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红又推了回去,道:“我说过了,我开门行医,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治病收钱而已,不讲恩德。”
王妈妈又推开,笑道:“能劳多得,小大夫技艺高超,多收些钱那是理所应当的。”
金彩芝抿著嘴微笑看她们推来推去,不言语。
秋叶红便瞧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银钱,微微一笑道:“你们有什么事,就敞亮的说吧,也好让我思量思量,这钱能不能拿才是。”
这个小姑娘,倒不像外表那样粗枝大叶,金彩芝与王妈妈对视一眼,却没有言语。
秋叶红便接著一笑道:“正好,我也有事相求与你们。”
“姑娘客气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了,什么求的,折煞我们了。”金彩芝正色道,“姑娘请说。”
王妈妈似乎有些担优,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角,被金彩芝不动声色的挡开了。
秋叶红暗自一笑,她们的心思,也猜著一半了。
“这次与夫人因何结缘的事,还请夫人保密,不要说出去。”秋叶红淡淡笑道。
这话一出,金彩芝与王妈妈都是吃了一惊,二人对视一眼,王妈妈脸上难掩惊喜,但很快又犹疑。
这天下做大夫的,谁不盼著名扬天下,做个人人都敬仰的神医?治好一个稍微罕见的病症,都让主家敲锣打鼓的送钱送匾,恨不得嚷的天下皆知。
哪有人医术高超,偏跟做贼一般,藏财不外露?
“小大夫,这话是怎么说的?小大夫这样的神技,造福众生,哪里能秘而不宣?”金彩芝一闪而过犹疑,恢复正常神色,惊呀的说道:“待我回家之后,定要给小大夫打了银匾过来。”
秋叶红呵呵笑了,一副害怕的样子道:“可别,夫人,你这哪里是谢我,要我的命还差不多!”
“这怎么说?”金彩芝不解的道。
“夫人,我是兽医。”秋叶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金彩芝心里一颤,这个小姑娘似笑非笑,那一双明亮大眼,似乎看透了自己心事一般,面上不由一红,听她接著道:“……给夫人做了这个手术,已是罪过,被祖师爷知道,那是要逐出师门的!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人医这一行,不是我的本份,也不是我所愿,给夫人做这个手术,实在是逼不得已,也凶险之极,还是夫人命大福大,逃过一劫,如果换成别人,只怕……”
秋叶红说这话,摇了摇头,看到金彩芝脸上闪过的一丝喜色,暗自一笑。
不论贵贱,人人都觉得自己在老天爷眼里是非同一般,天赋异禀,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因此,小大夫我无心也无胆再看人病,只求安生稳当的做我的兽医,还请夫人明了。”秋叶红说罢,插手施礼。
王妈妈一步抢过来扶住她,不让她拜下去。
“小大夫……”王妈妈的眼里几乎含了泪水。”我们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得以遇见小大夫这样的……”
说这话噗通就跪下了。
“快起来。”秋叶红忙拉起来,心里道,看来这个请求正合她们之意,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心里想著,便促狭的看向金彩芝,故作郑重的道:“夫人,我的事说完了,你有什么事请说吧。”
金彩芝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忽地展颜笑了。
“慧姑娘,我金彩芝是要给你再承诺一遍。”她眼中闪著神采,微微抬著下颌,露出光洁莹玉的脖颈,如同高傲的白天鹅,“我金彩芝这条命是你的,自此后,只要你开口,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金彩芝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得好死!”
第五十七章 有关手术的闲谈
这话说得重了!秋叶红吓了一跳,忙道:“夫人这话可使不得!”
再说,我哪里用得着你上刀山下火海的?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金彩芝面上的笑容变得冷冽起来,她慢慢说道:“……不瞒小大夫说,如今我金彩芝如同泥菩萨过江,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支付医药费,还要典当首饰,而且这一去……”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的望向被窗帘挡住光线的窗户,似乎是自言自语,“……生死成败犹未知……小大夫,你的恩情,也许我只能用着二百两银子报答了……所以,你就收下吧。”
这样的惨烈?又不是去上战场,搞得生死未卜一般,秋叶红不解的腹议一句,心里对这个金彩芝的来历有些好奇。看她的穿着打扮气质行动,三定非富即贵,但却怀着孩子遭遇难产,而身边不见夫家的人,只有两个一口一个小姐的下人,真是奇怪之际。
莫非这个孩子,是个私生子?她是未婚先孕?好前卫的古代女人!
这样想着不由又打量了她几眼。
金彩芝看到了,便一笑,道:“我说的太过了,吓着小大夫了吧7我的夫家在京城,我本是回娠家归来,谁知道路上遇到这等事,王妈妈,可写信告诉家人了?省的公公婆婆官人惦记。”
“已经写了。”王妈妈忙说道,“估摸今日老爷就收到了。”
真的假的?秋叶红心里嘀咕一句,不过他人的事自有他人操心,便应和着说了句什么快养好了别让他们担心云云。
“是。”金彩芝含笑点头,“不让他们担心,。”
脸上含笑,眼中却是冷厉之色,秋叶红扭过头数银子玩去了。
第二日,金彩芝便告辞而去,秋叶红收了银子,不怕过个穷冬,一再挽留她们,说她身子才动了刀,不易奔波劳累,金彩芝只笑无妨。
“我这条命来的真不容易,我自己都宝贝的很,小大夫放,,我可好好护着,再不会让它有半点凶险。”金彩芝意味深长的笑1笑,一面又认真的看了秋叶红家的门面,才放下车帘,大汉李德三亲自赶马,缓缓而去了。
“她此一去的战场一应该是豪门内宅的战场吧?”秋对—红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一阵冷风吹来,不由缩着头打个寒战,再一次想起那晚凶险的场景,“怪可怕的……”
“慧娘,”富文成从门内出来,一面拍打着身上新换的衣裳,“我去那边看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你到了店里,记得告一日的假,明日就腊八了。”
他去那边能有什么忙可帮?能让进门就不错了,秋叶红嘀咕一句,应了声抬脚向秋叶堂去了。
“师傅。”钟小哥已经在店里等了多时,见她来了,恭敬施礼。
秋叶红摆摆手,示意他别客气,接待过两个上门问诊猪病的,就开始指点钟小哥兽医外科手术。
“……牲畜的手术,干扰因素颇多,牲不能说话,又不懂人言,手术中还好说,麻醉药用了就行,但也正是麻醉药,容易增加感染以及其他风险,手术后呢,牲口又不会听话的保持安静,不利于伤口愈合,也容易感染,唉……”说到这里,秋叶红拄着下颌长叹口气,“这一手不学也罢——。”
钟小哥在一旁专注的听着,见她精神突然黯淡,动了动嘴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要记着,若非我同意,你无论如何也不准下刀一”秩叶红正色道,“哪怕你将理论倒背如流,脑子里演示过一千一万遍手术过程。
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屠宰地狱一般的手术实验场,打定了主意,从今后,就让她自私一些,外科手术就是她的专利。
至于这个钟小哥,她最少要亲自带他上过十次手术,才能放手。
“哦,对了……”秋叶红想起那个奇怪的胡小哥,“你可知道注射麻醉?”
注射麻醉?钟小哥摇摇头,忽地又迟疑道,“是不是银针麻醉?”
“跟针灸刺穴不一样的……“”秋叶红摇头,看来的确很少见。
“不是,不是刺穴。”钟小哥笑道。
秋叶红不由惊喜,忙问怎么搡作的。
“我也没见过……”钟小哥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听人说过,在北边……”他压低了声音,“就是大草原上有人见过他们用银针穿孔将麻醉汤药导入体内“我没见过,据说,牲口立刻就不动了,宰杀时特别方便一”
秋叶红听到最后一头黑线,哪跟哪啊!不过,看来这就是脊柱损伤了,那个胡小哥莫非也只是听说?
“师傅……你去哪里?”正说着话的钟小哥抬头见秋叶红转身向外走去,忙问道。
“举报嫌犯去一”秋叶红笑呵呵的回头道,“不知道有没有赏金拿?”。
而此时,在绍兴城门热闹哄哄的廉价旅店里,一群牛羊挤满了整个后院的马棚,臊气冲天。
“小二”肥头大耳的掌柜的,不满的扯着嗓子喊了句,一个歪戴着头巾的店小二立刻颠颠的过来了。
“那群穷鬼住了三四天了,房钱没几个,弄得那群牲畜熏跑了咱们好几个宕人,”掌柜的瞪眼道,“你去,给他们说,房钱要加十文!”
“好咧!”店小二答应的爽快,转身就苦着脸,这倒霉挨骂的活就让他去做!
店小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问候着掌柜的全家,走进后院最便宜的大通铺,才走近门口就被各种体味熏得头晕,站在门口捏着鼻子才要叫门,就听见里面声音嘈杂,拟乎在吵架?
店小二好奇的将头贴近门缝。
“……胡和鲁!别忘了咱们来做什么!再惹人注意,小心回不去!”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声道,语调十分的怪异。
“哼,你们懂什么!——这个人一比十张地图都重要——”这个声音听着比刚才的干净。
“——少废话!快收拾东西走!”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一阵低低的怪异的声音响起,店小二竖着耳朵听不懂,这是哪里的方言?
“……你说谁是杂种!”方才的干净声音瞬间变得粗暴起来。
接着哗啦一声,似乎有桌椅被推到了,动手了?
店小二吓了一跳,飞快的板着手指头算起来,一张桌子要十文不多吧?
一面想一如与地推开门跳了进去,大喊一声:‘干什么?要打架的出去打!”。
第五十八章 见到礼物很生气
屋内或坐或站六个男人,似乎被突然闯入的店小二吓了一跳,都瞪眼看过来。
其中一个宝蓝袍子的年轻男人,正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一样,要冲向他对面的一个铁塔般的大汉。
店小二的突然进来,让他硬生生的收住了脚。
“……谁是杂种你还不知道?你娘是女奴……不就是仗著脸蛋好……你他娘的也算咱们一族的人?“那大汉却丝毫不在意,一串夹在这店小二听不懂的方言的话狂笑而出。
这话让克制住的年轻人再也无法忍耐,咆哮一声,扑了过去,二人很快打成一团。
“打架啦!打架啦!”店小二惊叫著跳脚,一面飞快的数著被撞翻的桌椅板凳,一面冲外边大喊,一般这个时候,店伙计们也要准备家伙了。
利用打架引起混乱趁机跑路的穷鬼多的是。
“都给我住手!”一个年长的男人低喝声,立刻就有三四个人分别拉开他们。
抖著各种打架器械的店伙计们也呼喝著涌了进来。
“误会误会……”年长的男人笑呵呵的示意大家别紧张,“兄弟们闹著玩的……”
店小二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傻子也知道兄弟们闹玩没这个玩法,不过这样也好,于是忙趁机将加钱的事并砸坏的桌椅钱说了。
“好说好说。”年长的男人笑呵呵的一口应承了,没有店小二猜想中的讨价还价胡搅蛮缠,反而很痛快的给了钱,结了帐。
那年轻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情愿,被那年长的男人推了一把,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也要留个人……”年轻男人低声说道,察觉到店小二在一旁好奇的看他们,便止住了话头,翻身上马赶著牛羊随一众人远去了。
“穷鬼……倒也有几个钱!”店小二嘟囔一句,掂了掂钱袋转身就要交账去,忽有接连三四辆青布马车从面前疾驰而过,荡起烟尘呛得店小二连声咳嗽。
“狗娘养的……有钱了不起啊!”他望著四角垂著珠玉的马车,酸溜溜的小声咒骂一句,“赶著投胎!”
“富家二房的马车……”另一个伙计磕著瓜子,探头去看。“富家二姑娘要出嫁啦……据说嫁了个小将军……”一面推了推其他的伙计,“……一定排场大,去看看呗,说不定能得喜钱!”
而此时的富家大院里,已经是忙的人仰马翻。
大太太的屋子,一般只是在早饭过后,午饭之前,是管家婆子们回事的点,也只有这个点,院子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其他时候,丫头婆子们都是屏气禁声,只怕一丁点动静大了,惊优了喜好安静的太太。
但今天这里简直比街上过会还热闹,富家族里各房的姑娘妯娌们都挤在这里,再加上随侍的丫鬟婆子们,连大太太小憩的花厅里都挤满了几个年轻姑娘。
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一屋子人都迸发出一阵笑声,坐在上首的大太大戈也嘴角上翘,站在她身后的青鵉拿帕子掩著嘴,笑得前仰后合。
“……六姐儿的花扎的越来越好了……”大太太看著面前各房女儿们送上的小礼物,做的鞋扎的花,綉的帕子,笑眯眯的赞叹,“将来找个好人家……”
一个带著王兰点翠步摇穿著赤金对襟褙子的妇人,如同拿到上上签一般,立刻就笑没了眼,晃著白胖的手道:“……太太别夸她,小孩家就知道玩……少不得让她姐姐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