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毕业后在一家印刷厂当检字工。当时厂长很看重她,并把她从检字车间调到电脑制版室。
何玉芳并不清楚厂长将其工作调换是另有所图。一次宴请厂里的几家老客户,酒后,厂长在KTV包厢欲对她非礼,被她严词拒绝。不久,就接到厂部通知,要她回原车间工作。这一进一去的原因不言而喻。她一怒之下,工作不要了,与几个同班同学一合计,于是南下深圳。其时,恰逢华宇公司招聘一名女性文秘,她试向管招聘的负责人递了一张表格,一手漂亮的字吸引了搞招聘的工作人员。根据表格中所填的联系电话,人事部随即将她通知到公司面试。身材苗条,面容俊美,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加上举止端庄大方,虽然只是文凭低了一点,但毫无阻碍的被录取了。
人事部长将何玉芳带到朝旭办公室,请他过目,并把她填的表格递给朝旭。其时,朝旭正在写一份程总催着要的材料,他没有看玉芳,一边看表一边问:“这字是你自己写的?”
玉芳不屑一顾地说:“这还用问,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啦!”
朝旭一听这口音,马上抬头看了看何玉芳说:“嗯—;—;!怎么是你?字写得不错,人气质也不错,不错,不错。只不过那骨子里的成色—;—;!”
玉芳一听,斜了朝旭一眼,如触电般扭头就走。
朝旭大声命令道:“你给我回来!”玉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朝旭拿着玉芳填写的表,从办公桌那边绕过,来到玉芳身后,故意严肃地说:“嘿嘿!脾气还不小嘛!本公司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继而换了一种近乎亲近的口气说:“只允许你议论人?真倔!”
玉芳两只手不停地扮着自己的衣角,反正不做声。人事部长也懵了,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朝旭将表递给人事部长,说:“你把她带去总裁办。如果程总不满意,你再到我这儿来一下。”
明显地看出,朝旭对何玉芳很有好感,言外之意,程总如果不满意,还可以另外安排。人事部知道这个意思,何玉芳心里也很明白,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了朝旭一眼,低头跟随人事部长走了,临到门口又回头偷偷看朝旭一眼,朝旭微笑地看着她离开后才回到办桌边继续工作。仅此一面,何玉芳对朝旭的印象如此之深,心中激起一种莫名的涟漪,这种感觉甚至比录用她还重要。后来,程总同意留她在总裁办,何玉芳念念不忘的则是,她和朝旭第一次在立交桥上邂逅相逢的英容,面试时,那看似严厉实则含有深深怜爱的情态,总觉得有一种回到亲人怀抱的温暖。
朝旭在华宇房地产公司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能力,人品,以及他那风度翩翩的气质,特别是在华宇公司的贡献,给员工的形象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因工作关系,何玉芳与朝旭的接触也很频繁,她对朝旭在内心的评价又更深一层,觉得他“骨子里的成色”沌极了。远离家庭的朝旭,在工作之余也很愿意和她说说话。朝旭持重、幽默的言谈举止,常常使她心驰神往,每每与之接触后,时常心问口,“世间竟有如此优秀的男人?”她为有朝旭这样的上司感到欣喜,又为朝旭不能和她时时在一起而忧伤。特别是八小时以后,独自回到单身宿舍,未进家门先站在阳台,眺望公司那栋白色的高级职员住宅楼,很希望朝旭也出现在阳台上。
“他,还没下班……”玉芳时常这样心里默念着,多次眺望着,虽然百次难碰到一次,可她从没灰过心,每次只到实在看不到他,才想到开自己的房门。
朝旭是一个多面手,自幼喜欢音乐和声乐,不但歌唱得好,二胡也不亚于科班,也善于调剂自己的精神生活。哪怕工作再繁忙,仍注意身体的保健,和员工们玩排球,蓝球、桌球,照玩不误。如果有段时间空闲较多,他便操起二胡尽情的演奏,从他的琴声可以悟出他的心情。尤其是玉芳,简直对他的喜怒哀乐了如指掌,她观察他非常仔细。
玉芳也略通音律,她愈是听得懂朝旭的琴声,心情愈是难受:一曲《月夜》引发她多重遐想,他是在想念何人?是想念楚云的妻儿?还是……。一曲《二泉映月》牵动她几度忧伤。这支日本人认为,要焚香跪听的曲子,朝旭你、你能不能不拉那令人担心的第一弓呢?你不知道这揪心的一声长叹,象针一样把人家的心都给扎流血啦!工作上是不是有何不顺?还是家中出甚难题?也许朝旭并无所指,而这边的玉芳却在悄然堕泪。他高兴之时奏出的《奔驰在千里草原》、《喜送公粮》和《赛马》……,这时的玉芳也面带笑容,为他有什么成功的喜事而高兴。玉芳最爱听的是《梁祝》,这首曲子用二胡演奏,那情感较之小提琴又格外不同,真好象一位类似朝旭一样的男人在向自己倾诉衷情,挽着她迎着晚霞,飘飞在白云蓝天。然而,玉芳最欣赏的这支曲,朝旭却拉得很少,偶尔演奏一次,很长时间也难再听到这优美的声音。总之,每当悠扬的琴声从那栋白楼飘来,她可以不看书,不洗澡,放下一切事情,专心致志地聆听她那暗恋着的人此时此刻心境的表露。琴声一停,似乎她的呼吸也停顿了,于是便又陷入极度苦闷的相思之中。
朝旭工作繁忙,有时操琴演奏,只是作为一种放松的精神调剂,而八小时以后的她,远离家乡,显得十分地孤独、寂寞,常常心意谙然的坐在桌边,拿起笔来想写点什么,往往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怎么也不如意,后来也联成了几句。她写道:
那白色的构筑物 / 是一处迷人的磁场 /
它圣洁、潇洒、伟岸 /它傲然屹立 英姿勃发 /
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力量 /娓娓佳音 /
从那里飘出 / 象天女散花 / 沁人肺腑,撩人心房 /
扑鼻的馨香遏住了晴空的白云 / 留住了楼前的彩蝶 /
醉人的白楼啊 /真真叫我神往/
她怀揣着这几句诗,几次踱步在白楼下犹豫再三,就是迈不开上梯的脚步。
朝旭是个事业型的男人。虽然,他对玉芳感觉极好,但终不敢越雷池一步。他那双智慧的眼睛,对貌似正常,而心属乎已的玉芳,早就留意到了。看人处事,有自己独到之处的他,隐隐也察觉到玉芳对他,既便在某些细小事情上流露出来的关心,几近初恋时的凤玲。虽然每次都泰然处之,可心里也与常人一样,有一股不可抗拒的热浪在浑身沸腾。当一想到美丽贤良的凤玲,可爱的小斌斌,那热量就自然而然的冷却下来了。但是,一进到办公室,玉芳春风桃花般飘然而至时,朝旭又无论如何止不住那摇曳的心襟。他有时想:人啊!人!怎么不能分身,何不也来个“一截赠殴美,一截还东国”呢?
玉芳知道,朝旭晚饭半小时后有个散步的习惯。平时,她总是坐在窗前,默默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朝旭从那白楼下去,悠然地走在林荫道上,直到他完成散步的全过程回到白楼,玉芳才去做她应该做的事。这天,她吃过晚餐,便匆匆回房梳洗打扮后,揣着诗稿,似乎不经意的也来到朝旭散步的地方溜哒着。街道上的行人车辆,路边景色,她视而不见,只是时而往白楼方向看看,时而摸一下口袋里的诗稿,走没多远又返回出发点,再又回头漫步走着。她今天象是下了很大决心,要单独会会心中的他。
好,很好!朝旭穿着一身雪白的休闲装,走下白楼,出了院门,迈着她熟悉的那种特有的制式步伐,宛如一朵洁净的白云,乘着薰人的春风向这边飘来。嗬!他那身后隐隐约约一道道是什么?象是一帘潇洒的瀑布,不!那是一束灿烂的霞光,一团燎燃的烈焰,象是要把这圣洁爱冶炼成放射出万丈光芒的灯塔。玉芳心里好激动,好激动,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暗暗地说:“不要紧张,不要喜形于色。”脚步放慢了,腿还微微有点颤。
朝旭大步来到了她的背后,一见玉芳,笑道:“嗬—;—;!小何,你也在散步啊!”
玉芳脸热热的,她莞尔一笑,说:“朝总您好!”
朝旭笑逐颜开地说:“你也好哇!”
“您 、您每天都在这儿散步?”玉芳象是在问,又象是早就知道的明知故问。
朝旭和霭地答道:“嗯!对啊!我是每天都在这儿散步哪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随便问问呗!”稍停了一下又说“我,我能不能陪您走走?”
朝旭笑了起来,说:“呵呵!怎么不能?这不已经在和我一块儿走吗?求之不得哟!有这么漂亮的姑娘陪我走,我今天要它十里路呢。”
“十里,嗯—;—;!古今才子们都喜欢动辄十里,十里,元曲中赵善庆的‘十里晴湖,二月韶华。’张养浩的‘荷花绽,十里香散’,还有‘春风十里杨洲路,卷上珠帘总不如。’都很优美。”玉芳非是有意卖弄,因是朝旭言者无意,她却听者有心。朝旭随口说句“十里路”玉芳便将元曲中的几个“十里”曲词背了出来,委婉地透露了她对朝旭的爱幕之情。
朝旭很是惊讶,说:“嗨!你还真不简单嘛,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十里’的优美词句。”
玉芳笑道:“因为我下了班没事儿,除了有时听您拉拉二胡,最近又爱翻翻元曲,我发现这元曲呀,如果不去研究它的词牌,那种体裁,与现在的新诗长短句真有点儿近似。您说呢?”
说完,天真地侧着头看着朝旭。
朝旭心中怎能不清楚这姑娘的用意,但他有意回避了那听二胡所传递的信号,和她谈起元曲来。笑道:“这倒是个新发现,对元曲评价最高的,应是明代戏曲家臧懋循,他在《元曲选序》中说,元曲不事雕琢,自然质朴动人,‘妙在不功而功’。看来,你与臧懋循所见略同哪!”他象个顽皮的孩子一样笑看着玉芳。
玉芳故作生气地说:“朝总挖苦人,不给你说啦!”
朝旭笑道:“你的见解就是有新意嘛!其实,元曲中用‘十’,除了‘十里’外,其他方面也用得多,如高文秀《谇范睢》中就有‘便读十年书也只受的十年暴,便晓得十分事也抵不得十分饱’,两句用了四个‘十’。”说完,朝旭脸上失去了笑容。
玉芳并不清楚,朝旭说的这两句词,曾经是他离开楚云之初,一度环绕在心中的忧思。她望了望他道:“您总是高人一筹,我搜索枯肠凑合了三个人的诗词,才讲出三个十,您用一个人的两句词,便说出了四个‘十’。”
朝旭说:“我毫无盖过你的意思,也是偶然想起,你不要多心。其实,我对《元曲》并不感兴趣,我喜欢《唐诗》”
玉芳说:“我知道,《元曲》只适合我们这个文化层次的人,《唐诗》我看不懂,只有您这高层次的人才喜欢。”
朝旭笑了笑说:“请不要这样理解,我爱好唐诗有两个与别人不同的理由,首先,它是男人的诗,你看《唐诗》三百首有几首是女人写的?”
玉芳不高兴地说:“你岐视女人。”
朝旭笑道:“我就知道你又会想偏哩,怎么能这样想呢?男人研究男人写的诗,是对自身思想性格的磨砺,比如说,每当我读刘禹锡的诗,我就觉得他有些象陈毅,那句‘玄都观内花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直则直矣,可锋芒毕露,又怎能不一贬再贬?联系朝某又何尝不是如此?”
玉芳听了点头默认。
“第二点与人不同的理由是,外国人的提示,十八世纪奥地利作曲家马勒认为,中国的唐诗是一部中世纪的交响乐。他崇尚东方人悠然自得的人生,厌倦西方节奏紧张的生活方式,甚至把李白、王维诗中的思想写进了他《第八交响乐》的第六乐章、、、、、、”
玉芳听着朝旭侃侃而谈,深深佩服他的博学多才,笑望着朝旭不停地点着头,朝旭说完后,她抬头看着远处,深情的说:“男人的才华只有高于女人,才是天造地设。我不相信苏小妹可以难倒秦观。他的‘为谁流向潇湘去?’这首诗足以证明其才情俱佳。富甲一方的卓文君与穷困潦倒的司马相如私奔,也是仰幕他的才华,还有……”
玉芳看着朝旭默不作声,停下不说了。文学造诣很深的朝旭不会悟不出玉芳的话外之音,可他没有顺着玉芳的思路缠绵悱恻下去,只是轻描淡写不着边际地说了句:“发挥得不错。”尔后叉开话题,对人来车往、繁华喧闹的景物指指点点,悠然地迈着大步继续往前走他的路。
玉芳侧过脸看看朝旭,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倒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
朝旭在行进中忽然回头来问玉芳:“嗳!讲啊!讲得很好,你继续讲嘛!”
玉芳好象有点不高兴地:“您又没认真听我说,我还说啥呢?”
“嗬—;—;!我咋就没认真听你说呢?秦观的‘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向潇湘去?’还有卓文君、司马相如什么的,不是吗?”说着用手指点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