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只有四个人,但看起来却养眼多了。
最边上一个身材不高,略显瘦弱,但那张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模样居然比女子还要秀气几分。不过任谁看到他,也不会以为他是女子,那是因为他的气质硬朗冷冽,就像那种为了追求理想而执着不悔的书生。
他旁边站着的,却是一个气质和他正好相反的少年。中等身材,眉目疏朗,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神色淳朴宁静、谦和有理、身上还带着些富人子弟的悠闲气,很是卡挖衣内。
再旁边的……高大强壮型,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皮肤晒得黝黑,五官深邃,一脸英气。不过他整个人却不给人蠢笨之感,漂亮得带着野性的气息,就好像一头矫健又机灵的豹子似的。
而站在他们三人之前的,应该是这小团体的头头儿了吧?也是高个子,腰身挺得笔直,如初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心里就只有一句话去形容……他真是俊美!
不是帅、不是漂亮、不是英俊、不是美丽,唯有“俊美”二字才可以形容。那是一种挡不住的青春活力,代表着热血、英挺、意志、力量、无往不胜的骄傲和漫不经心的贵族气。如果说刚才的场面像一群年轻的公马在山野中厮杀,他就是其中的小马王。
黑色光亮的皮毛、飞扬的鬃毛、凛然的眼神、目空一切得如此纯真,伴随着那样的桀骜不驯……
如初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卡通的画面,但再仔细看去,见那小马王的神色只是在那他眼中一闪即逝,如此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灿烂的笑容,马上变成一个阳光少年的模样。
“严鹄,佩服佩服,居然跟我们打了个平手。”他掸掸身上的土,似乎和好朋友聊天似的,一点看不出刚才的全力以赴、你死我活,“唉,衣服都扯破了,真是失算,下回见吧。”
他笑得爽朗,可这话说得可恶,明面上是赞美,实际上却是讽刺,毕竟他们是以四对二十几人。所以话音一落,对方就叫器了起来。可他理也不理,拱拱手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更不理会虚海。而那三人也随他离开,转眼就消失。
看来当地人没说错,这架打得还真是一阵风啊。但如初却觉得,这两伙少年之间的气场极为排斥,他们之间的争斗今天不是第一遭,也不会是最后一遭。
“阿弥陀佛,你们几个就先别回去了,领略一下这人间景致可好?”眼见那二十来人也要离开,虚海又加上一句。不过奇怪了,他每说一句话就念一声佛号,这放在别的和尚身上感觉很正常,但他说的话……仔细咂摸着其中滋味,好像他做什么事都会推在佛祖头上似的。
领头的那个叫严鹄的少年望向虚海,露出想怒又不敢怒的神色来,似乎在虚海手上吃过亏,“我们是出来看……随便逛逛的,现在还没逛完,不会那么早回去,可也不会犯了营律晚归。哼,我们走。”说着,带着一群人,耀武扬威地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虚海淡定地站在场地中,双手合十,低声诵念着什么。旁边的人都说:看这位大师多么仁德,那些小军爷那么坏,还想着以佛法渡人,让他们弃恶扬善。唉,毕竟是佛门弟子,那胸襟,与我辈凡人就是不同。
如初却想:他不是念什么咒诅咒人吧?
“没劲呀,打一半就停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怪叫了一声,接着就像是谢幕号响起,人群开始松动起来,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如初站着不动,远处的虚海也没动,两人就隔着人群相望,颇有点滚滚红尘,分别许久的情人骤然相见的样子,但其实如初是在琢磨虚海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虚海则在想:几个月不见,胡师妹似乎漂亮了些。
最后,还是虚海先动了,慢慢走到如初身边来,打了个揖首问,“胡师妹怎么会来这里?”
如初斜着眼看他,“我也来卫学里当教习,师兄不知道吗?”
“小僧知道。”虚海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如初一下,“只是没想到师妹来得这么快,还与小僧这样有缘。”
“那些打群架的少年你认识吗?”如初岔开话题,因为觉得虚海说起“有缘”二字时显得有点态度暧昧,她接不上话茬。
“都是卫里的学子。”虚海眼睛里闪过似笑非笑的光芒,“他们将来可都是大明的武将,国之柱石,朝中栋梁。”
怪不得大明武力衰弱呢,原来都是这群古惑仔祸害的。以前常听人说,明朝是文人带兵,还真出过几个有名的儒将,原来除了朝廷政策的原因,还是因为武将们不争气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也难讲得很,刚才那四个美少年看起来倒是美玉良材,也许雕琢一下能成大器。
“我会教他们吗?”如初一颗为国家培养有用人才的心沸腾了起来。
“那要看安公公怎么安排了。”虚海微微一笑,倾城倾国。
可惜茉莉花喂牛,这么迷人的表情全浪费了,如初那边根本没反应,而是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定定地看着虚海,足足有十几秒,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把手探入虚海的怀中。
第四回 克制与反克制
耳边传来惊叫声,却不是虚海发出,而是几个站在一边偷瞧的姑娘,那一道道飞刀般的目光都是在谴责如初:你怎么好男色呢?就算是有特殊癖好,也该找小倌去,怎么能玷污圣僧?!
如初本以为自己着了男装就不会有人注意她这举动,没想到还是被围观,可她已经抓到了想搜查的东西,这时候怎么能抽出手来?再看虚海,闭目侧头,眉头紧皱,一幅逆来顺受的模样,如果额头再搭配几滴汗珠儿,脸上再浮现一抹晕红的话,确实像正被色魔侵犯。
“女施主,请放开小僧。”虚海差不多是呻吟着哀求,轻轻拉扯如初的手。
如初脸红了,因为感觉虚海的声音似乎有些暧昧,而隔着布料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反正她心跳得毛毛的,鼻头上似有汗水渗出。不过,这是抓到他把柄的机会,说不定以后能克他,所以一定要坚持住。
“御弟哥哥,你就装吧。”她咬着后牙微笑,轻声细语地说。
闻此言,所有人都是一哆嗦,围观者是吓的,如初是被自己恶心的,虚海的眼里则闪过一丝笑意,虽然脸上还是受苦受难的模样,但显然是肚子里笑得够呛。
一时之间,两下里僵住了,都保持着姿势不动。倒是那些姑娘们看不下去了,不忍圣僧受辱,可那一字眉看来挺厉害的,又惹不起,只好迅速离开,打算回家对花悲泣。
如初见围观者退散,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伸在虚海怀里的手抽出来。当然,还附带着两个鼓鼓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是酱牛肉,另一包是两只鸡腿。
“好呀,一个出家人居然吃肉,你破戒!”如初几乎是兴奋地说,心中暗暗感谢自己的鼻子,要不是闻到他身上有油腥味,还抓不到他的小辫子呢!现在好了,以后再不用受他的阴阳怪气,随时可以威胁他。
而鼻子好的不仅是她,虚海还没回话,他们的脚边就传来汪汪汪的声音,一只流浪狗可怜巴巴地望着如初手里的油纸包。如初二话没说,直接替虚海行善了。
“你以后再气我,我就把你偷偷吃肉的事满天下宣扬。”如初小人地笑。
“善哉善哉。”虚海又露出那种拈花微笑的神情,“如果小僧不承认,胡师妹认为别人会信谁呢?”
那个……啥……
如初脸上的笑容定格了,为什么她没想到这一层?看来她没有做小人的天赋,忽略了腹黑和尚的伤害性,但她还不死心,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僧说过了,如果有必要的话……”
真是败给他了!如初沮丧得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却是乐氏姐妹一行。
虚海看到乐家姐妹,眼神一闪,便随即又恢复平和,走过去唰唰撕下白色僧袍的两幅衣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温言道,“两位女施主天人之姿,若被凡俗中屑小之徒看到,生出歹心,就是罪过了。”竟然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对姐妹花的狼狈,还以这种方式提供蒙面之物,实在是……很贴心很温存哪。
难道他平时就这么泡妞的?以他的相貌和手段,女人应该对他趋之若鹜吧?但貌似没看他吃过呀,只泡不吃,这是什么意思?为了好玩?天生性格恶劣?男性本能?
想到这儿,不禁瞄了虚海一眼。没想到这和尚看着瘦,却是属螃蟹的,肉都在壳里,光着的胳膊并不细弱,肱二头肌形状漂亮饱满,一看就是练家子。可是,从没看过他动手呢。
“施主这是要去哪里?”这句话却是问如初的。
“我们要在天津卫游玩一番,已经订好了客栈。”如初笑眯眯的,虽然后牙还是紧咬,“就此别过,就不劳烦大师了。”
“施主慢走,请听小僧一言。”虚海横跨一步,侧身拦在如初身前,“刚才这场意外,已经令几位女施主露了真容。此地鱼龙混杂,小僧怕有人觊觎,想必住客栈是不安全的,不如随小僧去,住到卫里可好?”
怕的就是你觊觎!如初没好气地瞪了虚海一眼,才想拒绝,就听乐婉婷道,“如此也好。如初……兄以为呢?”
绝对不能去!不过她的声音又一次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保镖之一的人沉声道,“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安全。此地三教九流杂处,若有个万一,我们如何向乐老爷交待?”
哪有这么可怕?不敢负责任当什么保镖,当缩头乌龟好了!只是她第三度没说出话,而这次是被自己的贴身婢女抢了话头,“是呀是呀,安全第一。这位大师一看就是高僧,或者还可以给我们讲讲佛法呢。”
死丫头,真花痴!见色忘义!怎么忘记她也是虚海的崇拜者之一了呢?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强行阻拦就显得她心里有鬼了,所以她也只能迫不得已地点头,随着虚海走。
再看乐家姐妹,因为蒙好了脸,也看不出是不是面带桃花,反正两双眼睛是春水泛滥了。唉,妖孽就是妖孽,才三言两语就打动了寂寞芳心,为什么没人看到他的真实面貌呢?话说她其实也不太了解虚海这个年纪轻轻就当上最高品级僧官的和尚,似乎他身上有秘密呢。
想到这儿,她逮了个机会蹭到虚海身边,低声道,“我警告你,不许表明你认识我们,也不能说我是来卫里当武修教习的。这件事是个秘密,除了八重,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去京师游历,并不是长住天津卫。”
“原来是秘密。”虚海忽地一笑。
如初心里咯噔一下,大骂自己是猪脑子,克人不成,反被人克,这是什么世道啊。可是,她有得选择吗?这和尚这么狡猾,才多大点功夫就解除了乐家姐妹的心防,再加上一个花痴的八重,他想打听什么也是早晚的事,把柄也早晚被他抓到。
反正,遇到他准没好事。
“你不会用这件事威胁我吧?”她脑残地问。
“绝对不会。”声音斩钉截铁,但如初知道他绝对绝对会的。
第五回 男贵族学校的女老师
卫城离码头很近,走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从远处看,这卫城还真不怎么样,城墙全是土坯,显得脆弱而破败,但卫里还是很整齐干净的。大概因为住的全是屯军以及其家属的关系,显得比较清静,也有几间开铺子的,可明显不及城外的热闹程度。
一路上,如初看到好多穿着军装的男人在街上巡逻,卫里果然比城外显得安全多了。不过……那些官兵看到乐家姐妹,仍不免多看几眼,有些还窃语低笑,令如初有点不安。
“这些人不会骚扰乐家小姐吧?”她本来走在最后的,此刻去跑到最前面,和虚海低语。
“放心。”虚海很认真地道,“天津三卫总指挥史于海涛于大人虽然在管理卫务时不拘小节,但大关节处是绝不含糊的。”
如初很好奇,“什么是小节?”
虚海想了一想道:“小节就是轻度骚扰良民呀、小规模敲诈勒索呀、打架斗殴呀、饮酒呷妓呀……大概就是这些吧?”
“那还有什么事是大关节?”如初吓了一大跳。这是当兵的吗?纯粹是土匪!怪不得那些百姓称他们为军爷,果然“爷”得很哪!
“大关节就是保家卫国,遇到北虏南倭时死战到底,不得退缩,还有就是严禁调戏奸淫女子。于大人对此两种行为深恶痛绝,如有犯者,必死无疑,所以你不必担心。”虚海平静地说,“我知道胡师妹为人正派,听到这些难免愤懑,但我朝武官俸禄极低,卫里又是靠耕种屯田过活。可天津卫是退海之地,盐碱之地颇多,屯田的收成并不好,如果不放宽些……有的官兵们连养家糊口都难。”
“可以做生意赚钱嘛。”如初低声咕哝,心中的愤慨减轻了些。虽然她还是不能认同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但如果这些官兵能在国家危难时悍不畏死,保卫家园,平时轻微欺压百姓的行为也不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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