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叹道,“若是大哥还在京里,咱们焉能被人如此欺负?”
王夫人也悠悠叹了口气,自家大哥王子腾,乃是王家几辈人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先前乃是任京营节度使,薛家进京那年恰好外调出京,至今还没有回来。
王夫人劝了妹子一通,起身告辞去了。薛姨妈便到里屋去看宝钗,见她还是萎靡着,不由得大是心疼,便叫莺儿出去端些点心进来。
宝钗强笑道:“妈,我不大饿呢。”
薛姨妈细细地将方才王夫人的话说了,宝钗听了,白皙的手指攥着被角,半晌道:“妈,哥哥方才话虽是粗直了些,可仔细想来,确实是那么个道理。明明都是一起去的,怎么人就盯上了我呢?要说是树大招风,也该是这府里的二丫头几个。我瞧着这事儿,也透着古怪。”
薛姨妈一怔,“依你说……”
“叫哥哥出去查!哥哥平日里不是总说兄弟多么,让他散出去查!到底这话是从哪里传起,又是怎么传的,都查个清楚才好。”
林琰得知了薛蟠正在查那流言的来处,笑得很是欢畅。查吧,查完了,荣府里就更好看了,老太太、二太太、薛宝钗,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呐。她们那里忙乱了,就没心思盯着黛玉的及笄礼了不是?
果然,薛蟠查来查去,却是越查越是怒火冲天。
薛家不过是一介商贾,京里但凡有些体面的官宦人家,谁家也不会请了薛姨妈这样的商妇来交往着。她自然也就无从得知最初的流言是什么。但是薛蟠能查啊,况且又有林琰这样唯恐荣府不乱的推波助澜一番,很快就查到了。
当薛姨妈薛宝钗得知最初几个姑娘全都被编排了进去,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抬高荣府的姑娘,踩低薛家的姑娘了。
宝钗手紧紧攥着,小拇指上的指甲泛白,齐根而断,登时便有血珠儿渗了出来,她却犹如不觉。
薛姨妈看了惊呼一声,忙拉起了宝钗的手,一叠儿声地叫莺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取了药酒来!”
又恨骂道:“这,这人心也太狠了罢!为了摘出去自家的姑娘,就把脏水泼到我儿头上!我,我去找她们说理去!”
薛蟠早就捺不住了,听见母亲这么说,一下子就站起来,嚷道:“我跟妈一块儿去!”
“妈妈!”宝钗回过神来,忙拉住了起身欲走的母亲,“妈,您这是做什么?别人来埋汰我,难不成妈也要将事情闹得更大么?”
说着,泪水滚滚而落。
薛姨妈被她一拉,也明白过来了,外头传的怎么样且不论,自己母女平日连门都不出,横竖也没人敢议论到跟前来。要是自己真这么闹将起来,岂不就是连里子到外头,全都知道了宝钗是个不好好守着妇道的?
“我苦命的宝钗呦……”薛姨妈也不禁落下眼泪。
薛蟠瞧着气闷,都这个时候了母亲妹妹的意思还是忍着!
薛姨妈也不管他,咬了咬牙,红着眼圈儿劝宝钗:“没事儿的,你姨妈不是说,叫你这两日好生与宝玉说说话么?”
提及宝玉,宝钗心里又沉了几分——如今的宝玉,年纪渐渐大了,对自己说不上不好,每回瞅见都是姐姐地叫,只是心里真正想的,还是那林丫头罢?
黛玉如今正在备嫁,除了自己要动手绣上几针绣品外,其余的自有丫头绣娘们去做。林琰早就与人打好了招呼,若有那好的东西,只管叫人送过来,以备黛玉去瞧。
赵咨的夫人时常过来帮着看看,她膝下也有两个女儿,大的一个已经出阁儿了。经历过备嫁的事情,赵夫人便比王嬷嬷等人要强些了。拿着清单一样样地核对,比林琰还要费心些。
林琰感念赵夫人如此尽心,因开玩笑道:“师娘如此为妹妹费心,不如认了妹妹做女儿。妹妹也多了一个人疼,我也就省了好大的心。”
赵夫人也是个爽直的性子,听林琰这么说了,本来又喜欢黛玉容貌出众性子伶俐,笑道:“我是巴不得有个这样的女儿的。”
林琰叫了黛玉过来,笑道:“妹妹日后倒是多了个疼你的。”
因林海与赵咨乃是好友,赵夫人性子又与黛玉也合得来,黛玉也很是高兴。林琰出面治了席面,摆了香案,又恭敬地请了赵咨回城,黛玉出来拜过了义父义母,两家子算是正式结了干亲。
各处杂事不断,林琰一边备考,一边分心着黛玉备嫁之事——那一应的嫁妆都要好的,都得齐全,万不能留下一丝儿让人说嘴的地方。
转过年来,荣府里终于是盼来了贵妃的省亲。虽然贾母打发人来提前要接黛玉过去,却被林琰以备嫁之名回绝了。贾母纵有不悦,也只得罢了。
到了二月十二花朝之日,林府里为黛玉举行及笄之礼。贾府里头得了帖子,贾母十分恼火。却是为何?
原来,那女孩儿的及笄礼上,除了主人之外,尚需正宾一名,乃是有德才的女性长辈所任;又需赞者一名,多由女孩儿的姐妹充当。
本来元春省亲前,贾母并未想到此事。她的精力都被放在了元春那里。待得省亲过后,也没有就想起来。虽说及笄礼乃是女孩儿成年之礼,可荣府的迎春也并没有举行过的,那年宝钗更是被她二十两银子打发了。这一接到林府的帖子,才轰然想起来。
照她想着,一般女孩儿及笄,都是有自家的亲戚长辈来做正宾。林家在京里人脉极少,怎么看,也该由自己来做。便是赞者,或许也会来请探春担任。
只是左等右等,却不见林琰来请,贾母心里便窝了不小的火气——我自己的外孙女,我莫不是都不能主持这个及笄礼了?
好容易到了花朝节,贾母算是彻底死了心,只是这话也不能说出来。叫鸳鸯从自己的嫁妆里找出了一整套的翡翠头面,一整套的金镶红宝头面,带着邢夫人王夫人迎春探春惜春等,齐齐地到了林府。
林府里处处焕然一新,林琰说了,这是妹妹的大日子,须得图个吉利喜庆。他自己虽不管事,还有老管家林成,二管家陈升等人,都是做事老成的,预备的妥妥帖帖。尤其是林成,乃是林如海在的时候所用,这几年是将林琰对黛玉的好一一看在眼里,感叹老爷果然这次托付对了人,更加卖了十分的力气。
贾母等人被迎进了花厅,才知道林琰所请的几个人,迎宾的乃是黛玉义母,西山书院赵山长的夫人,赞者便是赵夫人的小女儿。那正宾,也便是为黛玉吟诵祝词加笄簪钗者,却是东安郡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12点前!12点前有木有!!呃~~~~~
(这货太久没有双更过,鸡冻了……)
及笄与中举
贾母王夫人等心里再如何自视为高;也不能与郡王正妃相比。当下都笑着往前行礼参拜。
东安王妃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并不是如何出众,难得的乃是身上那种尊贵气度。算起来她与邢夫人等倒是平辈的;因此没等贾母拜下去,忙叫人扶住让座;笑着道:“老太君太过多礼了。”
说话间邢夫人王夫人已经福了身下去;又有迎春姐妹们往前来拜。东安王妃放眼一看,转头满面含笑地朝贾母道:“老太君好福气,这几个花朵儿似的孙女伴在身边儿。”
贾母微微欠身,笑道:“王妃说的是。如今人老了;就盼着身边热闹些。”
东安王妃含笑示意三春姐妹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迎春姐妹三人如今并不住在一处了;邢夫人虽是吝啬,却安了一段儿心事,总要让大房的人压倒了二房的才好。因此,竟是难得大方的替迎春预备了很是华丽的服饰——蜜合色闪金提花锦缎的对襟儿长褙子,里头米黄色立领中衣,底下乃是桃红色百褶及地裙。迎春年纪本就最长,身量又高,这一身儿衣裙倒是更能衬出她肤色白腻,温柔沉默。只是平日里见着外人的时候极少,此时对着东安王妃不免有些紧张。
探春却是选了深粉色绣大朵缠枝牡丹的衣裙,耳边的玛瑙坠子随着行礼轻轻晃动。进退之间举止有度,倒显得比迎春还要稳重些。
惜春年纪小,穿着的乃是烟霞紫色绣折枝梅花的交领褙子,底下同色罗裙,娇俏可人。
东安王妃示意丫头送上来三样表礼,含笑道:“今儿头一回看见你们姐妹,都是好孩子,不知道让我怎么夸才好了。”这话确是东安王妃心里话,三个姑娘看着便不是那等轻狂之辈,模样也俊,只可惜生错了家里。
迎春三人忙又拜谢,东安王妃摇手笑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你们姐妹留着玩罢了。”
邢夫人王夫人也都起身谢了。
林琰并没有多请人来,只赵咨夫妇如今乃是黛玉义父义母,又因想着赵家虽然在读书人中声望极高,但毕竟不在朝堂,说一声书香门第可以,论起权势来却不及了。林琰恐到时候荣府里又出什么馊主意来,到时候黛玉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及笄礼有了岔子,彼此都不好看。正是为难之际,司徒岚给他出了主意——东安王府乃与安乐侯府乃是亲戚,不如请了东安府里的女眷出面。一则算是为黛玉长长脸,二来也是先拉拢拉拢亲戚的意思。
这事儿倒也不必林琰如何费心,云宁早就过去拜托了姑祖母,受了老太妃好一通取笑。好在他面色冷峻,除了老王妃,别人倒也都忍着不去凑热闹了。
此时在座的除了东安王妃和赵夫人外,尚有几个与林家熟识的女眷,有的是林如海的故交,有的乃是赵咨引荐了林琰去拜望过的。知道黛玉今日及笄,接了帖子不说两家交好的话,便是单冲着林琰这个即将下场的举人也会来的,更何况黛玉还是日后的侯府夫人呢。
赵夫人乃是黛玉义母,林府中没有女主人,这里林琰便拜托了她来代为待客。因与另几个女眷都有表礼送予迎春等,待姐妹三人谢过了,便笑对贾母道:“小姑娘家家的,跟咱们在这里未免拘束。不若请她们去后边跟玉丫头一处,老太君说呢?”
贾母笑着颔首,赵夫人便叫了站在这里伺候的林府丫头,带着迎春几个出去了。
迎春几个来过林府,此一番再来,心情却是全然不同的。这几个月来荣府事情不断,先前的传言虽是瞒着,她们都略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乃是说及宝钗的。几个人原是一同的,自然有些惴惴不安。后来贾赦接了迎春过去住,单剩下探春惜春两个在跨院里,姐妹几个日常除了往贾母那里请安,在一处的时候却少了些。
转了几道回廊,便到了黛玉所居的小院子。黛玉听见迎春几个来了,忙迎了出来。
因一会儿要加笄换装,黛玉今日装束很是简单,看着也清爽宜人。表姐妹们很久未见,多少有些生疏,黛玉微笑着将人让了进去。
里边已经坐着赵夫人的小女儿赵盈,东安王府的小郡主明雅等四五位姑娘。大家一一厮见了,方才坐下来说话。
探春只比黛玉小了一个月而已,将将也就是及笄的年纪了。可看看林府今日的派头,再想想自家里的情形,也知道到时候绝不会有如此风光。毕竟,到了现在老太太和太太们也都没有提及过这个事情,更何况,当初二姐姐迎春的十五岁生日也并没有大办。要说这几个姐妹中,唯一一个十五岁生日大办了的,却是一个客居的姑娘宝钗。
想想那年宝姐姐在府里,老太太明知道是她及笄之年,却只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来给琏二嫂子,让她去预备生日,探春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冷。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精细之处不下于凤姐儿宝钗黛玉几个,只可惜了被庶出的身份拘住了。
黛玉笑意盈盈,极尽地主之谊,几个姑娘不多时便熟络了起来。谈笑之间已是到了吉时,外边陈升家的进来,恭敬地请明雅郡主等人出去观礼。
明雅身份在这里最为尊贵,当即起身,朝着黛玉调皮地眨了眨眼,先行出去了。后边迎春姐妹跟着,只留了赵盈因是赞者,要与黛玉稍后再去。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黛玉与赵盈两个,黛玉拉着赵盈的手,蹙眉道:“好妹妹,我有些个发慌呢。”
赵盈年纪虽小,却被母亲教导的说话行事都如小大人一般,点头道:“难免的,今儿是姐姐大日子呢。不过,嬷嬷们不是都说了么,姐姐的礼仪进退很是得体呢,有何紧张呢?姐姐只要和平时一般就是了。”
说话间赵夫人进来了,见黛玉和女儿坐在那里,都有些紧张的模样,不由得笑了。温言安抚了黛玉几句,引着两个姑娘出来。
外边众宾都已坐好,赵咨与林琰谦让了几句,起身开礼。古朴悠扬乐曲响起,赵夫人在前,携着黛玉的手进来。黛玉素装裹身,乌发披肩,神色肃穆,缓缓而行。
三加三拜,置醴醮子,黛玉满怀诚意拜过了正宾东安王妃,王妃亦含笑答礼。
至此,本该是字笄聆训一节了。林琰自然早就知道,那荣府的贾宝玉没心没肺地给黛玉取了个字,便叫做“颦颦”。在林琰看了,这个贾宝玉是安心不叫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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