逐月,我不用你可怜我!”     
第60节:第四章 声声皆是愁(5)     
“我没有可怜你。”萧逐月任由她捶打,声音低沉了下去,“阑珊,自始至终,我是一直在乎你的。”   
他说在乎她。   
是的,他在乎,从头到尾,若不是在乎,他早应对她这样冷漠的女子避之不及。   
隐藏于他房中红木柜中黑匣里的锦袋暗示他们的确相识,否则她贴身的东西,只要她不允,谁人可以得到?   
可他究竟是谁呢?想不起,也猜不到。   
头一次,她开始痛恨起自己,过往竟可以对一切都那般漫不经心。   
这厢,她心情烦乱;那厢,萧逐月将她搂得更紧,语气也更加急切起来——   
“谁道你无足轻重,这八年来,无时无刻,你始终都被我惦记于心。”   
言辞凿凿,情义恳切,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一听便知晓。   
即便是性冷如水,殷阑珊还是不免动容,她仰面,看萧逐月。   
微红的双眼,两行清泪于月光下,在萧逐月的眼中,因不同于她平日间的冷漠如冰,反而更似寻常女儿家,有了情感。   
见她凝望他,看不清她翦翦水眸之下暗藏之色,萧逐月的呼吸有些急促,有些结巴起来:“若、若是你愿意——”   
夜风拂面而来,树叶摩挲,沙沙作响。   
殷阑珊的眼神陡然转换,她蓦地从萧逐月胸前抬起头来,目光瞬间冰冷下来,视线摄向不远处。   
转变之快,与之前的痛哭之色,判若两人。   
萧逐月还不明所以,下一刻,已被殷阑珊拎着飘然后退了三尺。   
与之同时,他们之前站立处,横空而出一把飞刀,插入土中,雪亮的刀片轻若蝉翼,闪着寒光,把手仍在轻微晃动。   
萧逐月的脸色惨白,一想到要不是殷阑珊动作利索,恐怕此刻成为刀下亡魂的,便是自己了。   
殷阑珊神色未变,她从那把飞刀上收回视线,目光望向右方远处的一片漆黑当中,极淡地低哼一声。     
第61节:第五章 狭路且相逢(1)     
第五章 狭路且相逢   
“许久不见,右使的功力未见减退呢。”   
人声远远传来,带着笑意,不知为何,听在萧逐月耳中,颇为阴冷。   
此处位于城南偏隅,入夜本就少有人来,此刻来人口唤“右使”,莫非,是在叫殷阑珊?   
他偏头看殷阑珊——右使?是她的身份吗?她又是什么右使?   
思绪还混乱着,月光下,地面已出现了另一阴影。   
萧逐月仰头望去,见近旁的三层塔楼之上,一人独自站立顶端。   
殷阑珊踱步,似不经意地挡在了萧逐月身前,眼神已逐渐精锐起来,紧盯那塔楼顶端之人,冷冷开口道:“逢时春,我以为黑鹰堡的教训,已经足够了。”   
那黑鹰堡的老堡主为了一己之私,自不量力,妄想一举歼灭万花阁与无间盟。也是他老糊涂了,居然拿了几个女人来作诱饵,别人也就不管了,可很不巧,那里面,偏偏有段云错。阎王一怒之下,也不需万花阁主花弄影开口,当场就踏平了黑鹰堡。   
发了怒,施了威,从此江湖中人尽皆知,阎王行事乖张狠辣,特别事关今日已贵为阎王夫人的段云错,最好少去撩拨他的耐性。   
“好生无礼呢。”塔顶上的人轻轻地笑着,“你家阎王没有教过你待客之道吗?礼尚往来,我尊你一声右使,你岂能直呼我名讳?好歹,也应唤我淳于候才对。”   
他如此说着,张开双臂,姿势优雅,从容不迫地沿着塔楼边沿飘然而下。落地之后,直起身来,与面前的二人打了照面。   
瘦削的脸颊,颀长的身形,还穿了一身白衫,与身着黑衣的殷阑珊大相径庭。   
逢时春望戒备的殷阑珊,目光飘向她的身后,“右使难得来到中土,滞留潼川,原来是真有原因呢。”言罢,他又笑了起来,“我乃淳于候逢时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他的这句话,明显是在问萧逐月。   
在他的笑声中,萧逐月突然觉得周身有些发冷。   
不待萧逐月开口,殷阑珊已是不客气地回他:“他是何人,与你何干?”   
逢时春对她咄咄的语气也不慎在意,只是拂了拂袖,言道:“我见向来铁面的右使在这位公子面前柔情展现,还泪湿了素颜,想能令右使伤神伤心的人不多见,所以好奇而已。”   
殷阑珊的目光如冰箭扫了过去,“人一旦生了好奇心追根问底,一般没什么好下场。”   
逢时春的手指滑过自己的眉,停在鬓角处,“你也说了一般而已,或许,我是特例呢?”   
“在我手下,没有特例。”   
话音方落,殷阑珊身形一晃,萧逐月还未看清,她已近到了逢时春身前,一道雪亮拉着长长的寒光闪过,轰隆声响,地面抖动,萧逐月只觉得脚下摇晃,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形。   
逢时春退后了好远,他与殷阑珊之间,地面出现了巨大的沟壑,尘土飞扬。   
萧逐月这才看清殷阑珊的右手中,还握着一条锁链——不,不是锁链,那是她头顶的十片银叶,只是其间被细细的韧丝通通串连在一起,形似一条锁链而已。   
逢时春挥开眼前的尘灰,望与他对峙的殷阑珊,拊掌轻拍,“好得很,摄魄右使的夺魄链果真名不虚传。”   
——摄魄右使?夺魄链?   
萧逐月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嗡鸣,赫然想起了那位廖家公子的话。   
殷阑珊,她竟就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无间盟的摄魄右使?   
原来摄魄右使并不是什么粗壮可怕的莽汉,那夺魄链的常状也仅是饰品而已。   
——可见小道消息是传得多么离谱。   
萧逐月脑海中自动出现了当日廖家公子缠着那根据《江湖月报》上登出来的夺魄链原型而特制的银链而气喘吁吁行动艰难的模样……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此地此等肃杀的气氛,他想自己很有可能会爆笑出声。   
逢时春努力努嘴,示意殷阑珊看萧逐月张大了嘴一副痴傻的模样,“你那位朋友似乎受惊不轻哪。”   
“不劳你费心。”殷阑珊回头望了萧逐月一眼,迅速转过头来,扬手又打了过来,显然不买他的账。   
逢时春的袖子略微一甩,两把飞刀射出直取殷阑珊。   
夺魄链在空中旋了个弧度,弯弯缠上匕首,陡然又伸直,“刷啦”一声放开,飞刀又回转飞向逢时春。   
逢时春宽大的袖袍翻弄,卷入了飞刀首,手腕一抖,飞刀插入身后的塔楼砖墙之上,铿然作响。   
“我无意与你动手。”逢时春敛目,也不在动手,“你也知晓,我要的,是阎王令与段云错。”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烧灼起来,熠熠生辉。   
——亦不知,他的疯狂,是为了阎王令,还是,段云错。   
“那你还是要与我动手了?”殷阑珊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逼上了前去,“这么久了,逢时春,你居然还不罢休。”   
逢时春跃起来,避开殷阑珊的攻击,见她步步狠招,他扯了扯嘴角,轻嗤:“右使,你这般拼死拼活地效忠,也不知阎王是否领情?”   
殷阑珊怒极,踏着砖墙呼呼直上,翻越过逢时春,挡在他身前,蓦地回转身来,用了十足的气力狠狠将夺魄链挥打下来。   
寒光凛冽,夹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气。逢时春不敢大意,忙匆匆凌空退开,飞身至红豆树上站定。   
近旁的树枝齐齐折断,豆荚纷纷而下,爆裂开来,内中的红豆滚落一地。   
逢时春探指摸了摸自己的左颊,指腹有血。   
看来这一次将殷阑珊撩拨得不轻呢。   
他得意得笑,眼中精光乍现。   
他将沾有自己鲜血的指腹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开口:“右使,你这可是恼羞成怒吗?”   
站立下方的萧逐月虽然不太明白过往的恩怨纠葛,但也大致明白逢时春是戳到了殷阑珊的伤处,才令她如此暴怒。   
阎王,是那个伤了她心的人吗?   
“逢时春,你如果此刻不闭嘴——”殷阑珊抿紧了唇,语气冷得足以令人心生畏惧,“我以后都不用开口了!”   
这已不是威胁,而是勒令了——开不了口的,只有死人。   
“好大的口气。”逢时春的笑容促狭,眼神却是凌厉的,“就算你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自己——阎王钟情的是段云错,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一针见血,字字锋利,扎在心尖,好痛好痛。   
“住嘴,我叫你住嘴!”   
殷阑珊狂叫,手一抖,夺魄链就要出手——   
“阑珊,不要!”   
萧逐月骤然出声。   
殷阑珊的动作略略迟疑,低头望下方的萧逐月。   
逢时春倚树睨面色紧张的萧逐月。   
“别出手。”萧逐月凝望着她因怒极而涨红的脸,低声吭气,“再气再恨,也不要毁了这棵红豆树。”   
殷阑珊愣了一下,直直望着那在他与逢时春击打之中已摇坠的红豆树,地面残叶纷落,豆荚瓣瓣,红豆一地。   
右手还紧握着,是萧逐月给予的红豆,热热的,气息滚拂在掌心。   
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暴戾的眼神逐渐隐去,她甩手,银叶稳稳地重落入她的发间,片片到位,好端端的似从不曾离去过。   
逢时春将殷阑珊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眯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萧逐月。   
“你走!”殷阑珊盯着逢时春,道出两字。   
逢时春绕着手指,闲闲的姿态,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但身为摄魄右使,我不会任由你扰乱无间盟。”殷阑珊一字一顿,道明自己的立场,“阎王令你休想得到,段云错——他也不会给你!”   
不想与此人多费唇舌,殷阑珊翻身跃下,缓步走向萧逐月。   
“右使——”逢时春突然开口。   
殷阑珊举目望他,但见荫蔽的树叶中,人影隐隐。   
“你可愿与我打个赌?”逢时春的声音传来,“赌你与段云错,在阎王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根本就不用赌。”殷阑珊拒绝,心头的酸涩满满延溢,她凝了声,“他既已娶了段云错为妻,结果早有定论了。”   
第62节:第五章 狭路且相逢(2)     
“是吗?”逢时春反问,“但在我,倒还有不同的看法呢。”言罢,他又笑了起来。   
殷阑珊心思一转,视线瞥向树下的萧逐月,暗叫不好,急扑上前。   
萧逐月只来得及看见殷阑珊的面色突变,随后自己的双手被外力反转向后,一阵揪心疼痛之后被狠狠握紧,同时,脖颈处一凉,薄刃已抵住喉间。   
“哎,真是——”逢时春望着急促而来的殷阑珊,轻轻地笑着,“被右使吓了吓,手都有点抖了呢。”   
薄刃贴着肌肤,颤了颤,殷红的血缓缓渗了出来。   
殷阑珊的脚步骤停,立在一丈开外,不再上前。   
“右使倒是个聪明人。”逢时春言道。   
殷阑珊冷冷发话:“作践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这就是淳于候的风格?”   
逢时春当然听懂了她的贬损,他眨眨眼,“我的风格,是能利用的,要尽量利用。看右使这副紧张的模样,这位公子,恐怕并不是一位无关紧要的人吧?”   
对他的一再挑衅,殷阑珊发怒,“逢时春,有什么屁话,你直说好了!”   
“爽快!”逢时春的眼中透着狡黠,“我的要求很简单,那便是请右使到淳于候府做客而已。”   
“做客而已?”   
“做客而已。”逢时春点头,顿了顿,“当然,如果其他人要寻右使而来,我也当欢迎。”   
殷阑珊望他片刻,忽然笑了,笑声中凉意森森,“你当挟持了我,阎王就会前来?你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   
“所以我劝你赌了。”逢时春扭着萧逐月的另一只手暗中发力,“外人皆说阎王冷漠无情,我想看看,如果他的得意手下有难,他会如何?”   
揪心的疼自手臂处蔓延开来,萧逐月咬紧牙关,硬挺着不痛呼出声。   
殷阑珊望了一眼萧逐月的痛苦表情,平静道:“你会输。对于威胁,他会选择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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