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弘历来看我,问完安后,迟迟不肯走,我见他像是喝了酒,脸红红的,但是情绪十分兴奋。知道他心情不错,便留他在暖阁里歇着,让宫女给他烧汤喝。他像是有话跟我说,却一直没有说,我们向来没有共同话题,我却又不肯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与他相处的机会,搬个凳子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他半醒半醉的跟我说着。突然他盯着我问:额娘有几个月没有见过皇阿玛了?
这句话问得我顿时结巴了,我吭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有几个月,怪到: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用那种很奇怪的笑笑着着说:额娘是不是连这坤宁宫的大门也不能出?那么坐牢有什么区别?
看着他那种表情,我真的很不习惯,我觉得这是我儿子在和我说话吗?分明是我大爷。我是不是该拿出做娘的威风来,但是面对这个自小被我送给别人的儿子,我怎么也摆不出威风来。看着我这个样子,他的嘴翘得更历害了,突然问我:额娘,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大臣都巴结大哥吧?因为那些老头子们都认为他额娘决有一天是要当皇后的,他肯定是要当太子的。而我呢?
说着似笑非笑的瞟着我几眼,我盯着他:熹妃不比任何人差。在整个后宫,不管谁当皇后,不管谁最出风头,皇上最尊重的还是熹妃,这种地位没有人可以代替,永远。
也许是因为喝多了酒,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孩子,再装深沉听着我这样不咸不淡的话,还是激动了起来,突然提高了声音:可是她不是皇后。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阿玛和八皇叔最大的区别在哪里?皇阿玛为什么能赢,仅仅就是因为八皇叔的额娘是浣衣局的宫女。
我猛的一拍旁边的茶几:放肆,弘历,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自小他不养在我身边,我没有对他特别亲但也从来没有这样责怪过他。他的脸喝醉酒后的脸涨得更红了,像一个做坏事被现场抓住的小孩子,却又不服输,跟我犟:如果我是皇额娘生的,如果我是皇后的儿子,不比那个野种强多了?可是现在呢?我处处都得让着他。
野种?我说话都结巴了:你说谁?谁是野种?
他笑了一下,笑得我头皮发麻:皇额娘,你和皇阿玛一样,都太容易相信人了,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我大脑怎么也转不过来,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谁骗我们了?骗我们什么了?
他不回答我的话,却又接着上一话题:为什么,同是一个额娘,待遇却这么不一样?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我被他说得云里雾里,问他谁和谁是同一个额娘,怎么不公平了,我这个笨脑子,但是他喝多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看着我迷茫的样子,他苦笑了一下,眼神空洞的说:所有的人都是笨蛋,他们以为我会把那个野种放在眼里,但是,我知道,我最大的对手不是他,他不配,是他。
我再怎么问他,他也不肯再说了,一会儿就传来了他打呼噜地声音。我也拿他没有办法,等他醒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问完安后,直接出宫了。
把他所说的话全部串连起来,我隐隐明白几分,但是我一直强迫自己不愿意去相信。我一直想趁他清醒的时候问问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机会,说他被胤禛派到江南去巡河了。胤禛对河工还是比较重视的,对于江南一带,河工就是老百姓吃饭和生存的唯一靠山,也是贪官污吏们最喜欢下手的地方。除了晖儿称病拒绝去以外,胤禛把三个孩子都派了出去,连平时只喜欢吃喝玩乐的弘昼也给派了出去。尽管这小子有十二万分不情愿,胤禛是真怕他一辈子这样没出息呈样儿,就连哄带骗,说江南有好吃的好玩的,想让他跟着两个哥哥出去参观学习,接触一下朝事。
一听说有好玩的好吃的,这小子当然愿意去,说也是在宫里呆腻了,想出去见识一下。就这样三兄弟就出发了。可是三个人兴高采烈的出去,却惨歪歪的回来了。站着出去三个,躺着回来两个。说是在江南遇上了刺客要杀弘历,要不是被弘昼看见救了下来,早就没命了,所以累及得弘昼也受了伤。
172 弘时
胤禛大怒,竟然有人敢动他的儿子,而且一下子还伤了两个,派人彻查这事。可是问起两个孩子,那些刺杀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征,两个孩子都吱吱唔唔不肯说。
弘昼向来傻乎乎的,他说啥也不知道,只是睡到半夜饿了,想到弘历房里找弘历一块出去吃东西,就听到他屋里有打斗的声音,想也没想就进去帮忙了,那些蒙面人功夫太高,把他打伤了,他晕过去了就啥也不知道了。
因为他一向都这样迷糊,所以胤禛就信了,但是弘历向来聪明,做事很有心眼,功夫也不错,为什么被人打伤了却连对方什么门路都不知道。胤禛自然不信,但是不管怎么问,弘历就是不说。胤禛生气也没有办法,叫来烟儿来问,又叫我去问也问不出来。
后来我想到一个办法,我把弘昼叫了过来,我问他,你没看清楚那些人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们用的武功套路你总知道吧。弘昼说大致记得武功最高的那个人的功夫,很独特,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说,那就这样,咱们比划比划,你当那些蒙面人,我装成你和你四弟,你用那个人的武功攻击我。
胤禛一听这办法好,弘昼却犹豫了,不知道在磨蹭什么,一直到胤禛发火了,他才开始行动。他自小不爱学武,啥都学了个皮毛,但是动作虽然很笨拙,不到三招我和胤禛却同时看出来了他使的是什么功夫。
是甘凤池独创的拳法,又叫南少林拳,甘凤池拳,是一种实战性很强的拳法,每一招不是打就是防,打的时候招招要人命,是甘凤池十几岁成名江湖的绝技。
胤禛奇怪:凤池为什么会向弘历下手?他想做什么?
我皱着眉头:你怎么会想到是凤池做的?凤池那么疼弘历,怎么可能?再说他这些年和铭小姐隐居在江南,不问世事,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
胤禛说:那是谁,我听说凤池一生没有收弟子啊。
我黑着脸没有吭声,有句话在我嘴边转了又转,却没说出口。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有话要说,但是我啥也没说。因为我看到我刚想说的时候,弘昼的脸突然变色了,一副害怕的样子看着我。这孩子,唉。
想了想,我啥也没有说,但是胤禛却也猜了出来。
甘凤池一直掌管着血滴子,在府里住了几十年,几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最喜欢弘时。晖儿去了后,他就把弘时当成宝儿一样,还把独创的南少林拳教给了他,后来他一直没有收弟子,这个世界上懂南少林拳的就是弘时和他。而他走了后,血滴子胤禛就一直交给弘时在管着。
胤禛简直要气疯了,把弘历叫过来问:你为什么不肯说,是不是你已经看出来了?
弘历跪了下来:皇阿玛,儿臣实在没有看来了,儿臣也不懂什么南少林拳,不过儿臣看到其中有几个人的身形和功夫像极了血滴的几个堂主。
弘历向来稳重,说出来的话胤禛都信。胤禛立刻派人将弘时抓了起来,不管怎么问,弘时都叫冤枉,说自己没有。胤禛当皇子的时候,最恨的就是老八老九冲自己兄弟下手,那个时候受了一肚了窝囊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生了个儿子也是这样的。再加上被孩子的妈戴了绿帽子,一联想起来,更是气得想吐血。指着弘时大骂:你这个畜牲,当年我就不应该留你,你该去给那个老八当儿子,你和他是一路货色。你为了当皇帝,连自己的弟弟你都敢杀,你说你和畜牲有什么分别?你有什么资格当皇帝?你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朕留你和你额娘的命就是大发慈悲了,你还痴心妄想。就算朕的儿子们死完了,也轮不到你这个野种来坐位。
胤禛气得口不择言,弘时开始还哭,说他是冤枉的,听到自己的爹这样骂自己,惊呆了,等胤禛气得往外走,他才反应过来,大声嚎着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腿:皇阿玛,我没有做啊,我没有啊,我只想做你的好儿子啊。
胤禛这时对他厌恶到极点:你不是朕的儿子,你不过是个野种。说着一脚给他踹了过去,自己走了。
弘时那孩子大受刺激,伤心欲绝,觉得胤禛放弃了他,便开始绝食。说自己与其这样冤枉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也洗不清楚了。
我听说了这事,心里难受极了。自晖儿去了后,府里很多年就弘时一个孩子,他自小与李氏不亲,倒是与我和烟儿更亲一些,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我们房里,跟在后边额娘额娘的叫。也许是刚失去自己的孩子,我对他实在恨不起来,对他也多疼了一些。自小看着他长大,也明白他的性格,感觉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口口声声叫冤枉,是真的被人冤枉了,还是真的人面兽心?
一天我收到他从牢里托人送出来的血书,上边用自己的血写着:额娘,你相信我,我冤枉,我死不瞑目。
我看了顿时慌了起来,不知道这孩子要做什么,赶忙去牢里看他。看着他一个皇子,突然变成了阶下囚,披头散发的样子让人心疼,看见我进来,他就哭着扑了过来,抱着我的腿嚎:额娘啊,额娘啊,我没有害四弟,有人害我啊,有人害我啊。
看着他这样子我心疼极了,连忙给他搂怀里,听看着他的人说他已经绝食好几天了,我带着东西喂他吃,他不肯,他说与其这样被他的阿玛这样冤枉,不如死了算了。我好不容易哄着他吃了点东西,他吃着吃着,突然又嚎了起来:额娘,阿玛就那么讨厌我么,他竟然说我不是他的儿子,他说我是个野种。说着哭得伤心极了。我心里暗骂:死胤禛;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不过这些年了,他戴着绿帽子,养着别人的儿子,也够窝囊了。
我只好安慰弘时:你阿玛只是一时生气,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怪他。
弘时苦着脸说:可是额娘,我真的是冤枉的,四弟的事和我没关系,是有人故意害我。
出来后我就去找了胤禛,让胤禛先不急,查清楚再说。胤禛一提就发火:你又想参政了是不是?我说了,这些事不用你管我, 自有分寸。你是不是想朕再关你几个月?
我说:可是,弘时是个好孩子,他不会……
他突然愤怒的盯着我:好孩子,他是别人的好孩子,不是我的,我受够了。这些年朕念着他额娘自小侍候我,养着他们,他们呢,他们竟然冲我的儿子下毒手。要不是侍卫赶来得及时,弘历和弘昼都没命了。你说他有多毒,这两个孩子不在了,就剩下他一个,他以为朕就会把位子传给他是吧?他不想想他一个野种,朕怎么可能把大清的江山传给他?
我也吼到:就算这事是弘时做的,这能怪弘时吗?你为什么很小的时候不说他是个野种?你一直待他和别的孩子一样,甚至更疼他,误导他,让他认为你很看重他,认为他有夺皇位的希望 。
胤禛大叫:是的,朕错了,朕一开始就不该给他希望,朕应该那时候就把他们母子给杀了。
我见胤禛实在没法子沟通,转身就走,胤禛在后边大叫:你给我回来,你给我滚回来。我不理他,直接回去了,跟这种人真是没法沟通。
173 真相
我回去后就把弘昼叫了过来,这孩子我太了解了,生就一副老实的样子,根本不会撒谎,出事后一直窝在自己屋里,谁也不想见,因为他心里有事,怕见人。我叫了他来,他看着我就心虚。我决定先吓吓他,我见他鬼头鬼脑的还探着头,便板着脸一拍桌子说:弘昼,你给我跪下。
他大概自小没有见过对他这么严历过,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跪在了我的面前,扭扭捏捏的看着我,不知道咋回事。我大吼一句:你可知罪,弘历到底是谁伤的,还不老实交待?
见我提起了这事,他立刻慌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不知道,我真的啥也不知道。
我像是更加生气的样子:你还敢隐瞒,弘历自己都招了,你还替他瞒着?
弘昼大吃一惊:四弟说啦?
我暗自得意:你小子还想瞒我,你别忘了你四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他敢瞒我什么?毕竟不是自己生的啊,你这么不孝顺我,这么大的事竟然还瞒我。
这愣小子一听我说他不孝顺我立马就急了,爬过来就抱我的腿晃着说:额娘,你不要这样说,我比四弟更孝顺你,我说。
这小子被我这一唬一诈便说了实话:那天他晚上觉得饿了,就跑去找弘历,发现血滴子的几个堂主都往弘历屋里去,他觉得好玩便凑到窗户下边想听他们在说啥悄悄话。结果听到弘历跟他们说:就今夜里动手,下手狠点。那几个堂主很服帖的答应了,突然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他不知道到底咋回事,一时没想明白,又怕弘历真的受到伤害,便冲了进去帮忙,几招没下来就被打晕了,晕的时候,他看到是弘历给那几个人使的眼色。后来回来后,那几个堂主一口咬定是弘时干的,他就慢慢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