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方华如此放肆,按照侯府的惯例,定是要请家法的,如今既然两房分家了,那自然不便请侯府的家法,那边方鸿越却不依不饶道:“不孝子,看我不打死你。”
方华却还不怕,只扑到老太太面前道:“老太太,你评评理,我哪句话说错了?”
方老太太被他一时问的哑口无言,只瞪着方鸿越和沈氏道:“你们教的好儿子。”
筵席不欢而散,方老太太被气的心肝疼,便让丫头伏侍着上了肩舆先走了,那边方鸿卓的脸色早已成了铁青,正欲离去,方老太太的丫头梅香又转过来道:“回老爷,二姨太,老太太请你们往松涛院坐坐。”
方鸿卓无奈,只得起身去松涛院,临走时遣散了众人,看了一眼方鸿越,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方华,手指握得咯吱做响。方鸿越虽是文弱书生,却也有几分戾气,只一脚踢在方华的肩头道:“还不快给我滚回去。”方华闻言,还想说几句,见方鸿越那要吃人的双眸,抱着头便跑了。
众人一一散去,就连一向爱看热闹的方巧娴,也在方巧奾出事之后,比先前冷静了许多,见人离去,也起身告辞。方巧姝见这月色尚好,西府那边的人都又起身要走,索性站起来开口道:“姐妹们怎么要走了吗?才看完一场好戏,就这样回去睡了,岂不辜负了月色?”
此时最郁闷的人莫过于方旭,若不是他想到去敬酒,如何会有这么一出,因的现在只一个人拎了一壶酒,坐在角落上,靠着栏杆独自饮酒,听方巧姝这么开口,不由握着酒杯,视线朦胧中看向方巧姝这边,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那边沈氏闻言,脸上神色甚是尴尬,只陪笑道:“今儿本是好意,举家团圆,谁知那华儿定然是喝多了,说出这么些浑话来,徒惹的大家生气,不如就散了吧。”
方巧姝只笑了笑,又对沈氏道:“婶娘这么说,倒是对二哥哥不公了,他说的句句属实,哪里就是浑话了,连老太太都驳不了他。”
沈氏的脸色不由变了变,那边方巧慧忙来解围道:“三妹妹快别这么说了,也不知今天他着了什么失心疯,说出这么些闲话来,只怕是听说那金家小姐不愿嫁他,急了吧。”
方巧姝露出枉然大悟的神色,继续道:“原来是事出有因啊。”
她本无心去管这些闲事,但今日的事情太过蹊跷,那方华不过是西府里面一个庶子,任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方老太太面前说这些话出来,只怕是有人想借他的口,将这些话都说给方老太太听罢了。
方巧姝笑了笑,果然沈氏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那边柳姨娘见人都散去了,也带着方宇离去了,一时间这水榭之中,只有桌上仍旧吃酒的方晨,站着的方巧雅、方巧慧,还有躲在沈氏身后的方泽和在角落喝酒的方旭。
沈氏只拉着方泽的手道:“总之今日是我们的不对,改日在西府还席,你们再过来罢了。”
方巧姝只陪笑道:“既然婶娘执意要走,那姝儿也不便久留,只一点婶娘可要好好牵着四弟弟的手,这侯府荷花池的栏杆,不太牢靠。”方巧姝说着,冷眼撇了一眼喝的昏昏欲睡的方晨,眼眸中闪出几分厌恶来。
沈氏心下一惊,握着方泽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这才开口道:“婶娘知道了,谢谢姝儿提醒。”
不多时,沈氏便领着西府的人,浩浩荡荡的往回去了。
水榭中人越发少了,除了外面伺候着的几个丫头婆子,只留下方晨、方旭和方巧姝三人。
方巧姝叹了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衣裙,戏演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便携了如梅一同离去。
走至初云亭后,后面却跑来一个丫头,见了如梅便开口道:“姐姐还没用过饭吧,我们这边下人也做了一桌酒席,胭脂妹妹、如意姐姐都请姐姐过去呢。”
方巧姝听了,未等如梅推脱,便开口道:“难得你们今日也团圆一下,快去吧。”
如梅忙道:“这可不行,今日如兰回去了,晴芜院也走的只剩下三个人,奴婢更要伏侍好小姐。”
方巧姝笑道:“我一个大活人,在自己家的园子里,还会丢了不成?你快给我玩去吧。”
那边那小丫头也道:“姐姐就去吧,还有凝翠院的如心和如月姐姐都在呢。”
如梅心下被说动了,便只向方巧姝交代了两句,跟着那小丫头走了。
月色正好,离赵氏仙去,已是三个月的光景,方巧姝重生在这世上,也已三个月了。可这三个月,却比她以前的三年还长,方巧姝长叹一声,缓行至园中,却听见远处假山石之下,似乎有细碎的人声,正待她往前几步,想要听个清楚明白的时候,忽然身后一重,恰似有什么重物压到自己身上,她一个踉跄,往前几步,被身后的东西扑到在地上,待定睛一看,却是喝的醉醺醺的方晨。
那一团酒气笼罩到自己身上,方巧姝又气又恨,急忙将人退去,骗喝醉酒的人力气却也比平常大了几分,方晨虽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童,身量却早已比方巧姝高出半个头来,方巧姝一推未果,正想喊人,那人却伸手掐住她的喉咙道:“三姐姐果然是绝色,那些传言一点也没错,怪不得两和尚都惦记着三姐姐的容貌。”只说着,便要低头吻下来,方巧姝一急,顾不着许多,只在后脑摸了一圈,今日却没有带钗簪之类可伤心的物器,只能心一横,闭上眼,手中抓了一团碎土,正要往那人脸上糊过去,忽的感觉身上一轻,那方晨惨叫一声,已经跌坐在地上,仍旧醉眼朦胧。
方巧姝吓的往后退了几步,拢起方才被撕开的衣物,只听一个声音道:“还不快走。”她方才被吓的不轻,此刻虽然解围,脚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那方晨被打了一拳,伸手揉了揉嘴角,抬头却看清了打他的人,只开口道:“怎么,就准你偷偷的打她的主意,就不准我也凑个热闹,反正这侯府都是不要脸的,别当我不敢说出去,你都打了什么主意,你不就是喜欢她吗?”
方旭闻言,只是一言不发,脸色却越发冷了起来,只开口道:“二弟,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他说着,上前去拉方晨的手,却被方晨一把推开道:“少装,谁不知道你虽然是娘生的,心里却从来没跟我们在一起过,从小你就喜欢跟着太太,跟着她,你当我不知道?”
方旭的手握的更紧了,额际的青筋渐渐爆出,方巧姝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往后几步,靠在假山之上,面色苍白,那人却开口道:“不要听他胡说,你先回去。”
方巧姝忙扶着假山,转身离开。
那边方晨却还在笑着道:“大哥,你醒醒吧,这家有谁把你当人看了,你那么为着他们,怎么到如今连个世子之位都没有混到,你不如跟母亲好好说说,我们才是自家兄弟,你喜欢美女嘛,杏花楼里面多的是,哪个不比她温柔可……”方晨的话还没说完,方旭又是一拳,将人打倒在地,怒道:“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那方晨站起来,揉了揉脸颊,拍了拍身上的泥,站起来道:“人都走远了,大哥不如省些力气,我倒还真的不知道,大哥居然真的对她有意思。”
方旭脸色一沉,手指不由又紧紧握拳,眸中闪过一道冷光,开口道:“你最好管住你的嘴,我不想再听到有人乱说话,即使是我的亲兄弟,也不行,世子之位,我无心于此,你若喜欢,尽管拿去,说我不识相也好,不念亲情也罢,我只是不屑与小人为伍。”
方晨扫过站在自己身前的方旭,露出几分玩味的神情,开口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们这三小姐,可不是什么阳春白雪,这回二姐被关家给休回来,她倒是功臣一个,这样有心计的人,你说她现在知道你对他有意思,会怎样?”
且说方才方巧姝从那边过来,听见假山之内似乎有人声,果不然却正是那红纹约了郑超出来,原今日园子里家去的人不少,红纹因有了身孕,便不肯回去,又想着每月初一十五便是她和郑超在假山下私会的日子,故而趁着主子们都在宴会,偷偷的跑了出来,原是想质问郑超那荷包的事情为何迟迟没有下文,那郑超闻言,便也只好推脱道:“我正寻思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才行,如今连二小姐都被她算计成了这样,我们更要小心行事,且现在人都是看了银子办事的,你我那些钱也不够。”郑超素来爱些小赌,但凡有钱也都供给了赌坊。
红纹一听便越发生气道:“早料到你是个不可靠的,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要为孩子想想,前几日那三小姐还到了清风院将我打了两个巴掌,又要罚我去做粗使丫头,只怕我是没这命生下这孩子,就要被她折磨死的。”说着,便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郑超最见不得女人哭闹,忙开口道:“横竖你再耐心等几天,且多准备些银子,我就不信有银子谁不乐意做这无本的生意。”
红纹听说,也只止住了哭,又从手上退下了一个金镯子塞到郑超手中道:“我也只有这么多,这还是前两日二姨太赏的,等我当上了姨太太,害怕少了你的不成?”
郑超掂量了掂这镯子的重量,估摸着也有一两半,才笑着道:“你早拿出来,我何至于愁成这样,尽管等我的好消息。”
两人放商量妥当,便听见外面有人吵闹之声,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躲在假山后面偷听了半日,等方晨说完了话,那郑超才小声笑道:“想不到大少爷竟然好这口,自己的亲妹妹都下得去嘴,怪不得看不上你。”
红纹闻言,脸上越发不得好看,只牙咬道:“少在这边嚼舌根,把正经事办了再说。”
两人等方旭方晨都走了,这才偷偷的从假山内出来,各自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7 章
方巧姝从外面回来,仍旧惊魂未定,一想到方才方晨说的话,便觉面红耳赤更是有几分恶心,因的如兰回家团聚,如梅也不在跟前伏侍,方巧妗又已经回了永宁侯府几日,几个未回家的小丫头,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玩。房中无人伺候,方巧姝只觉得这晴芜院冷清了不少。
幸好今日是团圆之夜,侯府中也多添了几盏灯,方巧姝换好了衣服,独自来到院中秋千架下,夜虽不深,却已经有些清冷,她想起方才方晨的话,不由抱紧了双臂,身子微微颤抖。
正这时候,院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可有丫头在,奴婢给三小姐送压惊茶来了。”
方巧姝忙从秋千上起身,往后躲了躲才道:“你是什么人,谁叫你来送压惊茶的?”
那声音道:“我是厨房的张嫂,方才有个丫头让我煮一碗压惊茶送来给三小姐,姑娘,我是庄家人,不便进去,你来接一下,送给三小姐去吧。”
方巧姝忙道:“三小姐还没回来呢,我这会儿正忙着,你放在门口台阶上,我一会儿来拿。”
那张嫂道:“那你可记得快那进去,这会儿外面风大,仔细凉着了。”
方巧姝忙又应了两声,直到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远离的声音,才从秋千架后面转了出来,至门口果然放了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一碗茶汤,方巧姝闻了闻,将它倒在院外的海棠花树底下。
且说那边方鸿卓跟着方老太太进了松涛院,刚进去方老太太便谴了伏侍的奴才离开,又让人将门关严实了,只侧卧在榻上,指着方鸿卓,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方鸿卓忙上前在方老太太面前跪下,那周姨娘也跟着跪下,就听那方老太太道:“真当我已经死了不成,这么大的事情,竟一个人都不告诉我。”说着,更是从榻上起身,按住方鸿卓的肩膀道:“你孝顺,你真是个孝顺儿子,二十年前,你私下跟赵氏定亲,说你非她不娶,我依了你,如今你自己的女儿被人休回家,你又瞒着我,你到底又多少事情瞒着我,你说啊!”
周姨娘一边抹泪一边道:“老太太不要怪老爷,老爷也是怕老太太一时知道了,承受不起,倘若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我教训儿子,有你插嘴的份吗?就算你要偏帮,我一手调节出来的丫头,如今却也跟着我这个不孝子,一起来忤逆我!”方老太太说着,只伸手把手边一茶盏扫了下来,只压住怒气,继续道:“你们说说,二丫头被休,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鸿卓知道自己母亲脾气,也没劝慰,只是低头听她发过这一通火气,才一五一十的,将那事情告诉了方老太太,方老太太闻言,只眼神一挑,瞪着下跪的周姨娘道:“二丫头这么做,真的不是你出的主意?”
周姨娘被那眼神看的身上发毛,忙不迭低头哭诉道:“奴婢哪里知道,奴婢若是知道了,如何不劝着点,奴婢这几个月单是家里的事情,便忙得没个喘息的机会。”说着便又哭道:“如今二丫头落得这么个下场,也算是得到教训了,还请老太太念在疼过她一场的份上,看看能不能找个时候,和关家和解了,这过门才不到半年,就被夫家休了,以后若是说出去,二丫头的一辈子可就完了!”
方鸿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