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炎,我……”我盯着妈,问:“我哥哥?”
“对呀,你猜到了?”妈笑道:“就是想让他当你哥哥。”
“妈!”我想哭,说:“你跟爸当年怎么忍心扔了他的?”
“扔了谁?”妈看着我,问。
“郑炎。”
“谁说的?”
“你说的。”我尽量学着妈的腔调,说:“对呀,你猜到了?就是想让他当你哥哥。”
“我是问你想不想。”
“什么想不想。”我委屈地说:“我想不想有什么用,事实都已经定了。”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妈失望地说:“炎子一个人怪可怜的,又没有家,本来我和你爷爷、你爸爸都商量好了,想认他做干儿子,唉!你小子怎么这样?他可是你好朋友呀。”
“干儿子?”
“是呀。”
“干——儿子?”我又突出重音地问。
“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我将自己吓了个半死,我觉得我也可以去当杀手,专门刺杀我自己。
“好,好。”放下心的我高兴地说:“我想让他当我哥哥,我早就想了。”
妈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吧?刚才你不是还不愿意吗?”
“刚才……刚才我没听清。”
“真愿意?”
“真愿意。”
“这还差不多。”妈笑道:“那你明天约他元旦来过节,先别跟他说,到时给他一个惊喜。”
“我明白。”我和妈兴奋地密谋着。
20
第二天,雪并没有停,只是小了一些。
广告公司里显得很喜庆,每个人见面都是“新年好,新年好”地打着招呼,从这些热情地问候中,你丝毫也听不出有对旧年的不舍,有的只是对新年的期盼。我也一样的在开心着,在为一年的即将逝去而开心着,在为一年的未知前景而开心着,却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些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是否逝去的青春不值得我们留恋,不值得我们在它即将离去的时候,回头再看上一眼呢?
下午开会的时候,萧英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他接了电话,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
“你让他死了这份心吧,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他大吼着,然后挂了电话。
会议室里一阵错愕。
“今天先这样吧。”萧英推椅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雅静想追上去,但又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去看看。”我拍了拍雅静,跟着萧英进了办公室。
“怎么啦?”
“没什么。”萧英来回地踱着步,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皱着眉头直接关机。
“你明天有空吗?”他停了下来,问。
“干什么?”
“随便问问。”萧英叹了口气,说。
我觉得没有必要瞒他,于是就把元旦的安排都告诉了他。
“你家人真好。”萧英听完后说。
我笑了笑,说:“你呢?是不是和雅静都约好了?”
萧英摇摇头,有些失落地说:“雅静说要回家跟她妈妈一起过节。”
“你不用回家吗?”我随口问道。
萧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我没有家人,他们都死了。”
“死了?”我吃惊地问:“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过?”
“死了就死了,有必要提吗?”
我没有再追问,只是在他身边陪他静静地坐着。
约郑炎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只用两句话就将他拿下了。
第一句:“明天来家过节。”
第二句:“元旦见。”
我看着郑炎感动的样子,拼命地忍住了想要提前泄密的冲动。对于郑炎来说,原本与生俱来就该拥有的幸福,虽然来得太迟了,但毕竟还是来了。
我想像不出谜底揭开后,郑炎会是什么表情,我只有期待着。
“怎么样?炎子来吗?”我一回到家,妈就迫不及待地问。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暗暗地克扣了一句。
“嗯,那就好。”妈放下了心,又问:“那小影呢?她来吗?”
“我只是约了她明天下午见面,到时再说吧。”我有些缺乏信心地说。
“你小子蛮精的嘛。”妈以她之心度我之腹地说:“是不是想不给人家考虑的时间,来个突然袭击呀?”
“嗯……就算是吧。”我隐稳觉得这个主意值得一试。
“妈,还有一个人要来过节。”
“谁?”
“我和郑炎得好朋友,叫萧英。”我接着又把萧英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妈展示着她的母性,说:“要不然明天连他一块儿认了?”
“妈!”我觉得她认干儿子认得快疯了,说:“你都没见过他,你……”
“怎么啦?他不是你好朋友吗?”
“是,他是我好朋友。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也要循序渐进呀,以后接触多了再认也不迟,哪有一见人家面就要认他做儿子的?”
“也对。”妈笑道:“那就以后再说,对了,他叫什么呀?”
“萧英。”
“噢。”妈点点头,说:“英子。”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将要发生的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哥哥!”我默默地叫了一声,尽量的熟悉着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称呼。
桌上的长颈鹿呆呆地看着我。
元旦一大早,我就被表姐打来的电话吵醒了。
“小表弟,晚上别忘了看直播。”
“什么直播?”
“舞蹈大赛呀,你小子不会给忘了吧?”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我舌头打结地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电视会直播。”
“当然要直播了,这次比赛可重要了!”表姐高兴地说:“晚上八点,省台,一定要看!否则……”表姐“哼”了一声。
“一定看,一定看,一定看,一定看……”我说:“祝你比赛顺利!成功!!获大奖!!”
“那当然。”表姐信心十足地说:“评委们要是敢不识货,哼!阿呔!”
我听到电话那头于峰大叫了一声。
“失误,失误,失误,失误……”表姐说。
午后,我刚要出门,正好碰到了郑炎。
“你上哪儿去?”他的手里拎满了东西。
“去见王影。”我说:“妈让我带她来过节。”
“王影?她也来?”
“吃惊了?”我笑道:“让你吃惊的事还在后头呢。”
“什么事?”
我神秘地笑了笑。
广场上积满了雪,到处都挂着漂亮的彩幅,上面的言语很俗套,无非是一些“元旦快乐新年好”之类的话语,只有一家商场门口挂的彩幅有些与众不同,上面很喜庆的写着:“剜心剜肺吐血跳楼大甩卖”。
我没敢进去,我怕溅一身血。
我在雪地上走着,听着雪被踩时发出的“沙沙”声,感觉就像漫步在沙滩,只是穿得要多得多而已。
王影来得很准时,看到我到的比她还早,她开心地笑着。
“你的手套呢?”我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双手。
“你说话不算数了吗?”
“当然算数。”我暖着她的手,说:“可你也不能连手套也不带了呀。”
“我……我怕你忘了。”王影轻轻地说:“何况,你的手比手套暖和多了。”
我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过了好半天,我才想起了妈吩咐的任务。
“郑炎要做我哥哥了。”我先做着铺垫。
“什么?”王影一脸的不相信,说:“真的假的?”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又将今晚家里的热闹大肆渲染了一番,以勾起她亲临现场的兴趣。王影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小声地应着,最后问:“他是孤儿,你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没必要跟她说郑炎暗恋她的事,毕竟郑炎自己也说了那只是一场误会。
“男人之间的话题总会多一些嘛。”我搪塞道。
王影点点头,说:“你妈真好。”
我见时机成熟,立刻趁热打铁道:“你不想见见她吗?”
王影不说话。
我见她没有拒绝,忙说:“其实今天我是奉母亲大人之命,接你去过节的。”
“啊?!”王影张大了嘴。
“你不愿意吗?”我说:“我妈早就想见你了。”
“不是不愿意。”王影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只是有些……有些紧张。”
“没事儿。”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说:“你的家人我不都见过了吗?”
“那不一样,那……那是碰上的。”
“碰上的我都不怕,专门约你,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谁像你那么厚脸皮。”
“没事儿,你就当是朋友聚会。”我贼笑道:“反正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我紧接着着又补了一句:“再说你又不丑。”
王影不说话,只是脸红得厉害。
“就这么说定了!”我高兴地手舞足蹈。
现在就剩萧英了。
“你在哪儿呢?”我拨通了他的手机。
“广告公司。”萧英有气无力地说。
“快来吧,我和王影在广场等你。”
“干什么?”
“请你呀。”我笑道:“过节了。”
“请我?”萧英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很多,说:“去哪里?”
“反正比你待在广告公司强。”我向他学习挂了电话,他向偶像剧学习没有再打回来。
21
在等萧英的时候,我和王影开心地堆起了雪人。胖胖的身子,圆圆的脑袋,王影还拿石头做雪人的眼睛和嘴。
“像什么?”她在雪人鼻子的位置上,插了根长长的枯树枝,问。
“像猪八戒。”我觉得她有些“堆猪点鼻”的意思。
“我看像你。”
“那就不像猪八戒了。”
王影笑嘻嘻地说:“又像猪八戒又像你。”
回家的路上,他俩走得越来越慢,却不是因为礼品重量的拖累。我不停的鼓励着,最后终于将他俩拖到了家门口。
“我还是不去了。”王影快哭出来了,幸好我拉着她的手,一直在防着她临阵脱逃。
“有什么好怕的?”萧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在哪儿?在哪儿?”
我指了指家门。
“不是问你家在哪儿。”萧英吸了一口冷气,说:“我是想问哪儿有厕所。”
我没有理他,只是冲上去敲了敲门,他俩想逃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立刻一左一右地跑到我身边站好,脸上堆满了有些傻的笑容。
门开了,妈一声热情的“小影,英子”,居然立刻让他俩溶入了快乐的气氛中。
“云伯母。”他俩喊着。
我这个有功之臣被凉在了一边,傻傻地看着妈眉开眼笑一左一右地将他俩领了进去。我真想大喊一声:“这些人都是我约的!”
整个下午,王影除了去我的卧室看了看她的长颈鹿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陪着妈待在厨房里。她俩的欢声笑语不时的传来,我偶尔会伸头去看一眼,有些渴盼加入她们,但立刻就被她俩轰了出来。
萧英和爸在下着棋,同时谈论着“本·;拉登有可能藏在哪里”这样的话题。我插不进话,也不想插进话,我怕插进话也是在闹笑话。
在郑炎的伴奏下,爷爷畅快淋漓地过着戏瘾,我唯一的任务就是在郑炎的指挥下,给爷爷大声地叫着好。
时钟走得特别慢,我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终于熬到了开饭时间,我看着被蒙在鼓里的郑炎,心里忍不住一阵好笑。不止我在笑,我看到所有人都在笑,只是郑炎的笑容比较诚恳,妈的笑容最为诡谲。
我不知道我的笑容是什么样,自我感觉一定会胜妈一筹。
“你以后常来下棋噢。”饭桌上,爸笑着对旁边的萧英说。
“一定,我一定常来。”
我觉得只要拉登还在逃,他一定会常来。
“小影,你也是!没事就来转转,不用管阳子在不在。”妈亲切地说:“有空教教伯母怎么做长颈鹿。”
“好的,云伯母。”王影甜甜地说。
妈似乎决定将悬念留到最后,任我冲她挤眉弄眼到面部痉挛,她却还是无动于衷。
八点的时候,我将电视调到了省台,舞蹈大赛准时开始。主持人按着出场顺序介绍着参选队,我看到于峰最后一个代表着蓼州市歌舞团上台亮相。
“你表姐她们是最后一个吗?”妈问。
“嗯,太幸运了!”我真觉得表姐她们能获奖了。
“不知是谁抽的签,手气太好了。”爸赞道:“下次足球抽签,应该派他去,说不定还能抽出去一次呢。”
“足球也要抽签吗?”我奇怪地问。
“当然,想参加世界杯,提前要先抽签比预选赛的。”爸掐指算着说:“最好能避开韩国、日本、伊朗、沙特、科威特、乌兹别克斯坦……”爸说了一大堆国家的名字,听得我头晕。
“这样就能参加世界杯了吗?”我想如果把全国中五百万的人都聚到一块儿,天天练手气,用牛奶洗手,用燕窝漱口,也未必就抽不到这样的好签。
“也许吧。”爸还是不敢给个确定的答案。
我想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劳师动众了,要死就死在故土吧,何必费那么大的劲跑到世界人民面前去死呢?
觥筹交错间,我看到妈跟爷爷、爸爸小声嘀咕了几句,三个人的脸上显出了默契的笑容。我知道时机到了,向王影和萧英使了个眼色,我们三个兴奋地盯着郑炎。
“怎么啦?”郑炎看着我们,表情十分尴尬,他擦了擦脸,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们三个止不住地笑,却不说话。
“今天晚上,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爸站了起来,说:“那就是我们家要多一个儿子了。”
郑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