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都副也牵涉其中,所以须与众犯同处。”南宫秀斯文又和气的看着姚瑗,“至于这事情嘛,我可以给姚大人说说。”他一边说话,一边放开了搭在厉刚肩上的手,厉刚顿时爬倒在地直喘粗气。
姚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左旁端坐不动的风独影与久遥,心头万分疑惑,“什么案子需本官审理?”
“是这样的……”南宫秀一边轻轻地拍着手掌,似在拍灰尘,一边轻声慢语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姚瑗一听完,震怒地看向地上的厉翼,“好你个厉公子!平日你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如今你竟然胆大包天私调兵士!只此一事便可定你死罪!”
本来以为这徕城府尹与都副是一窝的,青王吩咐他把府尹请来是要一锅端了这徕城的祸根,所以南宫秀听了这话倒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头,目光看一眼左边端坐不动的青王和清徽君,他很尽职地出声问道:“原来厉公子犯的是死罪,那请问姚大人,这厉都副呢?”
姚瑗目光一转望住厉刚,两道粗眉紧紧锁成一团,语气中难言怒气,“厉都副,徕城的兵权是在你手中,所有的兵马是归你管制,可那是陛下是主上赐予你的权利,并不曾赐给你的儿子!如今他竟然为报一己私仇便随意调动军中士兵,你这是纵子行凶!是懈怠军务玩忽职守!而且,什么时候徕城是你厉刚的徕城?徕城的兵马又何时成了你厉家的兵马”徕城是大东朝的,这数千兵马是大东朝的,是为保疆卫国的!就凭你之所做所言,当革职削名充边役使!”
“哈哈……”厉刚冷笑,“革职充边——你姚府尹还没这个权利!”
“本官是无此权,但本官自会将今日之事奏禀主上!”姚瑗的话掷地有声。
“奏禀主上?你的奏章能送到主上面前吗?”厉刚又是一声冷笑,也在这时,门口处的百姓忽然骚动了,然后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丝金戈之声。
姚瑗并不曾注意门口,他此刻之事愤怒地盯着厉刚,“以往参你厉刚的折子送去都石沉大海,想来李都副的岳丈杨大人功不可没!那这次本官便拼着不做这徕城府尹,亲自上王都拦主上王驾,必要将你父子二人在徕城所作所为禀告主上!”
听到这话,风独影抬眼看一眼这位徕城府尹姚瑗,中等个子,肤色焦黑,额头上横着深刻的川纹,颌下一把短须,看起来像个不得志的书生,但此刻怒目挺腰,竟然也有几分伟岸之气。
厉刚听着门外的动静,哈哈大笑,“姚大人,只怕今日之后,你再无机会给主上上奏章了!”
“什么意思?”姚瑗皱眉。
似乎是为了解答般,门口的百姓已惊惶叫道:“不好!来了大堆的兵士!”
“你想干什么?”姚瑗厉声喝道。
厉刚冷笑,站起身,播出腰间佩刀,“今日踏入这都副署的人都别像再踏出门去!”
“你敢!”姚瑗目光扫着着演武场,“这么多人,更何况本官乃堂堂朝廷命官,你敢草菅人命?”
“哈哈,你姚府尹急病身亡,难道主上也要追究?”厉刚大笑,再目光一扫风独影等人,“这些路人,死了一埋,谁又知道他们是谁。徕城是本都副的徕城,谁人敢言是非!”
“你!”姚瑗已是气得说部出话来。
“调兵士来本来只是想教训这几个江湖暴民,谁叫你运气不好偏要撞上,还敢要治本官的最!”厉刚目光阴毒地看着他。
这时门口走进一名校尉,上来冲厉刚禀报,“禀报都副,五百士兵已然到位,将都副署前后围住。”
“好!”厉刚恶狠狠扫向风独影几人,“尔等想束手就擒还是想来个垂死挣扎?”
风独影并不曾看他,而是望向姚瑗,“姚府尹,此刻厉都副是何罪?”
姚瑗面若死灰,直看着厉刚道:“妄动兵戈,滥杀无辜,一死已不足以抵罪!”
“好,孤允你所奏!”风独影起身。
那刻,演武场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都有些疑惑方才是否听错了。
“南宫秀。”
“属下在。”南宫秀躬身上前。
“与孤拿下厉刚!”风独影目光冷冷地看向厉刚。
“是!”
这一句,不但厉刚听清,姚瑗听清了,在场所有人及门口的百姓都听清了,刹那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厉都副,需要要亲自动手吗?”南宫秀走进厉刚,弯弯的眉眼不笑也似笑,只是清淡的语气里已带有着莫名的压力。
厉刚呆呆看着前方的白衣女子,除了她曾看他的一眼令他心惊外,她一直垂眸沉默,端坐不动,可此刻她傲然而立,凤目里透着威严冷峻,只令他周身涌起寒意。
“厉都副?”南宫秀抬手按在他得肩上,便如千斤重铁压下。
厉刚手中都掉在地上,“她是谁?”
“这天下,这大东朝,有几位女子敢称孤的?”南宫秀的声音轻缓而清亮。
厉刚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天下间能称孤的只有七人,而其中唯有一位女子——青州青王——风独影!
“臣徕城府尹姚瑗拜见主上,拜见清徽君!臣不识王驾,有失礼仪,还请主上恕罪!”姚瑗回神,赶忙当头拜倒。
他一跪,顿时演武场的所有人及门口的百姓都回过神来,跪了满满一地,“摆件主上,拜见清徽君!”
风独影目光冷冷地看着厉刚,“徕城都副使厉刚!”
“臣在。”厉刚抖着身子垂首。
“纵子为恶此为一罪,懈怠军务玩忽职守此为二罪,妄动兵戈逞欲行凶此为三罪!”风独影每数一道厉刚身体便伏得更低,数到第三罪,已如烂泥伏地,“革职名,斩立决!厉氏一族无论男女,发配掖城,三代以内不许迁返!”
“臣……领罪。”此刻厉刚已是魂飞魄散。
“厉刚之子厉翼!”风独影再看向厉翼。
一旁的侍卫早已取出了他及军士口中的布团,这会儿听到叫名,他赶忙伏地,“草民在。”
“这会儿你倒有自知之明了。”风独影冷笑一声。
厉翼颤着身子不敢出声。
厉刚神魂略略归位,赶忙为儿子求情,“主上,还求主上饶恕,他所有的罪责都是因罪臣而起,还求主上看在岳丈杨大人曾为主上效力尽忠的分上饶他一条小命,我厉家就这一根独苗,请主上开恩。”
“你已第二次提到杨大人,你岳丈是哪位杨大人?”风独影心头一股无名暗火升起。
厉刚却只道有了生机,忙道:“中丞尹杨英。”
“原来是他!”风独影冷冷一笑,“各地奏折都是先送到章承阁,他这位章承阁主事的中丞尹自然是可以将参你的全部挑出不发!”
“求主上饶小儿一命。”厉刚叩头。
也在此刻,蓦然传来叫喊,“主上,请为草民伸冤啊!”
门口跪着的那群百姓中一名苍老的老汉跪行上前,“草民要告这厉翼,半年前他纵马过街,将小女生生踏死马蹄之下!草民向府尹报官,府尹判厉翼死罪,可厉刚厉都副却派了一帮兵士抡着刀剑从府尹堂上抢走厉翼!主上,他们仗着手中有兵马,欺负府尹没办法治他们厉家父子啊!主上,小女死得惨啊,求主上为小女伸冤啊!”
这位老汉才一说完,人群里又有人上前状告厉翼,告他纵仆行凶,将他的儿子生生打死……不过片刻工夫,厉翼便已数条人命在身。
“厉翼,你百死不足赎罪!”风独影气得浑身发抖,转头满面寒霜地盯着厉刚,“若天下之父皆若你厉刚,这天下必复祸世!”
厉氏父子已知难逃一死,顿时软倒于地。
“爹!我不想死!爹……我不要死……”厉翼涕泪交加地哭喊着。
可曾让他横行无忌的父亲此刻面若死灰,无能为力。
“姚瑗!”
“臣在!”
“将厉氏父子关押大牢,明日午时押往刑场,孤亲自监斩!”
“臣遵命!”
“主上圣明!主上圣明!”告状的百姓们连连叩首称颂。
风独影看一眼地上的厉氏父子,难掩憎恶,转身离去,走出都副署,门外那些兵士早已得知了府中情形,满满地跪了一地。思及这些人为虎作伥,她只恨不得一律斩首!
“阿影。”
震怒中蓦然听得久遥轻唤,这一声入耳,顿如甘霖洒落,缓了心头火气,风独影回头看久遥一眼,再看了看地上的士兵,片刻后唤道:“校尉何在?”
“臣在。”门内跪着的校尉赶忙奔上前来,满头满脑的冷汗。
“带所有兵士即刻回营,每人杖一百军棍,以示惩戒!”风独影道,“你降为百夫长,自领两百军棍!”
“是!”校尉保得性命,顿时松了口气。
等风独影一离开,他赶忙领着一众士兵回营,百姓们慢慢也散了。
姚瑗命人将厉氏父子押在牢中,自己赶忙飞步追着前去的青王。
当日,身份暴露了的风独影与久遥宿在了姚瑗府中。
晚间,久遥洗浴后,见风独影坐在桌前不动,便走过去坐下,问道:“阿影,可是在考虑如何处置那位中丞尹杨大人?”
风独影点头,“他包庇亲眷,以至历氏父子稔恶盈贯!哼,我只恨不得将之枭首示众!”
久遥凝眸看着她,片刻后道:“阿影,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风独影挑眉,“怎么,难道你要我放着不管?”
久遥摇头,语气里带有劝诫,“阿影,杨大人包庇亲眷,这等行径自然不对,却也在情理之中。要知道没有一尘不染的世界,也没有白璧无瑕的完人。世间之人,谁都有私心私欲,世间之事,总有些阴暗龌龊。你是王,是一国之主,不应该做一个目下无尘的高洁君子,王要有宽厚仁爱之怀,是要包容万生万物之人。”
风独影微愣,凝眸定定看着他。
“杨大人有过,你此刻亲自严惩他,举朝上下都不会有异议。但治国非同治军,你日后若发现任何一位臣民有任何一点过错,即罢黜或定罪问斩,那长此以往,上行下效,青州必将是严刑酷法之地,如此则青州臣民畏之苦虎。若一位王者一个国家在臣民的眼中如同一只老虎,时时刻刻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试问这样的王,哪位臣民会爱戴?这样的国家,哪位臣民又愿意于此生活?”
此番话一出,风独影顿时心头巨跳,背上微生凉意。
“阿影,你的品行我自然了解。”久遥伸手握着她的手,“若你是执掌刑罚的解廌府尹,那自然是要严明执法。但你不是解廌府尹,你也不再是朝堂上的将臣,你是青州的王。”
温暖的体温自手心传来,另风独影心神一定,沉吟片刻,才轻声道:“久遥,谢谢你提醒我。”
久遥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微微一笑,道:“你我夫妻一体,你是在谢你自己吗?”
风独影不由也绽颜一笑,道:“那此事便让徕诚府尹上奏章,到时让国相酌情处置杨英就是。”
久遥点头,“我的阿影果然是最英明的。”
风独影睨他一眼,然后叹气道:“说到底,徕诚会有厉氏父子,是我的过错。”
“傻瓜,你怎能将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呢。”久遥抬手掠过她耳畔的发丝,神态语气里自然而然带出爱怜之色,“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并不是每一位官员的品性你都能一目了然,也不是每位官员都能由你亲自考察任命,你能做到的便是,日后尽可能多的为老百姓选出贤良之臣。”
风独影没有说话,只是想着这青州也不知有多少厉氏父子这样的奸佞之臣,便皱紧了眉头。
“来,别皱眉了,不然我看着都纠心。”久遥抬手抹开她的眉头。
闻言,风独影展开眉头,移眸看着他,看了片刻,忽的轻笑出声。
“笑什么?”清徽君很爱看妻子这样难得的微带慧黠的笑颜。
“贤内助。”青王轻声吐语。
“啊?”清徽君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伸手便去刮她的脸,“好啊,你竟然调笑我,怎会是贤内助,明明是大丈夫!”
青王殿下自然要躲闪的。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看看时辰还早,彼此又都没有睡意,于是久遥压低着声音故作神秘地道:“阿影,你有没有过在大家都睡了后,偷偷翻墙出去玩?”
风独影眨了眨眼,想了一下,道:“小的时候常和六哥、八弟溜出去玩,但每次都给三哥发现,然后二哥就冷着脸想要怎么处罚我们,五哥一边责怪一边同情,四哥只是无奈叹气,大哥就为我们求情。”
“哈哈……”久遥顿时笑了,“今晚我们也溜出去玩,保证不会有人罚你。”
风独影想了想,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久遥惊奇,但随即应道:“好啊。”
“我们先出去,然后唤青鸟带我们去。”风独影道。她不想青鸟来此惊动了姚府的人。
久遥心头一动,竟然不在徕诚?不过风独影能有如此兴致实是少有,所以他马上点头,“好。”
于是两人换过衣裳,悄悄翻过围墙出了姚府。
此时不过戌时两刻,城里的百姓竞多是未睡,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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