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刘备喃喃自语道。说实在的,他现在很矛盾,既担心自己的两个大谋士窝里斗,又担心他们暗地里结成一派。
走到诸葛亮的小院,他摆手示意侍卫们无需通传,又让侍者留在门口,独自走了进去。
“主公。”马稷、蒋琬和费祎从东厢房里疾步走出来迎接。
刘备眉头轻皱:“孔明呢?”心里不免猜测:这两个人到底在商量什么?竟然要屏退左右。
马稷等人正要据实回答,刘备已经丢下他们仨,朝着正房径直走了过去。
蒋琬摸着鼻子讪笑:“法大人果真深得主公青睐。”
费祎和马稷亦是摇头哑笑。
等刘备推门走进正房之后,他们三个人这才回到了东厢房继续办公。
门是虚掩着的。刘备轻轻的推开门,便见到这样的一副情景:法正一边眉飞色舞的比划着,一边叽里呱啦的侃侃而谈;而诸葛亮却是侧耳聆听,时不时的在竹简上写下几笔。
“在说什么呢?聊得这样的高兴。”刘备乐呵呵的捂掌笑问。
屋内的两个人这才发现进来了“不速之客”,连忙起身让出主位,拱手相迎:“主公。”
刘备走了过去,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拿起了上面的竹简粗粗的看了一眼,抬头不解的看着两个人:“征兵?”这才发现两个人还是站着的,便指着下手的位置,示意他们坐下。
诸葛亮摇着扇子,很是随意的跪坐了下来。
法正依旧站着,拱手禀道:“回主公,诸葛大人和正都以为,曹操对益州、荆州两地生涎已久,迫于内忧外患,这才暂时无暇西顾。一旦等他缓过劲来,必定是大举兴兵。所以,请主公广征益州之兵,防范于未然。”
刘备已经将手里的粗稿大致看了一通,听出了法正的话外之音,却故装做糊涂,偏过脸去直视诸葛亮问道:“孔明,为什么单单直视益州征兵?”暗想:难道他早就看出来了当年自己把两位义弟和赵云全留在荆州,却把荆州的将士全部带入蜀地的动机吗?
法正仔细一想,孔明此提议与当年主公荆州分兵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耸肩轻笑,低头坐下。
诸葛亮迎上刘备的目光,微微一笑:“近日来,益州民众的怒声渐高。亮以为,主要是因为这一年多来,身为大汉子民,他们却一直没有机会替大汉出力,为主公分忧。如果主公广征益州子弟从军,也是给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则益州民众必然对主公更加感恩戴德,心中自然就没有了怨气。”
明明是拉人家的子弟入军为质,顺带着消耗益州世家们的有生力量,经诸葛亮的口一说,却冠冕堂皇的成了一种恩典。法正不禁为他的口才所折服,暗地里叫好。
果然,刘备哈哈大笑,自我检讨道:“身处乱世,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都是我疏忽了,险些伤害了益州的青年才俊们对大汉的拳拳赤子之心。幸亏有两位大人及时提醒。这样吧,两位大人先拟个可行的章程出来,然后我们再细细商量。我的意见是,民众们一腔热血报效国家,当重奖;而逃军役者,必严惩。”说到后面,他的脸上已经有了肃杀之色。
“诺。”诸葛亮和法正齐齐起身领命。
“兹事体大,还望两位大人早些把章程定下来。”刘备抚须略一沉思,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五天,五天的时间够不够?”
虽说主公已经给征兵令定下了基调,但是事关益州民众的切身利益,现在还只有一个大致的框架,其中必有很多细节需要反复推敲。区区五天的时间怎么够呢!法正望着诸葛亮轻叹,面有难色。
诸葛亮却羽扇点胸,轻笑道:“如果能让幼常(马稷的字)等三个人一起帮忙,群策群力,应该是够了。”
刘备有些犹豫。他很明白这道征兵令一出,会在益州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在法令出来之前,一定要保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心里把马稷、蒋琬和费祎三个人细细考虑了一遍,他点头同意了:“行,就依孔明之意。过会儿,我会给你们安排一处寂静的所在,你们安心住下,争取早日让征兵令出台。至于各位的府上,我马上就派人去通告。”
这是诸葛亮和法正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俩拱手领命。
当天下午,黄硕就接到了刘备使者送来的通知,说诸葛亮因公紧急出差五天,让他们不要担心云云。
送走使臣后,宝宝不满的撇撇嘴:“说出差就出差,爹碰上了这样的主公,真的是好可怜哦。”
第二百零四章 黄硕教女
黄硕横了宝宝一眼,轻斥道:“你也知道你爹是在君侯手下做事啊!你跟我来,我要跟你好好说说先前赏荷会上发生的事。”说罢转过身去向林氏告辞。
因为黄硕骨子里的现代人意识,她没有从小对宝宝灌输一些这个时代的社会规则。再加上她头上没有婆婆压着。即使她平常有什么与这个时代不妥的言谈举止,就算黄老爹想教训她几句,但都被黄夫人拦了下来。以至于宝宝相比于同龄女孩子娇横得多,思想更是过于单纯,喜厌全表形于色。
以前,黄硕并没有把这些“封建礼教”放在心上。可是,见了诸葛大姐的婚姻生活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女儿也尽早会嫁为人妇的。俗话说,到了什么山头就唱什么山歌。
如果还不加强管教,到时只怕宝宝会被婆家生吞活剥了。每每想到这里,她不禁冷汗涔涔。
宝宝缩手袖手的在她背后对着林氏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不想,黄硕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般,突然转过身去,正好看到宝宝滑稽的模样。
林氏强忍着笑意说道:“唔,既然大伯出差了,我得先去厨房吩咐一声。”
黄硕转过身来,略为尴尬的笑道:“弟妹慢走。”
宝宝自知错上加错,在劫难逃,老老实实的在自家老娘身后屈膝行礼。
送走林氏后,黄硕没有搭理宝宝,一声不吭的径直回房。
宝宝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家老娘的脸阴沉成这样。想着大哥之前被老爹整成那副死样,她的怀里就像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野老猫一样,惴惴不安的紧跟上去。
在正房内,黄硕危襟正坐,指着自己的下首:“坐。”
宝宝被这架式吓的小心肝砰砰乱跳,哪时敢坐,可怜兮兮的低头垂手侍立:“请娘训示。”
“嗯,不错,还知道要站着听长者训示。看来这段时间确实跟你学了不少规矩。”黄硕轻轻颌首。
宝宝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后背上凉嗖嗖的。想必后背上的衣裳已经汗湿了。
黄硕沉声说道:“你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这段时间又一直跟着你婶娘学着管家理事。那么,你先跟我说说,赏荷会上,你都犯了哪些错误。”
宝宝愕然的抬起了头:“娘,这事婶娘已经罚过女儿了。爹不是说,一事不二罚的吗?娘怎么又提起赏荷会来了!”
黄硕杏目圆瞪:“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其实,她心里也很无奈。谁叫在这个时代标榜的是孝道呢。所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在家里面,辈分长一级能压死人。尤其是给人家当小媳妇,别说多憋屈了。比如说,就算明明是婆婆故意为难儿媳,小媳妇也只有受着的份,不能为自己辩解一二。否则就是不孝。连个说公道话的人都找不到。
就象宝宝刚刚回的话,要是摊上一个刁钻的婆婆。只怕早就被罚去跪墙角了。
今天的娘亲好凶啊。宝宝委屈得低下了头。哽咽道:“女儿不该出言不逊,令刺史夫人和二公子难堪。”明显的是“屈打成招”,言不由衷。
黄硕盯着她质问:“你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据我所知,事后,二公子奉君侯之令登门向你道歉,你却使坏把人踢伤了。”
宝宝没想到娘亲也这样训斥自己,终于委屈得不行,索性心一横,抬头大声哭诉:“怎么一个个都只说我的错!又不是我象只疯狗一样出去胡乱咬人。我已经领了罚,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窝在家里绣被面了。还想要怎么样!”
说实话,才听到这事的时候,黄硕也气得不行。什么狗屁刺史夫人!连刘备本要都对诸葛亮敬畏有加。她一个小小的填房居然妄想利用女子的婚事在诸葛亮和刘备之间的挑是非。如果当初不是在益州立足不稳,刘备一心想安抚刘平时手下的东州派,又加之法正极力撮合,只怕他未必看得上她这个小寡妇。再说,在这个时代,填房的身份很尴尬滴。说得好听点是继妻,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一个贵妾。
愚蠢的女人,以为自己给刘备生了儿子就有了出来蹦达的资本,不安于室,自以为聪明的背着刘备搞什么赏荷会,竟去幻想根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这不是成心给本来就不团结的益州政局雪上加霜吗?怪不得事后会被刘备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回了内院。无论是她的娘家,还是东州派的领军人物——法正、孟达等人都不愿意出来为她打个圆场。
而且她已经深深的得罪了年长于他儿子许多岁的嫡长子。如果刘禅真的象史上传说那样不堪,那倒也罢了。可是,黄硕却觉得刘禅真的不简单——小小抳就这样的善于藏拙演戏、攻于心计。他不但没有被骗入局,反而受益颇多:既借着宝宝的行为揭露了继母的丑陋嘴脸,又同时得到了刘备和诸葛亮行等人的青睐。
还好,猪哥的婚恋思想被黄硕成功的改造了过来。要不,他真的说不定会把宝宝嫁给阿斗,和张家的大姑娘共侍一夫。因为黄硕回来的这两天已经不止一次听猪哥说阿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宝宝一通鬼哭狼嚎后,本来就有些体力不支,身体发虚。又见自家老娘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冷冷的望着自己,她的心里完全没了底,打着哭噤,小丫头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她彻底安静了下来,黄硕才叹道:“哭啊,你怎么不哭了?”掏出手帕随手扔给了她。这些年,真的已经把孩子宠坏了。唉,两眼只知道盯着别人的过错,行XXX,说话不过脑子,完全不知道自我反省——就算是搁在现代,宝宝也会成为一个问题少女。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女孩地位低下、规矩森严的三国时代生存下去呢?黄硕感到自已的心从来没象现在这般沉重过。
宝宝也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不是婶娘平常挂在嘴边的所谓的淑女行为。可是,她心里实在是觉得委屈。此刻是既害怕会被自家老娘重罚,又很不服气。因此,她接过手帕象征性的擦了把脸,就低下头来绞着手帕玩。
看到她小脸的妆容全花了,成了滑稽的大花脸,黄硕是既好气来又好笑,冲她招招手,软声说道:“过来坐吧。”
宝宝眼里的泪水又喷涌而出,用帕子捂了脸钻进黄硕的怀里大哭:“娘,我怎么这么倒霉?那天有那么多姑娘在场,刘夫人却偏偏只找我的麻烦。”
“谁叫你是诸葛家的女儿呢?”黄硕心里发酸,轻轻抚着女儿的后背。
宝宝闻言,止住了哭泣,抬起一双泪眼不解的问道:“娘,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很多事是要靠自己去领悟的。黄硕挑眉轻语:“自己动脑子。”
宝宝偎在她的怀里眨巴眨巴着眼睛,很快就吐了一口闷气,幽幽说道:“娘,诸葛家的女儿就这样的难当吗?”神情很是沉重,跟个小老太婆似的。
黄硕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如果你不是诸葛家的女儿,你以为当日你能什么事也没有的安然离开吗?”只怕她的小命被刘夫人当场拿来立威了。
宝宝的眼里总算是有了恐惧之意,低下头不由自主的使劲在黄硕怀里蹭了蹭,小声说道:“娘,女儿再也不敢任性了。”
可是,黄硕展开这次谈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吓唬她。
把她从怀里拉出来,黄硕用双手一把扳过她稚嫩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宝宝,你真的就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吗?”
宝宝没有吭声,使劲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说了大半天,这丫头还是没明白啊。黄硕心里很是无力,耐着性子轻声启发道:“你跟我说说,是谁赋予了你权力,能够无视别人的尊严?我有没有教过你,要想别人尊重自己,首先必须得尊重别人?”
“可是,明明他们先招惹我的。”此刻宝宝已经不再像先前一样觉得理直气壮了。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黄硕恨铁不成钢,在她的额头上重重的戳了一下,“难道你被狗咬了,就要反过来咬狗一口吗?你阿公以前是怎么教你的!那些圣贤之眉目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宝宝啊着嘴,终于羞愧的低下了头:“娘,是女儿错了。”
“还有,虽然圣人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但是,宝宝,你觉得做人难道不应该大度一些吗?凡事锱铢必较,一辈子就在算计中过去了,你觉得这样的人生快乐吗?”黄硕有些失望的说道,“你阿公和你爹都是洒脱大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