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心里又急又怕,心头只道,康熙总不能一次就嫁两个格格给胤禩,也不大会同一天指婚两次,眼下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合乎体统,忙不迭的就拉下一个来垫背。
康熙居然也没生气,反而也宣了那位格格上前。走了过场,便听得宜妃笑道:“没想到这位小格格也跟着鬼灵精似地。”一旁的众妃附和两句,其中一个温顺的笑着跟康熙说:“早听说博尔济吉特家出了颗小珍珠,如今一见倒真是了。只不过年岁小了一些,倒不如配了十阿哥。”
宜妃笑着瞧了那妃子微微点头,又瞧了眼云熙身边的小姑娘,康熙不说话,眼神逡巡一会儿,朗声道:“郭络罗氏指给八阿哥。”顿了顿,道:“博尔济吉特氏指给十阿哥。”
话音一落,胤禩胤俄出席谢恩。云熙跪在一旁,瞧着八阿哥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眼里幽深,辩不清楚里头盛了什么。
心头一横,忍着眼眶里的泪珠子,咬牙道:“我不!”云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眼里全是决绝,说:“陛下,求万岁怜惜奴婢一片痴心,奴婢喜欢的······”
胤禛眉头猛跳,正要开口,却听得胤祥缓缓的截住云熙的话:“十三恭喜哥哥们,也恭喜两位格格。”云熙被他的话一噎,怔怔的瞧着他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得笑容:“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实在不合适浪费了。十三愿献曲一首,权当应景,望陛下成全。”
康熙微微一笑,摆手道:“准!”
胤祥身后的高世宁立即献上一支玉箫,十三站起来,顿了顿才开始缓缓吹奏。
箫音或如吟如唱,或如怨如慕,或如泣如诉,低沉时如大漠孤烟一般的悲凉,昂扬时如春回大地一般的悠扬,众人几乎暗自咂舌——这十三皇子何时有了这般高超的演奏技法?脸上或羡慕或崇拜,各不相同,唯有胤禛最是明白这首曲子的来历。
自永定河遇见仓津之后,这人隔三差五的便邀胤祥云锦阁一聚,他吹奏的技术高绝,胤祥师承于他,自然不会差到哪里。想到此处,便遥遥望着康熙,却见他脸色忽明忽暗,嘴唇竟微微发颤,胤禛暗自起疑,正思衬间,一曲终了。
此刻云熙满脸的哀求心痛期待愤怒,全被胤祥这一曲化去,徒留一脸漠然。她慢慢的跪下,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脑袋触地清晰可闻的朗声说:“奴婢谢陛下!”
胤祥坐在胤禛身边,神色有些发愣。他瞧着磕头的云熙,只觉那三个头是磕在自己心头上。一个个,一声声,铺天盖地的全部压在自己身上,压得他好似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早知道古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不由自己做主。但不知为什么,瞧着云熙最后那一刻瞧着自己的眼神几分凄楚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恨,最后她的脸上凄楚不甘和恨意全都缓缓化作一个妩媚的笑容。在胤祥的目光中,婷婷站起,仪态端庄的谢恩回席,每一个回眸,每一个转身都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迫不及待的展示自己的风华绝代······胤祥在这一秒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残酷。
胤祥看着风中烛火映衬下胤禛的脸,例外的没有感觉到暖意。他陡然心惊,手下意识的就要握住胤禛的,却猛然惊醒众人在场,堪堪缩回袖中。
茫然中似乎错过了什么,等回神之时,气氛早已又活络起来,众阿哥轮着给八阿哥胤禩和十阿哥胤俄敬酒贺喜,胤祥忙跟在胤禛后面,手里也捏着一杯酒,胤禩好似早一直等着他一般,瞧着胤祥仰头要喝,不着痕迹的迅速凑到胤祥耳边,用极小却极清晰的声音道:“八哥为你免了一劫,你怎么谢我?”
胤祥神情一顿,胤禩瞧着他不明白,眼里盛着不知名的光,低低说:“那小姑娘可求了额驸去请旨的,要不是我求了惠妃娘娘,所幸阿玛也正有此意,那小格格保不齐就是你的福晋了。”
胤祥听出一些眉目,笑道:“八哥喜欢她,好好待她。十三还小,福晋的人选阿玛心中有数。”
胤禩不再说话,微微一笑,连仰头喝酒的样子都从温柔中透出皇家的气度,但胤祥看得清楚他的眼神——一种会令人汗毛倒竖的猎人一般的眼神。
正闹得欢,忽听太监李德全高唱:“陛下赏十三阿哥玉屏箫一只,玉如意一柄!”
胤祥不明所以,忙着出来谢恩。众人见他接了赏赐,正要回席,却听到康熙幽幽的轻轻的问:“你的曲子是何人所教?”
“是当年自永定河一事之后结交的朋友所教。”
一句话问出,首先冷汗直冒的是太子胤礽。当年他听信张德明的话途中却险些遇害,所幸得救,回宫之后也没有和康熙上报这件事。如今虽没有出问题,此刻就怕胤祥和康熙详细说了,自己落了个欺君之罪。其次胸口跳的,便是一边坐着的胤禛。他不敢掉以轻心,狠狠的暗中观察康熙的脸色——连一个褶皱都不放过的看着。
胤祥此刻也心下忐忑。这曲子是仓津特意叮嘱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吹给康熙听,他虽不知曲子来历,但笃定仓津不会害他,何况他自己也想试探一番。如今冷不防的被康熙一问,肚子里只好打着各种草稿,准备全力应付。
“哦。”康熙出人意料的没有再追问,反倒温和和的笑道:“这曲子好听,比宫里的乐师好多了。朕心里受用,你有空便递牌子进来,吹给朕听。”
“谢主隆恩。”胤祥跪下,刚磕了一个头,便又听康熙笑道:“你的哥哥们都有差事做,朕瞧着你如今也大了,也有了个样子,多跟着哥哥们学习,不懂的就递牌子进宫来问,若朕在园子里,你要喜欢,在园子里住几天也无妨。”
康熙轻飘飘的几句话,惹得众人眉头直跳。几位大臣阿哥们无不把这几句话的每一个字揉碎了,嚼烂了,揣摩着康熙的深意。一时众人不敢贸然开口,胤祥也不知道康熙葫芦里装着什么药,听见康熙让他起来,答应着刚要回席,又听到康熙不经意的说:“朕对你这师傅很很好奇,得空了一块儿带进来,给朕瞧瞧。”
再不经意的样子,到了胤祥这里也是圣旨。胤祥答应了,心头乱糟糟的又回席吃了碗元宵,恭送了圣驾,才愣愣的回神回府。
胤禛胤祥二人各自分析了康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胤祥本想和胤禛说胤禩今晚的举动,因他看清了自家门口围了一小圈的人,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定睛一看中间站的正是一身蓝色织锦夹袄的仓津。
胤祥立时翻身下马,笑道:“你怎么来了?大冷的天,怎么不进去?”
李卫跟在胤禛后头,忙不迭的也下马,为胤禛拉稳缰绳。胤祥笑着扭头冲李卫道:“上次你不是嚷嚷着要见仓津么,他人来了,你倒规规矩矩的站在四哥后头。”
“我身边的人和你身边的比不得,守的规矩多。”胤禛冷着脸虽众人进了屋子坐下,他一路想的明白,今晚康熙的举动只怕和眼前这个一笑倾城的仓津脱不了干系,又怕胤祥就此深陷火热之中,语气中不自觉的添了护犊的感觉,“你教十三的是什么曲子?”
仓津好似不介意他的冷脸,反而冲李卫笑道:“你初一的生日,我早先说过要送你一柄如意,如今这如意就在十三手里,你不如问他讨个赏。”
李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他素来和胤祥亲近,但此刻胤禛在场,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妄言,只得开口道:“主子的赏奴才不敢讨要,倒是田文镜那书呆子近日不见影子,答应的礼物也没有踪迹。”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正要想四阿哥讨个人情,找个官给田文镜做做,外放几年,总是好的。”
“行了。”胤禛言归正传,问:“那曲子有什么含义?”
“含义?”仓津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缩缩脖子似乎疲惫不堪的说:“十三,我答应给你的礼物可拿到了?”
胤祥一头雾水,问:“什么礼物?”
仓津的眸子猛的清亮几分,笑道:“玉屏箫一只,还有可能会赏给李卫的玉如意一柄。”
胤祥胤禛猛的一惊,没有料到仓津连康熙的赏赐都算的分毫不差!心头一阵疑惑,却听得他脸色一转,无奈道:“十三,云熙嫁给八阿哥的后果你知道么?”他微微一叹,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你失去了一个契机。十三······”他有些复杂的看了胤禛一眼,道:“你们······”
胤禛此刻脸色又冷了三分,刚要发作,却听得高世宁忙着进来通报:“主子们吉祥。宫里派人过来了,要主子进宫呢。”
“刚从宫里出来,怎么又要进?”十三困惑的皱皱眉,胤禛却是在同一时刻问:“是召见了我和十三,还是只有他?”
“回四殿下,只传召了十三殿下。”高世宁话音一落,宫里宣旨的几位公公已经进来重新宣读了旨意,恭请胤祥上马了,仓津在一旁,眼睛微微一眯,朗声笑道:“十三殿下,喝杯热茶再去也不迟。”言罢,亲自斟了一杯,端到胤祥面前。胤祥不明所以,正要接过,几位公公忙拦着,尖声喝住:“万岁口谕,即刻进宫。十三殿下,要喝热茶,还是回宫里喝吧。”
胤祥也不纠缠,搁了茶碗就走。众人浩荡出去,唯有胤禛煞白了脸色呆愣在那里,只因他将仓津献茶那一瞬间低声对胤祥说的话,听得清楚明白。
“不论赏赐什么,都不能要!不论什么吃的,都不能吃!”
第八章 (2)上(倒V)
胤祥进去的时候,康熙正翻着奏章看,李德全通报了一声,见康熙没有反应,也不敢再说,一时间有些惶惶的站着,胤祥心中念头七七八八,尤为走前仓津的一句警告,更是添了几分忐忑。
下意识的向四周望望,瞧瞧什么帘子后头,门外面有没有什么伏兵——电视剧总是这样演,又暗笑自己想入非非,因一时也不知道干什么,也只得和李德全一并站在那儿。
康熙似乎又看了一本奏章,批复之后,方抬头,瞧着胤祥不冷不热的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一句话没头没脑。胤祥闪过千百种回答,最后觉得还是不要玩把戏,只好老实说:“回皇阿玛,就是不知道干什么,才杵在这儿。”这句话算得上是当面顶撞了,李德全顿觉这十三阿哥今日特别没眼色,哪料到康熙脸色和缓一些,笑说:“果真还是个孩子,这么多的椅子,也不会找一个坐着?”
胤祥心想,这就是赐坐了?谢了恩,刚准备坐下,又听康熙吩咐:“李德全,去把后厅那方梨花木的小案抬过来,朕要瞧瞧十三的字儿。”
李德全应声去了,不大会儿就把桌子抬了上来,胤祥乖乖捻起笔,笔尖在砚台里辗转几次,依旧没有落下。
这也怪不得他,康熙掐头去尾的说一句“写字”,这要他写什么,难不成写一堆小时候描红本翻开第一页上的“大小人手”上去?!无奈之下,主意一定,放了笔,恭恭敬敬的站起来,问:“皇阿玛,您要十三写什么?”
康熙眼皮都没有抬,不在意的扔了句:“你念那么些书,写什么也不知道?”
胤祥也不坐下,就那样捏了笔,手腕一沉,将腹中想好的话写上。再抬头,康熙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侧身扭头看着,慢慢念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你看佛经?”
胤祥忙笑答:“不看。不过总听四哥念多了,倒也记下了一两句。”康熙听罢,脸色未变,却低哼道:“只怕没念进去!”
胤祥本想顺势说一下胤禛的好话为他未来称帝赚点印象分,谁知被康熙这么一说,不敢贸然接口只得琢磨着看他的脸色,见他虽未带着笑意,但好歹没有冷脸,忙补救道:“四哥只求平心静气。”康熙没有再说话,只是细细的端详纸上的字。
“你的字倒和老四的笔迹像了八分,比起几年前,也长进不少。李德全,把先帝留下的那支‘玉雪’小狼毫拿来赏给十三阿哥,你字写的好,回去好好练。”
“谢皇阿玛赏。”胤祥本想接过,突然想起仓津临走前得嘱咐,立即磕头道:“皇阿玛,儿臣虽有些细小进步,但还需努力。得了赏赐只怕让儿臣骄傲了,没了刻苦练习的心。何况‘玉雪’乃先帝之物,儿臣断不敢受!”
康熙顿了顿,似乎也不在意,“你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心。” 胤祥站起来,忍受康熙两只眼睛发出的两道道灼灼的视线,一道是火,一道是冰,冰火交加两重天的痛苦滋味,让他如坐针毡。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开口,又听康熙闲闲问道:“朕一直都没有问过,你和老四当年怎么回京的?”
胤祥一思衬,想着他多半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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