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对尚勤有些失望,他没想到只是一些流言就使尚勤如此不能承受,但是为
了心中的爱,他还是再次给尚勤写信,想在她毕业前送给她:
“我进入你的生命里,如果能跟别的男人有一点点不同,那就是我当你四年大
学的尾声时候,在你身上打下了烙印。你离开这个世界以前,也许会有一段时间来
回想你早年的风流艳迹,你会回想起许多男人,你会想到我,回想到我在你生命中
所占的地位——那时候,我大概死掉很久了!
“我时常想,我在你一生中,该占什么地位?对你的人生态度,会不会有重大
的影响?这种影响,像一个小守护神,深深地支配着你,没有别的男人可以替代。
在我的眼里,你是最能倾向我的观点的人。你能这样,并不是你智慧的反射,而是
你灵光的一闪。你用这种灵光去照射一个不很简单的男人,赤裸的仰在他的赤裸底
下,让他因吮吸你而得到生命的意义,使他更有光彩,更有个性,更像一个撒旦的
化身。
“魔鬼在蹂躏小圣徒的过程中,使小圣徒也尝试着认识人生。我希望我能慢慢
影响你,震撼你,使你不单只做一个piaymate,还要做一个“没有阳具的小异端”
——纵浪大化,放流形骸,跟随真正的亚当去偷真正的禁果。”
尚勤收到李敖的信,一直没有及时给他回信,一是忙于毕业,一是心里还在对
李敖犯嘀咕。她还拒绝了6月15日的毕业典礼上李敖为她拍照。
6月22日是尚勤的生日,尚勤终于在这个节日来临的时候向李敖“投降”了,因
为她知道她其实是爱李敖的。
李敖得知尚勤有回心转意的迹象,在尚勤生日之前不断要求为她祝寿。他给王
尚勤写信说:“亲爱的阴历的小寿星,美而廉的那丑八怪拍着她那大胸脯说:保证
蛋糕在明天午后两点半送到。星期五晚上九点整,在教学门前恭候你——让我们按
照新历法来过生日。”
接着李敖又说:“我的情妇:明天下午五点半见到你的时候,希望小寿星打扮
得像个新娘子,花枝招展,浅笑戏颦,不亦快哉?”
生日办得热热闹闹,尚勤也开心,两个小情人之间的情感危机终于在一个特定
的气氛中化解了。
花莲湾的美女
尚勤毕业后分到了花莲农校任教,后又到海星女中。
离别是在九月初,临行前,李敖到机场送她,大概是彼此心中都有一番难以诉
说的情绪,在候机室内两人都沉默了好长时间,当广播里通知准备登机的时候,尚
勤问李敖:“你会到花莲来看我吗?”
李敖捧着她的脸开玩笑说:“如果我到花莲一定是跟花莲市市长比赛。”
尚勤笑笑,没有眼泪,因为她的女同学刘鹤已代她哭出声来。
花莲位于台湾的东部花莲湾,临近太平洋,是一座美丽而宁静的城市。尚勤到
花莲后,李敖一度又陷入情感的焦虑之中,好在李敖天生就是写情书的高手,于是
差不多每天都面东而视,情涌笔端。
尚勤才走了三天,给了李敖一封信,李敖就有些耐不住了,他写信给尚勤说:
“怎么直到现在还不见你的第二封信,是不是已经勾到了一个新欢啦?想到你没有
带草帽去,所以‘吾家有女初长成’中的那种以帽子勾人的方法你不会用,所以我
比较放心。”
李敖又说:“可是花莲一定有草帽店,如果有,我倒真希望花莲再着一次火,
除了你的房子和你的教室,其他一切都烧掉——尤其是草帽店、咖啡室。”
李敖还告诉尚勤在花莲有他朋友杨尔琳,有什么急事可以随时找他帮助,但李
敖说杨尔琳是他的“密探”,随时监视她的行动,可不能做对不起李敖的事哟。
杨尔琳政大政治系毕业,是李敖的中学同学,现在花莲中学教书。尚勤一到花
莲,李敖就写信给杨尔琳,托这位仗义汉子酌情照顾尚勤。
杨尔琳按照李敖的信嘱,便去看望王尚勤。农校在花莲的最南端,杨尔琳费了
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学校,可是认错了人,错把刘鹤小姐当成了王尚勤。刘鹤告诉
杨尔琳,王尚勤刚转到了海星女中。
杨尔琳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花莲市最北端的海星女中。海星女中由于是女子学校,
门可不容易进,门卫对杨尔琳进行漫无边际的严格审查,杨尔琳又好话说尽,总算
冲破重重门禁,可到校园一打听,所得到的答复是王尚勤小姐到市区去了。
杨尔琳以为尚勤去了同学刘鹤那里;又折回农校刘鹤处,可刘鹤说尚勤根本没
来过。杨尔琳失望之极,他又一次赶到海星女中,可仍然没有见到王尚勤的影子,
这时天已经黑了。
杨尔琳在心中埋怨李敖给他派了这么个苦差使,他不得不给李敖写信说,“看
来你的媳妇只有等你来找才有幸一见了!”
杨尔琳还告诉李敖:“大台风将来,海浪高过二层楼,但是请放心,海女校舍
坚如堡垒,修女们又热诚感人,纵使十个波密拉来决碰不到王尚勤一根毫毛!”
李敖收到杨尔琳的来信心里有些宽慰,因为他最担心的台风不会威胁到尚勤,
但尚勤的具体情况却不清楚,又使自己不免牵挂起来。
他去信杨尔琳,希望能代他见到尚勤一面,以澄清情况。
几天后杨尔琳几经周折,终于在海星女中见到了王尚勤,为了能更多地获得尚
勤在海星女中的情况,杨尔琳不厌其烦地问这问那,临走时,王尚勤笑着对杨尔琳
说:“你真不愧为李敖的密探啊!”
杨尔琳给李敖写信说:“尚勤小姐给我戴上一顶帽子,说我是‘密探头子’。
这顶帽子戴在头上可真不轻,我什么时候成了密探?而且还是头子?阁下耍人真不
浅。”
李敖读信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让你见了美人,戴顶帽子算
是便宜你了!”
王尚勤在花莲,按杨尔莲的话说是全花莲的第一号美人,这让李敖既骄傲,又
担心。他甚至神经质地幻想花莲全是他妈的采花贼,尚勤会随时面临着劫色的危险。
于是数次飞到花莲,劝说尚勤跟他回台北算了。
尚勤说:“李敖你原来也是个小气鬼,简直是神经过敏,大概是给自己的花心
所害的,自己整天想偷别的女人,总以为别的男人都像自己一样。”
李敖不好再往深处解释,只好在心底骂自己是个卑鄙而悲哀的男人。
冬天来了,天气转冷,李敖想到尚勤一床被何以度冬,便在台北买了一床太空
被给尚勤寄去。第二天他给尚勤去了一信,此信可称是李敖情书中的经典之作:
我寄去的是双人被(单人被太小,不适合“小姑独处”。为一个漂亮的女人睡
在被窝里春情大动,咬牙切齿,哼呀乱叫,滚来滚去,绝非单人被所能遮盖,故非
双人被不可),但是被并不意谓你可在花莲勾引一个野男人来享用!如果一定要两
人合睡,那么枕边人一定得限于跟你同性恋爱的老修女!或者是一个省运会的选手,
不过,我想,她的脚巴丫子一定比老修女臭!为了不上当起见,最好你先请WORY肥
皂的鉴定人——刘鹤先闻闻看(让老修女和短跑家坐在升旗台上,唱过歌后由刘鹤
当场试验)。
太空被藏有小型的“录音机”,你找不到。专门收听是否有男人的声音。你到
台北后,我检查棉被,如果声音是先“啊”后“哼”,那一定是偷人了;如果是先
“哼”后“啊”,那一定是一个人了;如果是不“哼”也不“啊”或不“啊”也不
“哼”,那一定是不假外宿,到花莲市区去开旅馆去了。总之你小心着吧!
私生女出生
尚勤在花莲整整工作了六个月,终于在1963年3月辞职了,回到台北与李敖同居。
这时李敖也自动从历史研究所休学,在家写作。9月1日,李敖第一本专著《传
统下的独白》出版。
李敖的作品集出版,使王尚勤想到哥哥的临终嘱咐。
尚义一生多才多艺,但由于经济及其他原因,至死没有出过个人集子,他死前
特希望他生前的好友能在他死后把他的遗著整理出版。尚义的朋友们经过一番努力
后表示毫无办法,事件推给了尚勤。
李敖并不欣赏王尚义的作品,他认为王尚义的书对青年人有坏的影响,且写得
也不成熟,但他还是勉为其难,为他出版了一个专著。
专著刚出版不久,王尚义感情线上的朋友又找到尚勤,请尚勤出面催李敖设法
出版尚义的另一本集子《狂流》。
《狂流》一稿,尚义在世时李敖就看过,并为出版之事奔走过,但由于作品质
量等问题,努力未成正果,这次尚勤把这个老问题重新提出来,李敖感到很是为难,
表示暂时不出为宜。尚勤一气之下把稿子拿到一家小印刷厂去排,校样打出后,一
塌糊涂,连尚勤都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李敖看到尚勤如此执意,不得不出面将稿子转到自由太平洋文化公司的印刷厂
重新排版,并力促自由太平洋文化公司以公司的名义出版,自由太平洋公司碍于李
敖的情面,只好勉为其难。可是书还没有出版,王尚勤就出国了。
这是一个夏天的夜晚,与李敖厮守了一年多的尚勤向李敖提出了现实的问题:
“宝宝(尚勤对李敖的呢称),我们结婚吧!”
李敖深情望着尚勤,然后冷静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不爱我?”尚勤焦急地问。
李敖又挤了摇头说:“不是的,你应该知道,我多么爱你!”
“那——?”
李敖把尚勤拥在怀里,深情地说:“尚勤,我在台湾凶多吉少,难免牢狱之灾,
我的处境是不适合结婚成家的。”
“即使你坐牢我也会等你的,你答应跟我结婚。”
“不,尚勤,我没有权利让你受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尚勤没有再说什么,尚勤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明白了李敖的话中的真义,她
知道李敖的性格,她想这样劝他是没有用处的。
她抑起脸说对李敖说:“宝宝,如果我们不能结婚,我想到美国留学。”
李敖点点头说:“那就放洋吧!”
尚勤到美国后不久,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李敖被越洋电话里的这个消息
惊住了。
他问尚勤:“能不能在美国把孩子打掉?”
尚勤说:“在美国有困难。”
李敖说:“那就生下来吧!”
尚勤说:“我生下她,你会爱她吗?”
李敖说:“让你生下她,会不爱她?”
1964年李敖和尚勤的女儿在美国出生了,尚勤在孩子的出生表上填上父亲李敖
的名字,孩子取名Hedy lee,中文名小文。
陈鼓应知道小文在美国出生后,对李敖打趣说:“你这个女儿在美国出生,就
是美国人了,你的目的,是二十年后,可以以‘美国人的爸爸’身份去美国。”
李敖哈哈大笑道:“李敖这么有远见吗?有本领把计划定到二十年后吗?二十
年太长了吧?变化太多了吧?我靠小文去美国,还不如靠老蒋回大陆呢!”
陈鼓应笑笑说:“你以为我是说你的‘大头’有远见啊?我是说你的‘小头’
哪!”
李敖说:“如今许多家长做‘小留学生’之梦,他们的‘大头’其实真不如李
敖的‘小头’远见呢!鼓应老兄,真深知我‘小头’者,在这一点上,你真是先知
呢!”
李文长到两岁后,尚勤把她送到台湾,希望留在她父母那里,以一年为期。这
时候尚勤在美国已经有了男朋友了。
王尚勤在美国结婚后,李敖觉得孩子跟着外公外婆,会很不方便,便决定自己
接回来,这时已过了一年的约定,大概是孩子的外公外婆喜欢外孙女,坚持不肯放
人。
有一次,李敖约尚勤的母亲带小文看电影,电影散场时,在人丛中他和小文有
计划地消失了,接着由李敖的弟弟一面通知小文的外婆“小文已被接回她爸爸那里
了”,一面照料外婆安全返家。
当天晚上,小文的外公向警察局报警,说有人抢了孩子。当警察查明原来孩子
是到她爸爸家的时候,只好放手不管了。小文的外公气得在电话中大骂李敖:
“你是共产党!共产党!共产党!”
李敖后来记述这段经历时说:“李文的外公河南土话中党字发平声而不发厌声,
听来每逢党字出口,都是男高音,闻之尤觉恐怖。因为他老先生是河南省专员出身,
他在家乡,官拜少将,为了革命,生杀予夺,不在话下。为了革命的需要,连他的
小舅子都被当成共产党杀掉,其凶残性格、其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