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的心在自己身上,就不算辜负了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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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京师一向是天下小吃的汇聚之地,诸如羊囫囵,枕头嫂面,龙抄手,麻花油茶,层层酥……明禹虽然叫不上名字,见哪处人多必要坐下试。青樱每每只能快步跟上他,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哀叹道:“你一定会积食闹肚子的!看来我的脑袋是保不住了!”
司马明禹闻言停下脚步,青樱只当他幡然醒悟,连忙上前谄媚道:“我们已经尝了许多小吃了,以后又不是不能再悄悄出宫的,何必要一次吃足呢?不如这就回府吧?”半晌却没见他反应,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原来一个扛着糖葫芦的老人路过,此刻已经走得远了。
青樱哭笑不得道:“你该不会是想吃糖葫芦了吧?”
司马明禹毫不掩饰更不羞愧地点头道:“是!”大言不惭道:“况且刚才是你说积食了,我虽然不懂医术,也知道山楂可以消食。”
见他说得也不错,青樱想了想道:“那也不能吃这种扛着走的,糖葫芦外面浇了糖看不见里面有没有虫洞,你要吃的话我带你去米元斋,京师里专卖糖葫芦的老字号,也就是贵一点。”
米元斋也并不远,坐落在烟袋巷子,穿过了两条街便到了,是一个背街僻静的所在。谁料到了那人家店铺的黄铜大门早就关上了,青樱抬头一看月色,可不是已经月挂中天了么,抿嘴笑道:“已经子夜了,你可吃不成了。”
司马明禹笑道:“就在这里等吧,明天早上总要开门的。”青樱想了想道:“也是,生意人多半起得早,只怕不到寅时就开张了,我们买了第一串糖葫芦就回去,正好还能赶上你早朝。”
司马明禹见她答应,便席地而坐,伸手将她拉了过来,两人靠在一起,月色清辉满地,直照见两人的喁喁细语,不时细细密密的亲吻。
过得良久,青樱眼神便开始朦胧起来,跟小时候一样像只猫儿伏在他腿上,司马明禹突然道:“青樱,我不想再等,我想……要你。”
青樱伏在他膝下没有动,停了停才小声道:“我还没有想好,你说过不勉强我的。”
也许自己,只是需要时间,去慢慢习惯与其他女子分享他的注意和目光,将来看许多不相干的孩童叫他父皇。也许自己,也只是需要时间,来想明白,真的无法忍受分享,即使永远地失去他。
明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垂顺下来的乌发,极慢地道:“你还要想多久?”
青樱微微一挣,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那你对我如何咯!反正朝中的青年才俊可不止谨瑜一个,你要是伤了我,我便择一个嫁了——而且定要生米做成熟饭,叫你阻拦不得!”
他闻言手上一个用力,竟是不经意,疼得她已然咝了一声,听他声音骤然冷道:“以后不管怎样,再说这样的话,就别怪我不守对你的承诺。”
青樱不置可否,只是渐渐地呼吸平稳绵长,司马明禹知她是困了,当下也不再多说,将她往怀中移了一些,轻声道:“睡吧,还是跟以前一样,可要怎么在宫中立足?”
米元斋的老板姓宋,米元斋一间专卖糖葫芦的店铺能享誉京师,跟宋老板一向的勤劳和实诚是分不开的。果然不出青樱所料,这才丑时三刻,他便已经打开了店门,须知此刻天也才刚刚破晓。宋老板一见外面竟有两个青年男女,男的端坐在地上,女子则卧在男子膝上,见他打开店门这才直起身子笑道:“老板,要一串糖葫芦。”
司马明禹与她心意相通,知她想要分食一串糖葫芦,含笑看着她。
宋老板见他们分明是两人,却只要一串糖葫芦,只当他们少年人难免囊中羞涩,只是见他们二人衣饰华贵,又不似缺少银钱的。一面答应着一面口中自言自语道:“如今的年轻人哪,真叫人不懂。”
米元斋的第一串糖葫芦很快便好了,两人执着手相携而去,宋老板在身后喟叹道:“大概又是一对私奔的苦命人,哎,何必那么执着呢,跟谁不是一辈子。”
却说两人回朝之后,却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奇事。
前头一夜未眠,司马明禹忙于整理政务和接见朝臣,也不觉得怎么着,只是进了一盏参茶。倒是青樱向户部尚书告了假,回到她那间抱厦倒头便睡,长长地补了一个觉直到未时初刻才起来。
从前在毓庆宫伺候过她的谷雨如今一向服侍她在宫中的起居,这会子刚刚伺候完她梳洗,正商议着今日御膳房的菜品要传几样来填填肚子,突然便有内监来报,励妃娘娘宫中的邵培林邵公公来了。
青樱不禁纳罕,励妃就是李芳旭,从前就处处与她为难,她虽然不得明禹喜爱,如今在宫中位份却是最高,向来是跋扈的,不过与她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因她也不是后妃。现下她宫里来人做什么?
纳罕是纳罕,妃嫔于外臣而言到底是君臣,表面上的礼数不能太失了。邵培林进来先向青樱行了一礼,一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太监抬上来一箱笼东西,笑道:“励妃娘娘的一点心意,想到大人在宫中诸事不甚方便,恐怕皇上事多一时未顾及到,特意亲自捡了些大人从前喜欢的东西命奴才送来。”
他这番话真真令青樱另眼相看,绵里藏针,圆转如意,既有攻亦有守,称她为大人,分明就是暗指她不过是一个外臣,即便在清明殿中又如何呢?到底不如励妃与皇上的夫妇之情。但是又不放弃过往的交集,送来的这一箱东西便是为将来铺路。
青樱一面道谢一面留他吃茶道:“多谢励妃娘娘惦记,公公一路过来劳累了,喝杯茶坐坐。”
邵培林听她语气并不十分挽留,当下笑道:“大人赐茶原不该辞的,只是娘娘如今亦有看管后宫的职责,事务繁多,要不是为大人来一趟是顶重要的事,着实走不开,还请大人见谅。”
青樱点头不再多说,她不比一般的后妃娘娘,身边有心腹宫女服侍,时时会准备些打赏的银子,她瞥了一眼谷雨,见她毫无知觉,只好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根翠玉晶彩多罗簪含笑递给邵培林道:“劳烦邵公公了。”
邵培林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手法很是轻巧。
他刚走,青樱便吩咐小丫鬟们将箱笼打开,里头果然数十颗珠玉宝石流光溢彩,几乎将白天都照亮了几分。下面又有上好的绫罗绸缎,那据说一年只能制成十匹的天水碧竟然也在其中,谷雨不由得惊叹道:“这个颜色真是最衬小姐,励妃娘娘果然是跟小姐有交情。”
青樱略略翻了翻里头还有些名贵香料等物,总之都是价值不菲,对谷雨道:“她未必知道天水碧的来历,不过因为是奢侈的便是好的。”她脸上并不见惊喜之色,只是吩咐小太监将箱笼收拾好,搁在抱厦拐角的耳房里。
前脚刚将箱笼抬走,后面逸贵姬和郭荣华的礼物也到了。青樱不禁暗暗惊讶,她在宫中虽然不与女眷往来,但是也从未听说这两人跟励妃有什么关联,怎的要送礼同时送了起来。
心中一紧,莫不是和明禹昨夜私自出宫漏了痕迹,这些宫中女子皆是官宦出身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该是最懂的,是以拿送礼物来试探?
如此惴惴不安,把御厨房传点心的事也搁下了,还是司马明禹在前朝理完政务过来见她一个人坐在窗前,却又没有看书,不过是自己发呆。蹙眉道:“我刚才进来时问了谷雨,你未时起来就没有吃东西?”
青樱见是他,这才起身懒懒道:“我一时见钱眼开,就忘了吃饭。”
颍川之言:一场博弈。不是与别人,是与青樱自己,过去的她,与现在的她之间的博弈。是激荡的青春年华与今后的悠长岁月之间的博弈。
岁月的可怕,在于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改变的悄无声息,从前不顾一切地喜欢,总有一天会变得不喜欢,或者是掺杂着种种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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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见他疑惑,走上前去捻起他的几根头发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打着圈道:“你的妃嫔都贤德得很,看来人人当有皇后之德,赶着给我赏赐呢,我一高兴哪里还记得吃饭,只盘算着又发了多大笔财。”
明禹见她话中半含酸,又好气又好笑道:“是谁惹了你,拿我出气?往”
青樱半真半假道:“励妃娘娘的赏赐,我怎么会生气,如今宫中她位份最高,家世又显赫,她赏谁都是脸面。”说着又接着道:“再说了,你最喜欢的逸贵姬和如今有孕身份贵重的郭荣华皆是她的好姐妹罢,也一同赐了东西,我不过是见她们有人陪伴,不比我一个人在这里日日事务冗繁,又没有个亲姐妹好朋友。”
司马明禹听了大笑道:“这个好说,既然你嫌无人陪伴,那我叫穆可儿进宫陪你可好?我记得后来你同她关系十分亲密,情同姐妹。”
青樱瞥了他一眼悠悠道:“穆可儿是京中第一美女,只怕你早就觊觎了吧?要召她进宫便召,可别栽在我头上,等她来十分得宠,我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倒是你那群妃嫔可要将我碎尸万段。”
明禹听了,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坐下将她抱至膝下道:“别人做皇后的都要宽容大度,贤淑温良,哪有你这般整日话中带刺,拈酸吃醋的?”
再意料不到的惊喜,青樱的脸不自觉地红了,眼睛一亮,分明掩不住内心的飞扬,只是嘴上不说,不过微微哼道:“我又不是皇后。铩”
他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西洋自鸣钟道:“你看都酉时了,今天你竟是什么东西都没吃。”说着吩咐外头伺候着的汪福兴道:“晚膳可好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妥当了,是现在传么?”
司马明禹拍拍青樱的脸对汪福兴道:“现在传,朕同芳华侯一道用。”
许是因为那番话,许是因为昨夜的温情,这一顿饭无比温馨,灯下剪影中一双人,只映出言笑晏晏,就像那年山洞中任外面风雪漫天的相偎取暖。
饭毕,两人携手去御书房,明禹于政事上一向勤勉,青樱本来领有右侍郎之职,在旁襄助也无可厚非。两人都埋头苦思,只是偶尔相视的一个浅笑,一束温润的目光,就绚烂了整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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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樱这些时日似乎心情很是不错,户部的事务虽然冗繁,她办理起来竟也不比熟手慢,惹得左侍郎高大人见了他们同时核算的账目,青樱已经完结报给了尚书,自己的尚只进行到一半连连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哪!下官真是忝居此位。”
高大人一向对下仁厚,手底下的一位五品主事笑道:“高大人此言差矣,人家可不是后生,右侍郎大人分明是美娇娘。”
他此言一出,整个户部的府衙皆笑了起来,有人道:“高大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不知道咱们户部的女大人可不光是算账上头厉害,有手段的地方多着呢,大人就是懊恼也比不过她的。”
高大人奇道:“凭她怎么有手段,我只奉公守法,报效朝廷,难道皇上还能不明白么?”
那人便凑到他耳边悄悄说笑了些什么,高大人嘴都合不上,大惊道:“怎会有这样的事?芳华侯只是因为是女子不便与我等共同办公,皇上体恤才在清明殿上另设了一间偏房与她理事,你们怎么传出这种……断不可能,祖宗的规矩放在那里,皇上年轻英明,不会犯这种糊涂。”
“大人若是不信,就只当没听见过下官所说罢了。”那人见他不信,知他一向古板也不强求,只嘻嘻笑道。
高大人摇头道:“怎么会?你说的……清明殿是皇上歇息的地方,历来皇后都不允许留宿的,怎会……”
这位说话的郎中意味深长地笑道:“后位空悬,大人细想原因。”说着便回到自己桌前收拾物品准备回家,留下今日户部的主官当值大人在原地苦思冥想。
其实朝中众人有此猜测的不在少数。如今后位空悬,能登上此位的必要家世显赫,父兄对皇帝有襄助之能为上;又因是一国之母,姿容仪态,学识性情亦要一等一。这样说来,能符合的本就没有几人。
芳华侯慕容青樱恰恰符合,更与皇上有几年同窗之谊和五年的戎马相随,据此观来不是她却是谁?
现下宫中份位最高的也不过是励妃,位列三夫人中的正二品的妃位,尚有空悬,更别说妃位上面的从一品贵妃和正一品皇贵妃,只要她位居其中任何一个,就是后宫之首。
但是皇上却没有这样做,难道不是皇后的宝座虚位以待么?后宫中如此的猜测一起,便是有人走动的勤快了许多,在朝中托人引荐想与青樱结交;当然,亦有人见后宫的风向变了,刻意要让后宫众人明白,现下谁才是后宫之首。
这些时日西南边陲数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