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玮儿会不高兴的,宏儿也会伤心。”赛飞显得有些焦急,经过这许久的相处,其实她已经把那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的了。
“你这么急做什么?他们又跑不掉。你就是这点不好,总是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你自己的身体从来就不注意。”想着赛飞有五成的流产的机率,方正君心里就一阵心疼,低哑着嗓音说:“你知不知道,这孩子都两个月了,可知道这两个月你每月都有漏红?”
“他不是还没有出来嘛!”赛飞很现实地说着。
“你呀,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方正君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一下她额头,转头朝门外喊:“钱海,去把太子跟八皇子找来。”听见钱海在外头应承,方正君又坐回床头将赛飞揽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说着贴己话。
“儿子给父皇、母亲,请安。”太子最先到达,走到床前规矩地朝方正君和赛飞磕了头。
“你八弟呢?”赛飞抓住方正君的手,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清了清嗓音问方宏。
“刚才跟单舅公出去了,一会儿应该就会到。”方宏始终低着头回话,赛飞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想法。
“娘!”玮儿被钱海推进门来,有些怕怕地看看方正君,瞧着赛飞弱弱地喊了一声。
“宝贝,过来。”赛飞朝笑着伸手。
“儿子就在这里听父皇,母妃训斥就好。”玮儿强忍着泪珠儿不要掉下来,低着头不肯上前。
“皇上,我跟孩子们单独谈谈行吗?”赛飞推推方正君,示意他出去。
方正君叹了口气,将赛飞的衣服拢好,又往上拉了拉被子,轻声嘱咐:“不要太累了。”见赛飞笑着点头,方才抬腿往外走,路过方宏与玮儿边上时还用很有内容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
“你们过来。”赛飞挪了挪身子,拍拍身边的床沿对方宏与玮儿说。见他二人不动,仍旧跪在原地低着头,赛飞鼻子一酸哽咽着说:“你们若不愿意,我不要他就是了。”
“母亲!”方宏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赛飞。
“我说的是真的呢!他还没有出来呢,跟你们比还是你们重要些。”赛飞搓着衣角艰难地解释着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我不会不要你们的,相信我,好不好?”赛飞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声音也呜咽了。
“儿子不会再乱想了。”方宏哽咽着声音,重重地磕下头。头埋在双臂下抽泣着,双肩一颤一颤地,赛飞看着越发难过起来。
“你们别哭了,我不要他就是了,不要他就是了。”毕竟是自己身上的肉,想要自己做主将它拿掉赛飞还是很伤心的。
“不,母亲,儿子不哭了,不哭了!”方宏双膝跪着走到床边,一只手攀着床沿,一只手抓住赛飞的手咧着嘴强笑着。见赛飞拿眼瞟玮儿,拿起袖子使劲擦掉眼泪笑着对她说:“母亲放心,儿子会开导八弟的。”说完朝玮儿招手,待玮儿蹭了过来,将他搂在怀里与他一起靠在床前。
方正君其实并没有走远,一呆站在外间的门边,赛飞三人说的每一句话自己听得真切切的,听着赛飞说不要那个孩子的时候心头又酸又疼,那时真的想冲进去将那两个小子给拧出来,听到方宏那一声“母亲”时他的心倒是放到了肚子里。见赛飞如此在意这两个继子他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心中祈祷着这两个孩子真的能够懂事才好。
第 12 章
“好了,不哭了,宏儿不是说不乱想了吗?”等方宏与玮儿走后,方正君进去,瞧见赛飞眼泪还哗哗地流,不由得心疼不已,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低声哄着。
“都是你不好!”赛飞将方正君的手拍开嗔吟一声。
“我盼了好久了呢!”方正君将她抱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不好?”方正君将赛飞的头抚起,在其红唇上轻啄着问。说是在问却在赛飞还没有回答的情况下又自言自语说:“就在我知道咱们有孩子的同时,越里吉的叛贼贼首被押到京城了。”
“不打仗了?”赛飞听着来了精神,张大眼睛问他。
“快了,越里吉那边已经完了,现在就剩沙州与瓜州了。”方正君轻声答着。
“蒙古别的部族没有反应吗?”赛飞隐隐的觉得这仗不会这么快就完的。
“目前没有,只是斡朗改那边有些动静。”方正君说到这里嘿嘿一笑,亲了亲赛飞嘴唇,轻笑着说:“我听了一首诗,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诗?”赛飞轻声问着。
“巧妇齐罗捻素菜,
倚户翘盼郎归来。
突闻北端妖祸起,
郎君不归杀敌去。
老父七十古来稀,
老母花甲两眼迷。
小儿盘步丫丫叫,
小女扎髻亭亭立。
十亩农田百亩地,
秋来粮仓无颗粒。
郎君杀敌无衣食?
郎君杀敌无刀斧?
郎君杀敌无车马?
焉知郎君能归来!
君郎归来无食宿?
君郎归来无老亲?
君郎归来无妻子?
君郎归来独一枝!
妾与君郎共十载,
日里耕种夜纺棉。
郎君杀敌有衣食!
郎君杀敌有刀斧!
郎君杀敌有战马!
郎君红袍笑归来!
君郎归来父健在!
君郎归来儿成人!
君郎归来妾笑迎!
君郎笑进吾家门!
谁言战祸国乱起?
谁言战祸妻子离?
夫郎杀敌妻耕种!
妾言罗煞也无惧!”方正君轻声吟着,眼睛轻柔地看着赛飞。
“你从谁那里听得的?”赛飞羞得脸都红了,如此拙劣的诗居然让方正君听了去。
“听太子念的,说是学馆里先生教的。”方正君掬着赛飞的头发轻笑着说:“若是宏儿不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媳妇,是个才女呢!那李清照算什么?那李煜又算什么?只懂得伤春悲秋,比起我娘子可是差得远着呢!”
听着方正君半是调侃半是骄傲的言语,赛飞脸更红了,疑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玮儿说的!那小子到了你身边从没有干过好事,这次倒还干了件人事!”方正君轻笑着骂道。
“说的什么话!那是你儿子!”赛飞轻拍他下,很不满意地抗议着,突然想起玮儿那天也做了诗,笑着给方正君说:“玮儿也会做诗了呢!”
方正君很不屑的说:“他能做什么诗!”
“我倒觉得还有些意思,我给你念啊?”赛飞歪着头想了想,轻声吟着:“艳阳绿树蝉鸣,清水雅座先生。小儿题诗一首,慈母莫再笑了!”
方正君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许是笑得厉害了,那眼泪水都出来了,单手揽着赛飞,单手擦着眼泪,笑着说:“这小子倒还真知道哄你开心!也不枉你这两年那么疼他。还有些良心!”
“我饿了!”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赛飞捂着肚子朝方正君撒娇地说道。
“是该饿了,睡了两三个时辰了。”方正君掂一下她的鼻头,那一言一行宠溺极了。“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备了好几样,都给你端来好不好?”
“嗯。”赛飞很幸福地答着。
“钱海,把吃的端进来。”方正君并未起身,只是稍稍侧了个身子喊了一声。不一会儿钱海带着几个宫女太监端着食盒进来了,钱海指挥着众人在床前支了一个长桌,将那些吃食一一摆上就退了出去。
“你想吃哪样?我给你夹!”方正君拿着筷子直在手上掂,选了好久都没有想好先给赛飞吃什么。
“就要那疙瘩汤就好。”赛飞指着一个盆钵说。
方正君立马盛了一小碗,端到床边坐下,亲手给赛飞喂到嘴里。“好吃吗?”
“嗯。”赛飞笑着点点头。
“我自己来。”赛飞余光扫到门口有几个毛绒绒的脑袋,不好意思让方正君喂自己,伸手要夺碗。
“都出去!”方正君手一让,转头朝门口喊了声,转瞬间那些毛绒绒的玩意儿就不见了。方正君很满意地笑笑,转头笑眯了眼地哄着赛飞继续吃饭。
“二更了?”门外传来更鼓声,赛飞吃惊地问?
“嗯,还要吃吗?”方正君完全不在意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想着如何喂饱赛飞的肚子。
“不吃了,你快些睡吧,要不明天上朝会晚的。”赛飞推赛飞伸过来的筷子,轻声说。
“好,睡觉。”方正君很干脆地笑着回答,放回碗筷,又命人将桌子收拾抬了出去,这才上床睡觉。
“赛飞!”轻轻地搂着赛飞,方正君喃喃地喊着。
“嗯。”许是有些困饭,赛飞迷糊地应着。
“叫我一声好不好?”方正君手抚着赛飞的肚子,轻声要求着。
“皇上。”赛飞乖顺地喊了声。
“喊我名字,就像咱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叫我!”方正君扳着要翻身的赛飞,不满意地要求着。
“正君。”赛飞想都没有想就喊了声,喊完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有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方正君很满意地将她揽在怀里,吸着赛飞身上的馨香美美地睡去。
第 13 章
第二天一早方正君精神百倍地上朝,朝上见了那个被俘虏的叛首,本意要将其斩首。众百官皆以祥妃得子这一喜讯为由,让方正君法外开恩。方正君想了想同意了,这事不一会儿传到赛飞耳里,赛飞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上书朝廷。
方正君接过钱海送上来的奏折,看了一遍,心里有些激动,扫了一眼众人沉着声音念道:“‘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陛下之责负天下之广,臣工之虑周谋君责。北贼暴行天人共睹,孤寡万计无所依!君乃天下之父,怎堪子不得荫?媳不得顾?妾出生山野不懂大义,骨肉亲情人之常理也。百姓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言,国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论,妾为帝妾,妾子为帝子,人道尊崇,然亦不能违国家伦常也!妾之薄言望君圣听,妾之薄言诸君同鉴!”
念完看着阶下众人问:“众卿对祥妃之奏折,有何异议?”
众人久久不语,有的人喜,有的人忧,有的人愤。有些人是为了拍赛飞凤屁方才建议赦免北祸祸首的死罪,不想赛飞却亲自上疏让按国法处理,无疑,他们是拍到凤爪子上了。
方正君见众人皆不语,在阶上踱了两步殿右侧的书记官说:“拟旨!祥妃经年教导皇子有方,数月掌理后宫有劳。出生高贵,温文娴雅,甚得朕心,甚得民意。朕遵天心,顺民意,赐封祥妃马氏赛飞为后。”此话刚落堂下一片哗然,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方正君全然不顾,提高嗓门仿佛在呐喊:“命钦天监择吉日,行封后大典!”说完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甩着广袖喊了一声“退朝!”,就下了御阶,出了大殿。
他走出殿来感受到心嘣嘣地直跳,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激动。为自己下的决定而自喜,为赛飞得体的奏疏而骄傲。他怀着无比喜悦,无比紧张,无比激动的心情一路快走到栖凤宫。
当方正君念出那首圣旨时,殿外多事的奴才已经小跑到栖凤宫报喜讨赏去了,赛飞并没有他们想的那般欢喜,只是淡淡地吩咐钱海打赏,然后就是无力地瘫坐在榻上,双眼毫无焦距地看着窗外。
“你得到消息了?”方正君上了楼靠在栏杆处见赛飞如自己想象的表情淡然地看着窗外,心里那份紧张的心弦更绷紧了些。
“不是说,再等等吗?”赛飞转过头来,淡淡地看着方正君,平静的说。
“我等不了了,每天上朝我都想宣布这事,可每天又说不了,我,我难受。”方正君远远地站在那里,捏紧拳头紧张地看着赛飞。
“我不看敬事房的册子,我不要她们晨昏定省,我不搬家!”赛飞依旧维持着那个半躺的姿势,淡淡地向方正君提条件。
“册子不看可以,晨昏定省不要也行,但昭阳殿必须住进去。”听赛飞提了条件方正君心稍稍轻松,轻快地走到她的跟前,蹲在她的身边低声地回答。见赛飞又要张口说放,方正君伸手放在赛飞唇上,轻嘘一声道:“昭阳殿,是你皇后的特权,那个地方只有一皇后才能住。那是我给你的最好的。”
“我讨厌搬家!”赛飞眼睛有些湿润,不明白方正君干嘛要说得那么动情,忍不住翻个白眼愤愤地抗议着。
“有钱海他们呢!”方正君轻吻一下她的红唇,宠溺地说。
钦天监的老头们在方正君的强压下用了三天的时间推算出了黄道吉日,崇德十三年九月初六,方正君算了算那时的赛飞正好错过头三月的危险期,行封后大典正合适,于是乎大笔一挥倾刻间大尧又得一后。
崇德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方正君正式下旨中书省定赛飞为后。
崇德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中书省发文全国州府,传帝王、朝廷旨意赛飞为后。
崇德十三年九月初四,方正君携赛飞告祭祀祖庙,这对赛飞来说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直到她快要再次昏厥的时候,方正君的那个表爷爷方继扬终于把告文念完了。等出了祖庙赛飞几乎是被方正君抱出来的,当然少不得又麻烦人家卢太医他们了。
休息了一日,第三天就是正式的封后大典,早早地被钱海他们拖起,着装换袍好一阵捣鼓。钦天监测定的吉时为辰时二刻,赛飞身着大红锦袍站于栖凤宫门口。精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