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澜点头道:“很简单,伐一根树木,支撑点偏向一端,在短的一端绑上大石,另一端装上盛石块的器皿,再用绳索固定,发射时只把绳索放开即可。”
众人见她清晰地说出制作之法,便信了,都看向王大将军。
王大将军立即吩咐道:“王云诗听令。”
王云诗出列,道:“末将在。”
大将军道:“令你带人去烧掉敌方的投石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王云诗领命下去了。
大将军又道:“夏瑶将军听令。”
夏瑶出列道:“末将在。”
“命你着人随陆风澜前去制作投石机,一定要多派人手,速速制来。”
夏瑶领命。
王大将军对陆风澜道:“陆风澜,你如果制投石机便是大功一件,本将军定会为你请功,如果制不成,就不要怪本将军军法处置。”
陆风澜躬身道:“听凭大将军处置。”
“下去吧!”
陆风澜跟着夏瑶出了大帐,任芳菲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任芳菲已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不多问,便跟着她们一同离开行辕。
夏瑶抹了一把冷汗,对着陆风澜道:“陆医官,下次千万不可再擅闯行辕大帐,有天大的事,也要等人传报方可进去。”
陆风澜道:“我跟守门的兵士说了,可她不相信,不给我传报,只有硬闯。要知道多耽误一刻功夫,就会死伤更多的士兵。不过,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的,谢谢你夏将军。”
夏瑶笑道:“陆医官客气了,您也不要怪大将军,她也是公事公办,一个带兵之将如果没有严明的军纪是很难打胜仗的。”
陆风澜笑道:“夏将军,你多虑了,我不会怪大将军的。”
夏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再多说,带着人马随着陆风澜前去制作投石机。
玉璃的将士已经稳占上风,步步逼进城墙,架起云梯开始攻城。
金凤将士拼死抵抗,那些轻伤还可以行动的拿着刀剑砍杀着攻上城头的敌兵,双方死伤惨重,只是玉璃有投石机的帮助,却比金凤的损失少些。
就在玉璃将士气势高涨时,忽见城上换上一队新兵,手中拿着火箭纷纷射向玉璃后方,而其她的人搬起敌方射到城上的石块向正在爬城的士兵砸去。
那火箭的箭头绑着的是油浸的绵布,射到敌方的投石机上,那木头沾上火油便开始燃烧起来。令玉璃将士大惊,忙不迭地去扑,只是那火箭象雨点一样纷纷落下,扑不胜扑,终于,投石机被毁了数架。
眼看不妙,玉璃急忙收兵。
玉璃将士很奇怪,这攻城的利器可是她们国内最好的工匠花了数年心血才想出来,可说是秘密武器,首次在战场上使用,金凤人怎么知道这投石机的缺点呢?
虽然没能攻下天水关,不过也让天水关损失了众多的人马,倒也算是大胜了一场。
玉璃将士一边庆贺,一边修复着被损毁的投石机,反正这东西的材质随处可寻,制作方便,倒也不担心。
入夜,攻了一天城的将士除了站岗放哨的,其她人都进入了梦乡。
巡锣的兵士尽心尽责地来回巡视着。
夜空很迷人,无数的星星挂在天幕上,闪着耀眼的光芒,令人禁不住想念着家乡中的亲人。
就在这样美丽迷人的夜晚,寂静无声的时刻,忽然空中传来怪异、令人悚然的声响。
巡锣的士兵们纷纷抬头向空中望去,一个个象星星那样耀眼的光点急速向这边飞来,还没等她们明白那是什么,那些光点已经飞到了眼前……
霎时间,惨呼声此起彼伏,光点落在帐篷与树木上,所有易燃的东西都着起了熊熊大火。
玉璃人怎么也不明白,这火怎么就自天而降?难道是上天在惩罚她们?惩罚她们侵犯了其她的国家而降下天火?夹在天火里的还有沉重的石块,白天,她们用投石机杀伤金凤那么多的将士,如今,她们也尝到了天降大石的苦痛!
被这种变故弄得惊慌失措的玉璃将士,死伤无数,黑暗更加深了她们的恐惧,而突然爆发出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更是让她们吓破了胆。
金凤的将士冲了出来,对着惊慌混乱的玉璃将士毫不留情地砍杀着,那些没来得及防范的兵士就这样丢掉了性命。
战斗持继了很长时间,天上的星星闪着冷冷的光,毫不动心地眨着它们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地上的人类疯狂地残杀着与自己同样的生命……
东方逐渐泛白,星光逐渐黯淡,它们象似看倦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残杀,慢慢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陆风澜惨白着脸,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尸体,一个压着一个,有身首异处的,有脑浆迸裂的,也有开膛破腹的,那些断肢残臂乱七八糟地呈显在眼前,用血流成河形容一点也不过份。
她想闭上眼睛,可眼睛已经不听大脑的指令,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这些人有玉璃人,也有金凤人,昨天还生龙活虎、谈笑风生的大活人,一夜间便成了毫无生气的尸体。
任芳菲低着头,眼中空茫,脸色灰败,一句话也不说,从他紧握发抖的双手,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激动。他没有看陆风澜,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玉璃士兵,眼中一点情绪也没有。
一只手,颤抖着抓住了陆风澜的脚,陆风澜低下头,一个内脏已经流淌出来的垂死之人凭着求生的意志抓住了身边的生气,她张了张嘴,发出了没有声音的呼救,从她的口形中,陆风澜明白,她是在喊:“救我……”
陆风澜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她想叫,喉咙却象被一团棉花给堵上,她想逃,两腿却象灌了铅动也动不了,而她身边的任芳菲却视而不见,只是茫然地盯着远方……
一人上前把那垂死之人的手给扳开,陆风澜这才尖叫了出来,向一旁便倒,任芳菲迟顿地伸出手,却没快过另一双手,陆风澜倒在了韩殿芳的怀里。
韩殿芳疑惑地看了任芳菲一眼,道:“你是郡主的护卫?叫什么名字?”
任芳菲没说话,只是无言地接过陆风澜,离开了战场。
陆风澜陷入了噩梦之中,她的身边到处都是那些断肢残臂,没有头颅的身子追着她,掉了半个脑袋的人喊着:“还我的命来!”
开膛破肚的人抓着她,苦苦哀求着:“救我,救我……”
陆风澜很害怕,她叫着:“不要找我……我不想的……我没想到……不要来找我,走开……走开……”
可是那些残肢怎么也赶不走,仍紧紧追着她。她惊慌地叫着:“芳……救我……救救我……救我……”
任芳菲无言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伸出双手乱抓,迟疑了片刻,才握住了她的手。
陆风澜象抓住宝贝一样紧紧搂着不放,张青云端进药来,任芳菲抽出一只手,接过来,轻声唤着:“澜儿,喝药了。”
陆风澜却哭了,道:“不要离开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想到,原谅我……原谅我……”
任芳菲低声对青衣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青衣等人出去后,任芳菲把药噙在嘴里,慢慢地喂了她喝下。
放下碗,看着呼吸渐渐沉稳的陆风澜心中百感交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形,他很后悔;不该来这里,如果不知道看不见听不到,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如果他只跟陆风澜呆在后方救治伤员,他也可以做到充耳不闻,如果他能早些听澜儿的话离开,如果……
再多的后悔也不能改变即成的事实,他看到了,听到了,也经历了,战争的残酷与瞬息万变的战况令人瞠目结舌。早些时候还占尽上风的玉璃国将士,转眼间便灰飞烟灭,死伤无数,溃不成军,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他最最亲爱的爱人。
这样的变化让他彷徨,让他负疚。对澜儿来说,她一点错也没有,她是在尽力帮自己的国家,帮自己的家人抵御外来入侵者,这是她的本份义不容辞。
但对他来说,却是另一种心情。虽然他背离了玉璃,诈死埋名嫁给自己的爱人,可他终是玉璃人,生他养他的是玉璃,他不喜欢君上,不等于他仇视玉璃,玉璃没有对不起他,他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看着战场上遭到残杀的玉璃士兵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澜儿死死地抓住了他,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做。
盯着澜儿那紧锁的眉头,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章节62
“芳菲,芳菲……芳……”
陆风澜惊叫着坐了起来,任芳菲来到床前看着她。
陆风澜一把抱住了他,慌乱地道:“还好是个梦,不是真的。”
任芳菲没说话。
陆风澜放开他,道:“我在梦中梦到你要离开我,把我吓坏了。”
任芳菲垂下眼帘,还是不说话。
这时,张青云端来了晚饭。
陆风澜一见那菜里的肉,胃里一阵抽搐,猛然扑在床前“哇”地一声大吐特吐。
任芳菲忙给她拍着背,张青云吓了一跳,赶紧喊来医官给她看。
夏医官看过后,说没什么,静养些时日就行了,饭食要清淡的。
送走夏医官,陆风澜躺在床上,心里仍在翻腾。
任芳菲不声不响地陪在她身边,很安静。但陆风澜却觉出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些什么。
因为此次完胜,主要归功于陆风澜,所以大将军不遗余力要陆风澜到军中参事,反正她在兵部里也是参事。陆风澜推辞不过,只好留在了军中。
只是任芳菲却日渐苍白消瘦,陆风澜很是心疼。日日拉着他外出散心,但任芳菲依然沉默少言。
这天,任芳菲把陆风澜约到外面,陆风澜看到他居然已经收拾好包裹牵着马匹,不禁大惊,忙问:“芳菲,你要做什么?”
任芳菲没看她,只是痛苦地凝望着远方。
陆风澜开始心慌起来,连声追问着:“你要上哪里去?”
任芳菲沉默无语。
看着面色苍白的任芳菲,陆风澜迟疑地拉了拉他的衣袖,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任芳菲没说话,陆风澜内疚道:“我当时,只想着怎样把她们的投石机毁掉,不让金凤的将士受到更多的伤害,我没想到会造成这样惨重的后果,我真的没想到……”
任芳菲茫然地看着远方,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陆风澜很焦急,如果任芳菲跟她吵,她也不怕,但他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却让她忐忑不安,感觉他的心正在慢慢地离她而去。
“芳菲,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陆风澜带着哭音说。
终于,任芳菲有了反应,他转过头来,对着陆风澜,眼中闪着痛苦与迷茫。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陆风澜的脸,却在离她只有一指的地方停了下来。
陆风澜急忙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芳菲,你终于肯理我了?”
他的手依然是那样温暖,他的人依然还是那样令她心动,他的眼中有一丝动容,却又被一闪而过的陌生的情绪所遮盖。他的手抽离了她,嘴唇轻动,陆风澜听他说了句:“我真的很后悔没听你的话,不该来这里,很后悔……后悔……”
他的声音清晰地进入她的耳中,让人心颤的悔恨如同钢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在她还未有所表示,任芳菲已经转过了身去。
陆风澜忙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哽咽道:“别这样好吗?难道我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凤的将士被她们残杀无动于衷吗?她们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不被侵犯而起来抗争,我是金凤的郡主,更应该多出力。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我没办法装作看不见。她们来侵犯别人的国家前,就应该知道会有的下场,战争是要死人的,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难道我们一点也不做为,引颈等戮吗?”
好久,任芳菲才低声道:“这些我都理解,只是情感上一时难以接受,你让我自己呆一阵子,我回山上陪女儿,或许时间长了,我就忘了这些。”
陆风澜稍稍放了心,转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道:“芳菲,我是个医生,本就是救死扶伤的,我不是好战分子,也不是嗜血的魔鬼,我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来做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以惨烈的方式来回报。”
任芳菲盯着她的眼睛,想说什么,却叹了一声,终是没说出来。
陆风澜接着道:“到了山上,好好照看女儿,等这一切都结束后,我去找你,以后再不理这红尘俗世,我们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在山上生活。”
任芳菲垂下眼来,好久,才轻轻点头。
陆风澜捧着他的脸,凝视了半晌,才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放开了他,轻叹着:“你走吧,一路上要多保重!”
任芳菲走了两步,陆风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任芳菲转回身来到她身边,紧紧搂住了她,火辣的唇狠狠地蹂 躏着她的唇,陆风澜忍着痛让他发泄,直到口中尝到了血腥味。
任芳菲放开了她,眼中参杂着爱恋与痛苦,哑声道:“你也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外出。”
陆风澜点点,道:“我知道了。”
两人互相凝视着,终于,任芳菲狠下心来,翻身上马,一甩鞭子,马儿鸣叫着,撒开四蹄飞一般地离去。
陆风澜站在那里,任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