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更何况,眼前这位大婶丝毫不介意流露自己真实的喜恶。
“这是京城开国侯家的妈妈。”张妈妈忙忙介绍道,一面焦急的往外扫了眼。
娘也,怎么大太太还没来?
秋叶红哦了声,含笑说了声这位妈妈好,一面暗道莫非自己名声已经这么大了,连京城里的人家都上门来求医?
张妈妈又急着开口要说话,被那妇人一把拉到一旁去了。
“按理说,也不得催姑娘,只是我们来了好些日子,我们家虽然不缺我们这几个人,但也不敢在外久候,倒显得我们一出来就贪闲玩个没够一般,我们小爷既然说了,家里自然不会亏待姑娘,什么都有,过去了,屋子家具都是新的,另伺候的人也不会少,因此姑娘这边带不带东西都是不打紧的,有这个心也就罢了,别费那个事,人赶快过去才是要紧的……”这位妇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却是带着几分不满,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
秋叶红越听越糊涂,这个妇人说的也是地道的汉语,怎么她就听不懂呢?莫非兽医的待遇在京城里已经涨了?还要有屋子有人伺候才肯诊病?
这有些不对了,眼看她还要说下去,秋叶红便忙一伸手制住她,道:“且等等,这位妈妈,你说的是什么?什么你们小爷,什么过去的?”说着含笑瞧着众人一眼,“该不是走错门了吧?”
听她这样说,那妇人也是一愣,瞬即带着几分不满看向人后急得直跺脚的张妈妈,“怎么?原来姑娘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秋叶红点点头,也向张妈妈看去。
“是这样……”张妈妈额头上冒汗,才张口要说,就又被那妇人打断了。
“我说呢,怎么几日了也见不得姑娘的面。”那妇人别有意味的横了张妈妈一眼,“可是我们下人,够不上跟你们太太说话,倒也不是我们小爷拿大,论规矩实在没亲自来的道理,可不是哄你们,不信到京里打听一下,现有保国公家小爷纳妾比着,你们问问去,小公爷可亲自上门了?不过也是一辆车拉过去就罢了,那姨娘论起来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
张妈妈被四周那妇人们真不懂规矩的鄙视眼神瞧得,此时恨不头把头都点下来,口中连连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们是高兴的,小侯爷如此给脸面,我们只想办的体面,一时忙乱了,只待东西都备齐全再给姑娘一说,即可就能走了……”
一旁被当作透明人的秋叶红此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但还是有些糊涂,眼看着双方妇人话里有话的对了起来,忙摆手道:“等、等!”
然后再看向那位妈妈,道:“这位妈妈,不知道你家病的是牛还是马?”
这话问的对方也糊涂了,瞪着两只眼似乎没听明白,只重复一遍道:“牛?马?”
“哦,小牲畜我也看的,狗猫猪羊……”秋叶红忙说道。
“哎呀,慧姐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妈妈急得一跺脚,打住秋叶红的王婆手艺自夸,用高过这些妇人嘈杂声的音调道,“这是开国侯家的人,开国侯家的小侯爷要纳你做妾去。”
秋叶红被这话说的一懵,眨了两下眼,道:“什么小猴大猴的?我只看过牛马大牲口,不过是平头百姓家的,哪里认得什么侯爷?”便笑了,“一定是认错人了吧?”说着向那位已经目瞪口呆的妇人道,“这位妈妈,我是秋叶堂的兽医,你找的可是我?”
“兽……兽医?兽医是什么的?”这位妇人瞪大眼,她的眼神有点迷茫,一时喃喃道。
“兽医啊,就是给牲畜,牛啊、马呀猪啊羊啊等等牲口看病的大夫。”秋叶红忙笑着传道授业解惑。
那位妇人一面听一面转向自己身旁的人,似自言自语道,“找错了吧?咱们小爷说的是富家一房的姑娘,是宋侍郎家二少奶奶的堂妹……”
张妈妈此时只有哭的念头了。
正乱着,四五个丫鬟婆子拥簇这大太太过来了。
“几位妈妈,怎么劳动你们来了?”大太太说道,一面瞪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张妈妈,一面打量下四周,纵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青鸾,快扶了妈妈们上车,咱们有话家里去说。”
青鸾应了声,带着几个丫鬟几步过去扶住了有些发愣的几个妇人,就往车上让。
“慧姐儿,你也跟我来。”大太太看了眼秋叶红,淡淡道。
“家里没人,太太你先去,等我爹回来,我说一声,再去听太太说话。”秋叶红说道,一面就要随手关门。
真是没规矩!这么讨厌的姑娘竟然能当上自己女儿们都当不上的贵人!大太太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愤恨,淡淡道:“你爹回来一起来吧,姐儿的婚姻大事,还得要二爷做主才是。”
说罢转身就走,却听秋叶红在后道:“且慢。”
她的声音亮,这一声喊得众人都住了脚,齐齐的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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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断更我很惭愧……
第四十章 两不欢富文成护女
“太太,我适才听了一些,也不是很清楚,冒昧问一句,”秋叶红皱眉说道,一面走出家门,靠近她们几步,看着一众花团锦簇的女人们,“你们是说我的亲事来了?”
“姐儿自己不知道?”大太太淡淡一笑,转过身看向秋叶红,“人都来接了。”
这话问的秋叶红有些气闷,她最讨厌这样说话,说一半藏一半,还要从话里挑解含义,有那么多闲工夫浪费这个!
“这位妈妈,方才没说明白,我的确是富家一房的姑娘,名唤慧娘,你找的可是我?”秋叶红干脆不理她,直接走到那位妇人跟前,认真问道。
这些妈妈都是人精,从大太太与秋叶红一句对话里,就察觉到二人关系不亲不近,此时她们也回过神,再一次上下看了看秋叶红,才另有一个妇人点头道:“正是,既然姐儿不知道,奴家在这里便告诉姐儿一声,我们是开国侯府的人,我们家的小侯爷要我们来讨姑娘来了。”
“开国侯?”秋叶红狐疑的道,“你们认得我?”
莫非是富慧娘认识的人?或者是亲戚?
听她这样说,那个妇人便有些失笑,抿嘴笑了笑,道:“我们认得认不得有什么打紧的,我们小侯爷认得就是了,等过去了,咱们日后便也认得了。”
“不是,不是,”秋叶红摆摆手,道,“你们把话往明白里说,别打哑谜,我听不懂你们什么意思。”
几个妇人对看一眼,眼中都有些讶异,再看这姑娘眼神清明,神情爽朗,倒不像作假,莫非真的不知道?
自家的小侯爷行事怪异荒唐,莫非这事跟她们意想的不一样?
“姑娘,”那妇人正了正神色,道,“我们家小侯爷前一段日子来过你们家,说是见了姑娘,颇为中意,问了宋侍郎家的二少奶奶,知道你是她的堂妹,便要我们过来”说着捡了个合适的字眼,拿捏道,“……姑娘……可是记不得了?”
记得你个头!秋叶红有些失笑有些恼怒,这叫什么事!真是自在家中坐霉从天上来!
忍着咯咯作响的牙,秋叶红沉下脸来慢慢道:“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小侯爷大侯爷的!何谈记得记不得?”
一面逐一扫过面前这几人,“你们侯门望族之家,怎么能如此莽撞行事?我虽是贫户之人,也知道名声如天大,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断没有私交暗定之行。”
这话说的几个妇人心里一沉,看她这样子,不是说笑的,也不是为了挣些什么面子!倒是真恼了。
看来真又是她们小爷胡闹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慧姐儿,几位妈妈可不是这个意思。”大太太说道,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这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我知道你不知道,听我仔细给你说,你先跟我家去,天也黑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面说,一面亲自来拉秋叶红的手。
那几个妇人因为自己想错了这姑娘,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看来是他们小爷瞧上人家姑娘了,人家姑娘倒不知道,但越是如此,这差事更不能办砸了。
正踌躇无话说,见大太太解围,忙松了口气,几个人都堆了笑脸,点头道:“姑娘会错了意,断没有这个意思!姑娘既然是宋侍郎二少奶奶的妹妹,那几日正是她归家来这里,我们小爷跟着宋二公子也凑巧过来了,这才遇上姑娘,可真是千里的姻缘,我们这便是亲自来求姑娘不是?姑娘有什么想要的,咱们家里好好说去。”
虽然这样上门有些鲁莽不妥;但他们是什么人家;不过说一两句好话;给她些面子就成了;侯门望族的家门;像她这样的贫寒小户女儿;还有不愿意进的?八辈子烧高香求来的!
只见那秋叶红冷冷一笑,不待大太太拉住她的手,就往后退了几步,又站在自己家的门槛上了。
“没什么说的,既然这几位妈妈是来向我求亲的,那我少不得告诉你们一声,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是要招上门女婿的,你们回去转告你们小侯爷,如果有这个心,就寻个日子过来,至于他什么时候见过我,我是不记得了,但婚姻大事,不敢轻易定,既然要进我们家门,必得让我们相一相,断没有盲婚哑嫁的事。”
听了这话,在场的众人,无论主子丫头,婆子妈妈,都惊讶的看向秋叶红,这孩子是高兴的昏了头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疯话?
“你这个姑娘!”那几个妇人同时冷笑一声,“可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一面看向白着脸的大太太,“我们倒误会了太太的好心,原来这人见不得!”
这谢意大太太可不愿意担,她们言下之意自然是这姑娘粗野下贱,被人这样讥讽,大太太实在是舒心,只想说一声英雄所见略同,但可恼的是偏这个姑娘姓富!
“慧姐儿!”大太太沉下脸喝道,一面忙对那几个恼厥厥的妇人道,“几位妈妈见谅,慧姐儿她母亲去的早,又才来到家里来……”
这话把自己摘的清!秋叶红冷笑一声,扶着门边笑道:“大太太别怕,既然人家是冲我来的,就是有天大的祸事,也跟你不相干,我纵然是有爹生没娘教的,但断不会做那样莽撞无礼的事,平白无故的跑到别人家污人家的青白!”
“你这个丫头!反了你!敢这样说我们小爷!你知道我们小爷是什么人?那是太后娘娘手心里的捧着的,天上的人物,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不过是给你几分脸色,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物件!”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那几个妇人,当先就有一个几步过来,点着秋叶红的鼻尖喝道,“别以为我们真看得起要你,原是要你过去当个丫头罢了,不过是我们小爷实诚,怕亏待了你,给你抬了身份,不知天高地厚的……”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炸雷般的一声怒吼,众人只觉头上一阵风,一个身影就直直的插在那妇人面前,就在这同时,那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妇人闷哼一声,就被人甩了出去,躺在地上连哼哼声都没有。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家姑娘说话!”富文成沉沉说道,目光只盯着几步外的大太太,并慢慢走了过去。
大太太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心跳不止,紧紧扶着两个同样哆嗦成一片的丫头,再看到富文成朝自己走过来,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
算起来她见自己这个小叔子也不过两次,第一次低着头跪在地上求着他们收留,如同丧家之犬,她根本都没看在眼里,第二次因为说要他女儿跟去做妾,这个一味低着头,普通的如同灰尘般的男人却强硬的回绝了,但那样子也不过是黑着脸毫不掩饰怒意罢了。
现在正走向她面前的男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怒意,只是浑身上下散发这冰冷,那双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眼睛,此时闪着嗜血的光芒。
大太太突然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去京城郊外的山上打猎,看叔叔哥哥们围攻一头狼时,那头狼就是这样的眼神。
“不是我……”大太太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并将手指向那边回过神的几个妇人,“这是,这是开国侯府的人……”
“开国侯府?”富文成一愣,收住了脚步,目光就看向那几个妇人。
而那几个妇人已经跑到被甩倒的妇人跟前,见那妇人一动不动,半边脸红肿,顿时扯着嗓子大叫:“了不得,杀人啦!”
“快叫官府来!”
“天也,竟有人打杀咱们侯府的人了!”
“开国侯?”富文成似乎没听到那些妇人的叫喊,而是歪着头思索一下,“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史家?”
他这样一个俗人竟然也知道?大太太怔了怔,恍惚想起听大老爷说,这个富文成是在京城里营生的。
这一瞬间,大太太已经稳住神,再看眼前的富文成,还跟以前见到的富文成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莫非刚才看花了眼?
“二叔,你怎么如此莽撞?出了事,怎么担待的起?”大太太沉脸道,一面带着丫头婆子就向那躺在地上的妇人奔了过去。
那妇人已经醒过来了,握着肿胀的脸嚎哭。
“好啊,好啊,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见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