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下一支插在背心上的信号棒,祈祷它能正常点燃,如果他们不能及时找到我们的话,天知道我们会漂到哪里去,我实在是对泡在这锅盐水汤里的游戏厌倦透顶了。信号棒如同我希望的那样发出了刺目而灼热的红色火焰,一般来说在夜间这样的光亮可以在五公里外可见,如果对方装备有红外夜视设备例如热像仪之类的,作用距离可能会更加远点。我拼命地挥舞着信号棒,一边大声喊“这边,这边”一边诅咒这帮反应迟钝的家伙,不管他们是海军还是边防海警或者救捞局拟或是渔政。
当第三根,也就是最后一根信号棒发出最后的微弱火光时,那艘船终于发现了在海上漂浮着的两个倒霉蛋,接着靠了过来,放下了小艇,小艇上的人把我们拉了上去,这时候我的几乎已经丧失了主观意识,如同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边者一般机械地被他们拉到船上,裹上毯子,有人送来了热牛奶,刚喝了一口,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还是在医院里,至于在哪家,我不知道,因为住院的时候,所有窗户的窗帘都遮得严严实实,医生和护士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标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家部队医院。出院的时候一辆全封闭的面包车直接把我从楼里带了出来,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几个调查组轮番找我谈话,恰当的词语应该是审讯,而我却没有被作任何刑事指控,我的职务也远不够资格双规,那是官老爷们的专利,所以,对我的调查只能称为组织谈话。
在无数次谈话和递交了数百页的书面材料后,终于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打开我房间的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数着天花板上裂纹的我,面无表情的说:“走吧,接你的人来了”或许做这行的人都是面无表情的,至少是在工作中,他们需要掩盖自己的感情,高兴也好厌恶也好,我不记得我在出任务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冷若冰霜,但是以后的我或许会笑一笑,至少是为了自己。
重新看到太阳是件令人十分惬意的事情,经管酷暑的下午,太阳将一切都烤得焦熟,我依旧宁愿死在阳光下而不是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一辆别克商务车停在院子里,司机在方向盘后面不耐烦的按着喇叭。“狗娘样的”我一边骂一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东西呢?”。司机从后座提过一个保温桶,满满一桶冰块里镇着两听可乐,“行,还记得以前的规矩,走吧,这个鬼地方再也不想来了”
车子离开了马勒公寓,舒欣问:“接下来去哪儿知道吗?”
“去该去的地方呗,不过你应该知道现在先去哪里”我大口喝着可乐“我当然知道,只怕在一段时间里,你是见不到她了”
“只要我们都活着……什么时候再见也不完。”
车路过家门的时候,我看见她提着满满两塑料袋的菜,都是我爱吃的,有点蹒跚地从车边走过,舒欣将车速降到了步行速度,我克制着不让自己下车,门把手都几乎被我拧断了。她没有注意到车,毕竟她不是做我们这行的,而且隔着深色的茶色玻璃,她也看不到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里,我们才慢慢的离开。舒欣拍了拍的我的肩膀,“放心,很快会再见的,嫂子的事情,组织上会安排妥当的”
北京总部,我又一次重复了无休止的询问和文字材料,直到几个月后。对我的处理决定很公平,功过相抵,不过要推迟晋升军衔。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老莫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提起,我也没有再去打听,或许我们会在地球那边的一个角落重逢,而我不是我,他也不是他。
又是一个夏天,不过已经到了夏末,北方的初秋总是来得特别早。我在首都机场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匆匆来去的过客,距离我们登机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几个头一次出国的家伙不停的在候机楼的拍照留念,虽然有些好笑,不过十几年前的我也不这样的兴奋吗?对于我这样曾经惹麻烦的家伙,上面往往会打发你出一些无关痛痒的任务,好让你暂时消失在大家的眼前,这恐怕也是一种另类的避风头吧“前往伊斯兰堡的CA90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各位旅客在47号登机口登机”机场广播用甜得发腻的汉语英语和日语反复提醒着我,该启程了。我站起身,升了个懒腰,提起背包,看了看那几个我要护送的专家们,然后大步地向着登记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