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一路硝烟(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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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血红时·一路硝烟(全文)-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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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广西兵们听不懂,只觉得这个小东洋仔恐惧成这样,也是一件开心事,便一起哈哈大笑,他们的笑声,那日本兵听来,大概也是狞笑,受辱感倒使他安静了。然而,刺刀已经扎入他的心脏,他倒下了,眼角还有泪。 
过来一个岁数较大的桂军中士,说“丢那妈!他哭了,这么年轻,不该戳死他。” 
山内一切都看得清楚,他要多田组织逆袭,追查退却者责任,随后又为一通感慨:“拼杀应当是对等的,怎么可以杀死被俘者?下贱的支那佬,多么残忍啦!” 
广西兵不待日军反扑便已退走。他们撤退不是一窝蜂,是交替掩护,分批后退,待日军反扑来,他们已经返回西街。他们这次追过来,把山内旅团第2大队重武器全部炸毁,重武器兵也大部杀死。山内原说用一个大队都多了,然而,这个大队攻两次折损六成,旅团主力还在街东哩。 
日军另三个大队重武器全部拉上来,隔着河与桂军打火力战。日军火力猛,动作熟练,但他们火器太集中,讲究整齐,正规,指挥方法也太陈旧,全由指挥官用指挥刀指射向,狂喊大叫的开枪开炮。桂军重武器分散配置,用“基准火器”提携全局,“基准火器”向哪儿打,同类火器都向哪儿打,射向变换也快。双方隔河对射,东西两街都有些民房中弹起火,两岸都是烟雾弥漫,打着打着日军火力在明显减弱,因为他们的露天火力阵地不断受到桂军炮弹轰击,他们则破坏桂军那分散配置的火力网,效果不好。 
西街也升起一面旗,大小与山内的花旗相仿,是四种颜色的四块小方布拼拢的。那是蒙杰上校的标示旗,仅仅表明团长在此,便于下级找他,并无其他含义。山内以为那也是什么门面象征,便传示别向那儿打炮,因为对方也未向他的花旗打炮。仅此一端,山内对他的对手满意,互不干扰对方指挥,是文明的表现。他这个人爱胡说八道,不等于人也糊涂,事实在警告他,险局在即。继续打火力仗,最多半小时,他的重器就会全部完结,如果对方投入优势后备兵力,那…… 
300辆卡车开来,山内旅团第1大队也为护车队而全体到达。小原又有什么命令,多田未告诉山内,讲了也没用,他只能按山内口授命令,全旅团投入战斗。 
第4和第5大队从两侧迂回桂军,尽管受到火力拦阻,尸体倒下不少,还是漫过去了。随后他们就从西北和西南两面进攻西街,但攻进去就被打出来,攻三次败三次,形成对峙。日本人也觉得奇怪,对方即无深沟,也无高垒,他们吼得再凶也冲不进去。 
第3大队由六辆坦克引导从正面进攻。这种小坦克仅有四吨半,没多大威力,因为蒙团没有反坦克武器,小坦克们倒威风了一阵子,引导800多步兵冲进了西街。忽然一阵连声闷响,山内看到了第3大队指挥官旗语报告:对方用人绑大量手榴弹,坦克全部被炸毁。这些支那人凶野得不可思议,本大队被迫后退…… 
“都是蠢猪!”山内跑下小山,“以集中炮火打掉他精神旗!中国人是旗倒军心散,打他的旗!” 
日军连发几十炮,蒙杰那面旗还在迎风招展。桂军一排炮弹落在小高地上,山内的花旗立刻炸得稀烂漫,守在旗下的一名军曹和两名讯号兵,全被炸得粉身碎骨。 
“吧嘎!”山内暴跳起来。到了这般时候,他的武德大度之类便扯淡,他耍赖了,也要拼命了。他亲率第1大队冲锋,要多田把全旅团重武器兵加第2大队残部合并,共千余人,随便他一起冲。日本军官的确有点蛮勇,将军在紧张时也能冲锋,山内将军举着战刀,边冲边叫鼓动口号,最后是天皇万岁万万岁…… 
日军四面围攻,蒙团分头迎战,力量分散,阵地终于被突破。战到此时,蒙团已有一定伤亡,日军一下涌进来4000多人,形势相当危急了。然而,他们仍在沉着应战,并无退却或突围迹象。 
山内进入西街不久,忽觉腰两侧像马蜂蛰了一样,两只裤管里“温水”在流。军医官把将军拖进民房检伤,大概是对方机枪扫射的自然散布,山内腰两侧各穿通一个弹洞,假如弹着点偏几寸,他今生就再也不用发那些伪善的感慨了。他交代多田,一定要活捉蒙上校,他要弄明白桂军作战秘诀是什么,他没和桂军打过仗,不了解对方特点,加以骄狂自大,判断失误,吃了大亏。 
广西军在村镇与敌遭遇时,只要15分钟内不受过猛冲击,就可以形成新的防守体系,再攻他就困难了;如有一小时对峙时间,防御设施就会具有相当坚固程度,他们开射孔,做工事都有一套特殊作业方法,既快又好。 
战斗在继续着,在西街这片约莫10公顷范围内,山内旅团对着已处于绝对劣势的蒙团攻击,但他们每占领一道院落,甚至每攻下一间民房,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广西兵不仅守得顽强,小型反击也连续不断,拼搏的野劲绝不在日军之下,伤号也都在战斗,直到战死为止。日军的进击精神受到极大抑制,山内本人也发抖了,他反复地问老天: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些野蛮的支那佬……” 
拼杀战持续了近两小时,战场渐趋于冷却,多田才敢放胆地到街上行走,去找蒙杰上校。 
蒙杰那面四色旗还挂在老地方飘摆着。旗下,蒙杰上校倚着一株老柏树,满身血污的闭着眼睛。多田走到近前,先向蒙杰敬礼,再通过翻译官传话: 
“山内将军向阁下致意,邀请贵指挥官晤谈。” 
翻译官是个青年,他哭腔地告诉蒙杰,山内重伤,日军死伤惨重,多田是什么人。他是中国人,敬佩桂军。 
蒙杰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但似乎还在微弱的喘息着。 
多田通过翻译官问:山内将军很不理解,贵军为什么敢以弱战强?为什么不投降?为什么这么顽强?为什么…… 
蒙杰睁开眼来,从眼神看,他创伤过重,生命已到了最后时刻,却清晰说道:“因为我们是广西子弟兵!广西人从来就没有汉奸!!”果然,他的手枪响了,只开了两枪,多田副官被击毙,多田左臂被打穿。蒙杰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位置,他枪膛里只剩最后一粒子弹…… 
恶战结束了。蒙团前梯队终于覆灭:武器弹药基本战损殆尽,实际参战的官兵一千六百二十四人,全部牺牲,无一人生还或被俘! 
多田左手吊在三角巾里,来身山内报告,“阁下,我很痛苦地向您报告以下数字:全旅团参战者5640名,现在250名重伤号已让汽车运走,3000多人照常执勤。皇军不用轻伤这个词语,如果使用支那人的下贱语言,就是轻伤旅团长以下3700人。还有1950人,请阁下宽恕我的无能,不知该用什么字眼表述……” 
山内好像才悟出个道理,喘息着说:“本人现在理解袁掌柜了,理解了!记住以后警备铁道,不管支那人哪党哪派军队过路,都要装作没看到,鸣枪阻拦者,处罚。” 
“今天还要做什么?按阁下大仁大度训示,我亲自还人把三蒙部队尸体、军器统放好了,未取任何东西。” 
“诚实乃军人之武德,吾人在下级面前表现出不诚实来,下级也会骗我们,那是很危险的。三蒙部队全体成仁,但不能认为他们是失败者,吾人不能欺骗双方英灵。今天仗是打得痛快的,但是,唔,我无须再讲什么了。我要做的可能是痛苦的,为帝国伟业,为皇军步入百胜之途,吾人将忍受吾人所不能忍受者”。 
他说得很含混,多田也懂了,将军是要用特殊方式,鼓励他的部下卖命。在今天这场集体生命大决斗中,日本兵勇毅精神逊色于他的对手,这给山内服了一帖很好的清凉剂,倘不是重伤,他定会亲手砍杀几怯阵军官。 
西街外野地里,蒙团1624名烈士遗体,由日本兵把他们摆成一个方阵,各类军器和残存的百余匹军马,也都排列得整整齐齐。蒙杰上校遗体由日军的军医官洗过,衣服上尘土都擦净了;他被放在突出位置,安详地仰卧着,他那面四色旗也由日本兵用长杆插在他身旁。旗,还在迎风飘摆,四色旗旁还插着山内那面被炸烂了的花花旗,花花旗低于四色旗尺许光景,这是山内表示尊敬对方。 
在场日军有3500人左右,其实全是伤号,但谁也不承认受了伤,那是怕活着被火化。山内要举行隆重仪式向蒙团致敬,多田借口行动在即,只举行个举枪礼完事。多田这人很油滑,也很会笼络人心,他知道没几个人还能做弯腰动作,出口令鞠躬,就要当场现形。 
轮到山内训话了。他表情沉痛,眼里也真的含着泪,不知是哭他人,还是哭自己。按他老习惯,该有很长的一通罗嗦话,但伤痛剥夺了他这样做的可能。他用指挥刀指着蒙团烈士尸场,伸脖子鼓鼓劲儿,只喊出来几句话:“太阳神子孙们!你们,天皇陛下之忠贞勇士们!记住,他们,才叫作军队!” 
此类伪善活报剧,日军在侵华战争期间不知演了多少回,直至抗战胜利后许多年,还有些糊涂的中国人以为日军崇敬对手,诚实。果真这样么? 
南京保卫战最后一天,紫金山下有一名勇敢的中国的兵,接连刀劈14个日本兵,曾被日皇封为军神,还立了大碑。然而,南京老百姓被屠杀30余万,军神本人也被杀死了,而且杀得很惨酷,这叫日本人诚实么? 
1940年5月随(州)枣(阳)战役, 
国民党军第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将军带千余人与强敌遭遇,奋战中全体牺牲,日军也曾兴行隆重致敬仪式,日方报纸也宣扬张自忠身先士卒,中弹陨躯,如何如何。而事实是那一仗打到最后张将军已经身中两弹,倒地不起,人还活着,是日军冲过去用刺刀扎了许多刀把张将军刺死的。张自忠是个上将,日军并非辨不了他的身份,拿刺刀把人戳死,再举行隆重致敬仪式,这也叫诚实,世界上就没有虚伪了。 
日军侵略中国,本身就是强盗行为,所谓诚实,在日军身上是压根儿不存在的。中国被杀害多少平民,经济损失究竟有多大,谁又说得清呢? 
再说山内旅团残部撤走,池城还在燃烧着,六辆炸毁的超轻型坦克扔下了,许多年都无人管它。     
第十六章 生死恋   
第十六章 生死恋(1)   
“天保,我信神了。”梅老苦恼地说。 
“你老怎么会信神?”天保以为老头说笑话。 
“我这趟算是倒霉倒到底啦!”梅老落泪了,“郑大队失败,严支队覆灭,晚了一步丢了苏家圩,再来个滨淮大队远征,马不停蹄赶到家,梅大队又出了事。我的淮河支队计划的破产,沿淮东进任务落空,所谓梅家民军指挥部,也最后拉倒了。蒙团精神受刺激过大,急急忙忙赶来做工作,他们又同日寇一拼了事。仲弘(陈毅)对我寄予很大希望,这样一个失败接着一个失败,怎么向他交待?!” 
“经得起失败,才是真英雄。”天保宽慰梅老,“这些失败多出于我们意外,还没败到陈毅在赣南捉蛇程度,你老这民军指挥也还没有拉倒。” 
“唉!”梅老叹气,“我的任务是沿淮拉一条线,掩护罗炳辉东进和苏南部队北上的。而今,线呢?寸寸断裂!这一连串失败,真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撞散了呀!” 
“跌倒了还可以站起来,况且我们也没有跌倒。”天保鼓励说,“我们先看看现场,你老冷静一下,工作上的事,待会再说。” 
他们在蒙团烈士尸场四周走走,都没说语。 
他们带滨淮大队一个52骑的骑兵排,今日午后两点才赶到梅家湾,听了简要汇报,梅老、天保和李长山三人换乘三匹马来赶蒙团。走在路上,梅老对天保说: 
“你能在江南指挥野鸡军剿湖匪,来指挥蒙团同日寇打一仗,便于以后争取他们。” 
天保解释说:“我是按陈司令的分析,天下乌鸦的心并不一般黑,黑的并不一是乌鸦,才去忠义救国军帮助工作的。回来我向陈、粟首长写了书面报告,指挥部除奸科长还同我吵一架,他根本不懂得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把阶级斗争庸俗化、绝对化了。” 
他们一走一路说,对争取蒙团充满着信心,待他们赶到池城,就是这样一个现场。 
从临近青纱帐里跑来一个中年汉子。他认识梅老,递一张纸头过来,又口头说明道:“我姓刘,在浦口大饭店里当掌 
厨师傅,上个月山内抓我去给他做菜,这回把我也带来了,山内翻译官是旅日华侨,同我交情不错,在敌人搬尸混乱时候给我这片纸,叫我趁乱跑出去找桂军。” 
纸头是从小本子上撕下来的,用铅笔绘一略图,注些拉丁字母和阿拉伯数码。天保看一阵,又问些细节,对这场战斗经过,也就大致搞清楚了。他向梅老解说了略图内容,再对送图人说:“刘师傅,此事务请保密,当心翻译官受害,你今后生活,我们负责安排。” 
梅老慰勉刘师傅几句,要他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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