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无奈……
看见池边有一块圆石,潇予就坐了过去。
眼前的景色,十分迷人呢。若照着以前,潇予定会不以为然。她总想着,能够迎风挥鞭,奔向江南,去一个宁静的地方,用心享受大清的山河。而如今,只要这一个小小的后花园,就知足了呢。真的。
想着,眼睛就没来由的一热,落下泪来。
泪珠落在池子里,听见“滴答”的一丝声响,就再没了。
哼,后宫女子不过如此吧?
新人一界界的来,旧人一场场的散。而君主们也大多都是“但见新人笑,哪听旧人哭”的。潇予实在想不通,为何后宫众人几乎无一看透?
潇予坐的石头两旁都是柔叶的矮树,她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好舒服……
水中,有一轮团月。潇予,真的好像月中的仙女。
只不过,是水中月。
不知什么时候,这月中多出一个影儿来,正好映在水中的月里。
潇予开始没在意,可看见水中的影了有些晃动,她才注意起来。虽是也有周围枞树的影在里面,可是人影,只要稍仔细些许就能看出来的。
她的心震了一下。夜这么深了,还有谁会在这儿?
她猛然站起来转过身,却引得后面那人连退几步。
潇予抬头看见眼前的人,玄白的锦云缎长袍,泛蓝的夹衫,看着这身打扮,也知身份不低。潇予初入宫廷,自是不认得眼前的人,只好规规矩矩地请了个蹲安。
“我还以为你中了魔障了呢。”玄烨笑道。
潇予这些天渐渐熟知了宫里的规矩,光看眼前人的打扮也知道大小是个主子,所以不好顶抗,只能忍着。
本以为问过安就能走的,没想到欠扁的声音再次在耳边想起:“才过几天,就不认识了?”
“您……”潇予本想说认错人了,可认真一听,这声音确实耳熟。
小腿上隐隐传来一阵麻麻的感觉。她微微福了福身,又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可心里已经把玄烨的祖宗四代请出来问候了个遍。
“回主子,奴婢不知。”她咬着牙蹦出了这句话。
“呵,不知?”玄烨哈哈一笑,又向前走了几步。“提醒提醒你,花雨苑。”不知为什么,玄烨本来是想好好和潇予说说话的,可一想到他们的相遇,那份兴致就怎么也提不起来了。
“花雨苑。”刚来到这个院子的时候,潇予确实觉得十分熟悉。可时间一长,也自然就忘记了。这会子猛的提起来,脑字里上一片空白。
“唉,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玄烨假装不顾潇予已经蹲了好久,继续悠闲地说道。
潇予实在是忍不住,脑子一热便什么也没想的站了起来。
只听见旁边响起一阵柔声:“落花楼,听雨阁。”
她的身子微倾了一下。难道是……他?
想着,头便已经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直对上玄烨深黑的眸子。
玄烨倒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自顾自地说,“想起来了?”
“奴婢……愚钝,不知您的身份。”虽然她已经猜得差不多了,那个人就是皇上,自己从未谋面的表兄,除了上次……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朕。”玄烨到此便停了口。凭潇予的聪明,应该知道了。
潇予忙跪下:“奴婢叩见皇上。”心好像也跟着作怪,要跳出来似的。想起前些日子与他之间发生的事,忍不住又是一阵担惊受怕。不过看他的神色,应该也没什么事。潇予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起来吧。”听到这句盼望已久的话,潇予终于提起精神来。
“真是白费了这院子新换的匾额了。”玄烨假装说道。
潇予看着这话里有话,毕竟自己心里还没想好究竟要如何自处,玄烨就已经表了态,便也不能多说。
看着潇予不说话,玄烨心下略有些疑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前迈了一步。
这没迈倒好,玄烨朝前一迈步,潇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忘了身后就是池沼。
“扭头看看,掉进去可别怪朕没提醒你。”玄烨本来是想拉住潇予的,但见了她这副样子,怕自己再往前走她却又向后退,随即这样说道。
果然,潇予向后一望,正看见不差两碎步自己就要与“游鱼共戏莲叶间”了,偏偏自己又晕这个晕那个的,身子更向水里斜了。
突然感到背后一热,才发现是玄烨已扶了她起来。要依照平日里潇予的性子必是要大恩大德般地感激一番的,可是今日……只是挣开玄烨,规矩地行了个礼,口中说着平日里姑姑教得那几句套话。
“原来某个一向以天不怕地不怕著称的人也有怕的时候。”知道潇予现在是怎样都不肯还向以前那样子了,玄烨自是有些遗憾。不过对于潇予,那份情谊却不能轻易地抹掉了。
“奴婢,上次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正想跪下去,却被玄烨拉了起来。
“若是说你冒犯朕了,还不如说朕冒犯你了。”玄烨想到那天潇予晕倒后送她回府的事儿,不由地戏言道。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告诉她没有……
虽是隔了好几天的事了,提起来潇予难免还会有些脸红,还有……不安。
“你怎么了,是不愿见朕么。”这时,话才转入了正题。
“奴婢,没有。”冷不丁地突然冒出来这句话,潇予也是一惊。
“别装了。”玄烨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沉默。
“奴婢……”没等潇予说完,玄烨就打断了。
“够了。”他顿了顿又说,“你是朕的表妹,你是奴婢,那朕是什么?”
其实根本没有这么一说。连皇上的亲兄弟都应称自己为奴才,何况潇予!玄烨这么说,只是想让潇予称“臣妾”。
谁料潇予却说:“皇上教训的是,臣女记下了。”
玄烨又好气又好笑。
“起来吧。”说着便扶起了她。
“皇上,您……”潇予看向玄烨还拉着她的那只手说道。
“朕怎么了?”玄烨仍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样。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你的阿玛与朕示好的见证。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儿生活下去。”明明不想这样说,可这句话已经脱出了口。
潇予的眼中有了闪闪发亮的东西。明明不想哭,却无可抑制的哭。
玄烨把她揽到怀里。这次她没有拒绝,只是拉着玄烨的衣服,继续哭着,就像在即将掉下悬崖无所依附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平日里,玄烨最烦的就是那些个嫔妃一见着自己就抹眼泪,而今日,他的心中只剩下无限爱意。
终于没了哭声,低头一看,却是潇予已经闭上的双眼。
他微微笑了笑,将潇予抱起来送回她的屋子。
第八章 事突变 淑双儿急急翻脸
自从那日过后,玄烨也没再来看潇予。潇予也就放下心来,每日跟大家一起学规矩,闲时和吟雪还有其他一些新认识的朋友逗趣,乐的清闲。
时间终是不等人的,日子一晃,就到了皇帝亲选的日子了。
能不能选进去已成定数。潇予无需再想。而吟雪,却不知道了。
“雪姐姐,你想进宫吗?”清晨,潇予任凭下人过来帮她梳妆,一边侧过头来问已经装扮好的吟雪。
“傻丫头,谁不想入宫啊。”吟雪过来扶着潇予的肩头,只是在不经意中按了她一下。
潇予装着笑了笑,转了题。是啊,进宫了,不比以往,旁边还有奴婢呢。被人传出去什么可不好了。
不一会,一个美人就在铜镜中映了出来。
“小主,时辰到了。”一个叫做香颜的婢女提醒道。
原来那日自香哲一夜未归后,第二天这奴婢就来了。说是香哲被指派了新的事,有她来接替香哲。“不该问的事就少问,”弄明白了这条,潇予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收下了香颜。
“潇妹妹,我们走吧。”吟雪依旧是笑着的,如果不是她向潇予表了心意,说自己入宫完全是为了家里挣脸面,估计她现在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吟雪真是一心一意地想服侍皇上呢。
按照早就练好的,秀女们排成三列朝御花园走去。
潇予因为是皇亲国戚,所以在镶黄旗的第一位;马佳冉琪在正白旗的较前边,呐喇双儿更是靠不上边;潇予又向右后侧微微斜了斜身,只看到吟雪大概在正黄旗的中段。吟雪的出身并不显赫,只是参领海宽之女。
大概走了比去姐姐的寝宫还远出一些的时间,才到了御花园。秀女们一改平日里的高傲或者嬉笑的样子,静静地等待决定她们身份的人。
好一个下马威。
不知是摆谱还是无意,秀女们等了一个多时辰,皇上、皇太后、皇贵妃,也就是潇予的姐姐,才姗姗来迟。
可此时的秀女们早被这架势震住了,就连一向嚣张地马佳冉琪一行都悄了声,还有谁敢发牢骚?除非是不正常。
终于,遴选开始了。秀女们五个一排顺次走上前去,“留牌子”便给予封号,赐住宫殿;“撂牌子”的便等待指婚,配与皇亲;再有便是能够放回的。
总之,不管怎样,旗家的女儿婚姻是无论如何轮不到自己做主的。
正黄旗的秀女过完了,就轮到了镶黄旗。前面已经说过潇予在镶黄旗的最前面,请安后自报姓名,其实也就是家势。名字难听点又有什么?反正入宫后别人尽呼封号,名字估计已然被淡忘了吧?
诸如此类,暂不细说。结果很明了,潇予自然是选进去了,吟雪和呐喇双儿也入选了。至于马佳冉琪,吟雪说的对,凭她那天一闹,断然是进不来的。
“妹妹。”回到钟粹宫收拾东西,听见吟雪在身后叫道。
“姐姐这么快就好了。”潇予抱歉地笑笑。
吟雪“扑哧”地笑出声来,“不是我快,是你这只乌龟慢。”
潇予笑着去推吟雪,“好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有了你,这消息传得快的和什么似的。上次我陪你们踢毽子出来晚了点儿,你们就当笑话般传了起来,没过半天,全部的秀女都知道了。”
“是吗?”吟雪笑骂着,“你这小蹄子一会儿去整整书,一会儿去梳妆打扮一番,一会儿又要去喝凉饮。好不容易该出门了,又为了丁点的小事与香颜说了半日;这也算是一会子?”
“今天,是我们最后一天在这儿待着了,虽然这里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就要离开了,心里还真是有些不舍。”潇予同吟雪坐在床上,她抚着床边的雕花壁说道。
吟雪淡淡一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一个声音在其中格外刺耳——不用说,是马佳冉琪。这么多天下来,大家都对她的声音具有了非条件性反射,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出去看看吧。”吟雪站起身。
“好的。”潇予也随着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心下想着,无非是为了没有入宫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吧。
夏天一日日地临近了。一出门,阳光便迫不及待地撒在她们两个的身上。
“秋唤姑姑,什么事啊?”吟雪客气地问道。
因为吟雪选入了宫,秋唤虽说在宫里有一定的背景,但怎么说也是个奴才。听见吟雪问话,连忙恭敬地回道:“回吟雪小主,冉琪与双儿小主在房里争执起来到了院里,奴才们正在劝着呢。”
好个秋唤,知道马佳冉琪落选了,不管那次争吵后她塞给自己多少银子,立马落井下石,连“小主”都一并省了。
“她们两个?吵起来了?”潇予十分惊奇:两个人平时好的和一个人似的,怎么会吵成这个样子?她一直以为,那次自己和马佳冉琪争吵时呐喇双儿只是因为不敢惹人所以才没有管事的,而就今日的情形看来……双儿是个狠角色。
正想着,却听争吵声大了起来。
“你放开我啊!”马佳冉琪正死死地拽着呐喇双儿地手腕,呐喇双儿吃痛地叫了起来。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自己说说,你的首饰、脂粉、通融的钱财,哪样不是我给你的?到临了儿我被赶出宫了,你倒躲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马佳冉琪大口地喘着粗气,往日的优雅与风度全然不见,“去找你理论,却搪塞我说身体不适。我今儿个就是要把你拉出来,让别人都认清你!”
“您快放了小主吧。”一旁的奴才使劲扳着马佳冉琪的手,摆明了是拉偏架。
终于,冉琪在一帮奴才的围攻下终于松开了手,倒在了地上。
没人拉她。
呐喇双儿赶紧跑到一旁,分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终于哭了出来:“你们……这群忘恩负义地东西,你,”她用手指着一旁的一个小太监,“说,光你就收了我多少的好处!还有你,你……”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心虚地向后退了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阵的大笑激起人一阵阵的阴冷之感。
“把她拖回去,让人看着。”秋唤不自然地吩咐着。
她也收了好处,眼见着这事闹了出去,自己就要不保了。
“对,还有你!”马佳冉琪发疯似的叫了出来,“还有你,秋唤!平日里装成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你……”
“还愣着做什么!把她拉回去,堵住嘴等着一会儿送出宫去。”秋唤吼道。
被太监们拖着的马佳冉琪仍不死心的喊道:“秋唤,你不得好死;全皇宫的人都不……”
“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