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托着盘子急忙忙的进来,似乎对厅内骤然迎上的热情目光有些意外。
“这是最后一份药。”他有些不明所以的将药放在第一位老者面前。
该你了……十个人心里同时响起这句话,第一次同时将视线对准那份药。
第一个老者在这视线的注视下,手竟不自觉微微抖了下,掀开盖在上面的黑布,认真的看起来。
虽然他看的时间不长,但大家都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就在后边的老者都忍不住要催促他时,这老者终于抬起头,慢慢的提笔写了一个分数,塞入信封中递给等待誉写分数的人。
好几个人强忍着没有问出那句多少分,药慢慢的传下来,经历了一次又一次难熬的等待,终于传到了古凌云手里。
只看了眼,他的脸色微变,然后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没有再看而是提笔写下分数。
十人终于打完了分数,大厅里反而更宁静起来。
“多少?”似乎过了很久,齐会长问出这句话。
“一百分”一个颤抖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虽然明知是这个结果,但真听到时,众人还是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身形微微靠在椅背上的康老,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这丫头是不是故意拖到最后的,故意吊他们一口气玩的吧?
第154章意外
结果很快公布了,却并没有引起多在轰动。
刘公的徒弟拿不到第一,那才是意外呢,不管先前抱有什么样的心思,但面对这个结果,所有人都这样说。
一间偏殿里,董老爷望着古凌云,神情颇为惊讶。
“……十分……”古凌云淡淡道,“……所有人都是十分……包括我在内”
“也就是说,她做出来的这四药,的确已是完美无缺……”董老爷喃喃道。
似乎很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古凌云的神情有些沉沉。
“就这四种药来说,的确如此。”他慢慢点了点头。
第一无所谓,关键是满分,十人都打出如此高分,董老爷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四种药的确是很简单,但却包含了修制中的拣摘揉抵擦磨切润,水制中的淘淋浸漂,火制中的炒煨炮煅炼烘,这是对基本功的有力检验。
别的人只看到她是刘公的徒弟,这个结果没什么好稀奇,但对于董老爷来说,带来的震憾却是极大。
“仅仅带了一年多的时间,她就已经能达到如此地步了……”董老爷喃喃道。
“她的天赋不容置疑了……”古凌云淡淡道,目光中闪过一丝笑,“那个老家伙最爱的就是天赋异禀的人,这一点上他不会看走眼……只不过……”
他的声音陡然增添了几分寒意。
“老家伙的运气在几十年的时间已经用尽了,所以总是难逃霉运……”他慢慢说道,轻轻的用手指敲打着光洁的桌面,“上一次是如此,这一次依旧如此,这个丫头虽然天赋不错,但毕竟翅膀还没长硬,又没了老鸟的护航,注定……”
他说这话随手捏起桌上散落的一片巴戟天,攥入手掌中,再展开手,碎屑而下。
“师父,刘公他真的已经……”董老爷再一次抬头问道。
“他死了。”古凌云干脆的吐出三个字。
“他早该死了……”他慢慢的又补充一句,嘴边浮现一丝冷笑,“没想到他竟然能熬这么久……”
门外忽的响起驳驳的敲门声,二人立刻停止谈话。
“师父,齐老请您去,要抽第二场赛药了……”门外人恭敬的说道。
当顾十八娘揉着发酸的脖子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隐含着敬畏好奇,当然嫉妒是难免的,不过质疑与轻视总算淡了很多。
“我就说嘛,顾娘子怎么会输!”信朝凌坐在偏殿廊下,翘着腿含糊说道,一面张嘴接住身旁娇媚的侍婢递上的蜜饯,不忘舌尖留恋侍婢如嫩葱般的手指,引得侍婢一阵娇笑。
信朝阳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正与王一章等人说话的顾十八娘身上,神情却并没有多么惊喜。
“哥,”信朝凌看过来,“顾娘子嬴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滚动?你瞧那边恒德盛药行那小子,嘴都快笑歪了,他们药行那药师不就才排了三十八位而已嘛……”
喜,当然喜,但关键是这个第一很快就要不属于他们大有生了……
信朝阳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明知的结果,有什么好激动的。”
“不怕笑,老夫可真捏着一把汗……”王一章笑道。
顾十八娘一笑,并没有说话。
有人在旁哼了一声。
“有刘公那么厉害的师父,换做谁也能羸。”王晋冷冷说道。
对于这年轻人的臭脸,顾十八娘已经习惯了。
“站一边去!”王一章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
“爷爷,柳爷得了第二呢!”王晋并没有走开,反而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冲顾十八娘摆出一个威胁的眼神。
这次第二得了九十分,是个来自建宁府的叫做柳款的男人,年纪只有三十岁,亦是出身制药名家。
对于这个年纪能得到此成绩顾十八娘也带着几分敬意,放眼望去,头发花白的却依旧被淘汰的药师多了去了。
会一样技艺没什么了不起,但要成为一行中的佼佼者,却是不容易的。
此次大药会过后,取得好成绩的药师便肯定要被药行们追捧笼络,毕竟能笼住的好药师越多,药行得利越大,既然为商,自然要逐利而行,这无可厚非。
顾十八娘一笑,依旧没有说话。
“第二场药赛很快就要宣布了,顾娘子快去歇息一下。”王一章说道,面上聊隐隐有些尴尬。
顾十八娘点点头,向拎着一罐煲汤站在一旁等候的灵宝他们走过去。
“爷爷,”王晋拉住王一章的袖子,“好的药师多了去,咱们何必要跟这个忘恩负义的人相交,这一次柳爷肯定一举成名,咱们还不如……”
“你懂个屁!”王一章瞪了他一眼,甩开袖子走开了。
王晋被骂惯了,耸了耸肩不以为意,转头四下看,终于看到被一群人包围着的一个身材高瘦的貌不惊人的男人。
“柳爷……柳爷……”王晋好不容易挤开恭维讨好的人,站到男人身旁,带着笑重复一遍四周人已经说过的恭维话。
虽然顾十八娘得了第一,但鉴于她师父名头太大,反而没什么光耀加身,而相比之下,得了第二的,师父也不是十大药师行列的柳款则成了大家眼中的第一。
“不敢不敢,小子不过是侥幸而已。”柳款亦重复这客套话。
“侥什么幸,柳爷就是第一……”王晋笑道。
“王少爷说笑了,”柳款有些惶恐有些不自在,目光看向那边的顾十八娘,“顾娘子才是第一……”
“她?”王晋哼了声,“她才是侥幸,不过是比柳爷运气好,有个好师父……”说着压低声音,“刘会的手艺谁认不出来,指不定是那些评分的人给她面子……”
柳款的神情微动,视线落在那边姑娘年轻的面容上。
事实上,她真的太过于年轻了,而且听说拜师时间很短……
“再说,第一场比的也就是基本功……她拜师没多久,自然正练着基本功……”
耳边王晋还在絮絮叨叨“……真做药的话,还说不定怎么样呢……下一场可是成品药赛,那可就看药师真正的功底了……我就不信,那些评分的还能一而再的照顾刘公的面子而失了公允……那些药可是要摆出来供所有人品鉴的……”
柳款的眼神闪了又闪,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果真……如此
“能跟顾娘子一番切磋,已是幸事,’他带着几分欢悦,一面冲王晋拱手,“多王少爷吉言。”
对嘛,别因为人家师父的名头压得没了斗志,王晋见自己的话起到鼓舞的效果很是开心。
“柳爷此场定然独占鳌头!”他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大笑道,旋即又低声道,“那跟我们保和堂合作的事?”
“好说好说……”柳款含笑说道,打断了他的话。
单凭三两句好话,就想要一个即将名声大震药师的承诺,也太可笑了,要知道作为一个名药师,最不缺的就是好听的话。
咚的一声悠远钟响,喧闹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竞药,第二场,配七制香附丸。”
声音未落,全场顿时有一片喧哗。
“什么七制香附丸!”
“天啊,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要做香附,还是七制!”
看着满场原本踌躇满增的获得二场赛的药师们情绪忽然有些激动,灵宝阿四等人很是不解。
“哈,竟然是七制香附丸!”彭一针已经说道,很是兴奋,“老夫可得站得近些去看看。”
“小姐,这个很难吗?”灵宝问道。
这边顾十八娘的神色也不是很好,这个大药会,果然不是随便来玩的。
“难?何止难!”
彭一针接过话头笑道,摇晃着头,“这香附丸一味足足要十九味药来配,而且各配料炮制不同,有酒、姜、土、蜜、醋,用到洗、蒸、炒、灸、浸、煮法。”
他说这话看向灵宝,“你知道这为什么叫七制香附丸吗?”
灵宝阿四等人已经被他一气的话说傻了,愣愣的摇摇头。
“这七制顾名思义,说的是和七种法子炮制香附,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要做出七种法了炮制的香附,还要将十九味配料备好,”彭一针抚着发福的肚子说得兴起,忽的看到一旁的顾十八娘,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顾十八娘一笑,“彭先生真是博才多学。”
彭一针嘿嘿笑了,摸了摸头,“我都是听人讲的,见却是没见过,反正我行医这么久,还没用过一次七制的香附丸,见得也不过是四制的,不过,对顾娘子来说,几制的都不算什么。”
顾十八娘苦笑一下,“不好说,尽力而为吧,这个药毕竟太……”
她的脑子里装满了各种丸药炮制法,但说到自己亲自做过的,十之不过有三,这就是年龄对药师们的影响。
这个香附丸她只做过一次四制的,七制的还没有。
“哪个家伙写了这个药?”此时在药王殿里,几个药师也在互相审视,无奈这些老药师都已经习惯隐藏情绪,看了一圈,谁也没看出是谁。
七制香附丸,是最考验炮制技艺的一种丸药,精工细作繁复之极,以往药会,这种级别的丸药配置都是斗赛时才出现的。
看来因为有刘会高徒的出现,这赛的水平一下子提高了,竞赛已经如此,那斗赛还不知道出什么更厉害的呢。
众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激动,这次的大药会很有看头啊。
因为淘去了将近五百名药师,原本拥挤的药王庙后殿广场上则显得空旷了很多,打乱了号牌,剩下的药师们重新分配了炮制的屋子,这一次,大家的位置零零散散,顾十八娘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的药师也隔了三人木棚子。
这样考虑的确有道理,既然到了炮制成药的环节,涉及的隐秘技艺也越来越多,这样,也大大的降低了偷窥他人技艺的隐患,让视秘方为性命的药师们少了顾虑。
距离宣布赛药已经过去半日了,广场上煞热闹,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人然马翻,因为完全没料到会出这个药,没带下手的人恨不得自己变得三头六如臂,百带了下手的人则恨大药会限制他们只能带两个,四周不断响起遗憾急躁的叹气呵斥声。
而更要命的是,在这里配置香附丸,并不像在自己家,有用不尽的材料,大药会每个人只提供了两份,这就是说,一旦出现一种药出现了两次失误,那么就意味着可以自动离开了。
“啊啊啊啊……我的醋元胡!”
听着旁边砰的一声,伴着一声哀嚎意味着又一个人失败了。
“小姐……灵宝额头上冒汗的转过头。”
“三个炉子……”顾十八娘打断她,飞快的从炉子上取下蒸好的大生地,“备酒、土、醋、蛤粉…
看着她已经全身心的投入眼前的药材中,灵宝忙收住心神,这一次所要做的药太多,且方法繁琐,顾十八娘不得不要找一个一下手,灵宝在药行打清洗等简单的净制工作,便被叫来,但因为要求过于严格,灵宝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洗涮生火摊晒等等。
守着三个炉子,眼睛紧紧盯着火候的顾十八娘额头的汗已经密密麻麻。
跟前两次的比赛不同,这次广场外围观的人明显的多了起来,单看面红耳赤的药师们离开,足以让往日不得已在他们面前低声下气小心讨好的药商们心情舒畅。
“哈,瞧,那是衡州府的老矍!哈只哈,怎么胡子都被烧焦了。”
大家说着笑着,看着场中忙乱的场景,闻着酒醋混杂的药香味煞是开心,吃着干果,就差喝着小酒了。
夜色渐渐下来,广场上亮起了灯火,围观的人非但没少反而增加。
信朝凌揽着两个俏婢,不过指点场中,笑的前俯后……
“瞧,那边,就是咱们家的顾娘子,”他指给俏婢看,“瞧瞧,顾娘子多沉稳”
“咱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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