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苏虹告诉林兰,卫彬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别看他比你年轻”,苏虹笑了一下,“老虎不发威,别真当人家是Hello Kitty哦!”
“……可毕竟还是个应届生呢。”林兰苦笑,又想起她在银行里喊卫彬“恩人”,对方年轻的脸上露出的尴尬神色。她暗想,难道让一个二十几的毛头小伙子来保护自己?
振荡渐渐停止,白雾散去,眼前的一切,让林兰吃惊!
就在前一秒,她还处在一间现代装潢的房间里,只不过眨眼间,自己竟然来到了一片广袤的平原上!
“……这、这是哪里?”她不由颤声问。
“南宋。”
旁边的年轻男声让林兰回过神,她见卫彬取出仪器,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抬起头来:“淳熙六年。不过这里不是南方,而是山东。”
林兰一愣:“那不就是在金人的控制范围内了?”
卫彬收起仪器,点点头:“是靠近江苏的地方,不过仍然在金人的地盘上。先找到人群集中地,再慢慢打听吧。”
俩人便开始往南行,林兰边走边看,她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却觉得新奇不已!最大的变化是空气,虽然这东西无臭无味,但新鲜与否,人体还是最敏感的。
“有何感受?”卫彬回头,饶有趣味地看她。
“……缺乏规划,连像样的道路都没有。”林兰提着裙子,一面费劲前行,“不知为何,有一种强烈的失控感。”
“现代社会什么都是控制好了的,丧失了控制,人也变得惶恐了——鞋子不适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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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脚板太软了。”林兰苦笑,“而且我没穿过这么复杂的衣服,总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卫彬想了想:“我倒是觉得高跟鞋比布鞋更可怕。”
“啊?哪里可怕了?”
“……不是可以当凶器的么?”
林兰噗嗤笑起来。
“还有一点发现没?季节也不对了。”
林兰突然站住,四顾看了看,白杨的叶子凋落了大半,一阵风来寒意蚀骨。
“啊,真的!咱们那边还没入夏,可是南宋已经到深秋了。”
“季节似乎是相反的。”卫彬说,“如果再晚点来,就是冬季了。”
“难道说,古代其实是在南半球”
卫彬笑了:“你把绵羊国和袋鼠国置于何处啊?”
林兰耸耸肩:“反正它们都没有古代可言。”
“于是就可以随意霸占人家的地盘?……”
好像到此刻人之间的氛围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哦,我以为你是不会开玩笑的人呢。”林兰打趣道“总是那么严肃。”
“严肃?”卫彬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我?”
“可不是?好像永远身负着国家使命似的。”林兰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放松一点。”
卫彬愣了一会儿,才转继续往前走:“……我习惯了。”
“什么?严肃?”
“……身负国家使命。”
以为他在开玩笑,林兰再度起来。
俩人就这么边说边走,大约前行了四十多分钟,忽然卫彬停下。
“……有人来了。”
林兰莫名其妙看着他!她完全没听见任何声音。
“马匹,十几匹马,人很多还有啼哭声。”卫彬的神色郑重起来,“从西北方向来。”
林兰朝着西北方向仔细看了看了茫茫的地平线,她什么都看不到。
“哪有人?”她困惑地看看卫彬,“我什么都没听见。”
“你的耳朵被播放器给毁了。”卫彬快速说完,又拽了一下她,“得赶紧逃!”
林兰有点不服气,刚想反驳,这时候,她看见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烟雾,似乎是什么搅得尘土飞扬!
她惊诧万分地望着那一大片烟雾,它升腾得越来越高,竟至弥漫了整个西北天空!
“……是金人!”卫彬咬牙道,“糟糕!这儿没有可以藏身地方!”
的确没有,他们当时身处的是一片广袤平原,没有供躲避的小丘或者灌木树丛,以身在马背上的高度,短时间之内他俩无法逃出金人的视线!
逃,已经来不及了,十几匹马疾风般卷至他们跟前,只见马上之人全都是金国兵卒打扮,有的怀中还胁持着女性,那些女性被紧紧捆着,连哭带喊,甚是凄惨!
“……哪来的?!”为首一名头领,将马奔至卫彬他们面前,勒住喝问。
卫彬看看林兰,那一个早就吓得面如土色!
“兵老爷,我们是走亲戚的。”卫彬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他的金国语言也不太熟,听起来倒像是当地百姓的口音。
马上那人冷冷看看他们:“走亲戚?行啊!小子,你自己去走亲戚吧!给我把这女的留下!”
他这话一说完,身后几个金兵大笑着跳下马来,闯到面前就要伸手去抓林兰!
就在其中一个的手即将抓住林兰胳膊之际,一柄刀凭空冒了出来!
“放开她!”卫彬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慑人!
那金兵惊奇万分地望着他,似乎完全没料到会被一个当地百姓威胁!但当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便勃然大怒!他一把抓过林兰:“老子就是这片的头儿!谁敢不服……”
他的话还没说完,卫彬手上的刀,轻轻巧巧划进了他的胸口!
“噗!……”
淋漓的鲜血溅了林兰一身!
卫彬一把拽过她:“后退!”
几个发呆的金兵突然清醒过来!纷纷亮出了兵刃!
厮杀是在一瞬间展开的,林兰万分恐惧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这么危险的境地,然而此刻,一个比她还小六七岁的年轻人,正被一伙凶残的古代侵略者围攻!
……是真的在杀人!
林兰的脑子完全木了!
她从未想过,来到南宋才不过一个小时,就不得不面对残酷的杀戮!
她的目光移向刚刚倒地的尸首,那人的胸口被卫彬的刀弄出一个大洞,汩汩的血往外流淌着,身体扭曲成了奇怪的角度……
林兰差点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从西南方向又冒出了一群骑马者!
只见他们蒙着面,身形却快似鬼魅,奔至近前林兰才发现,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持着刀剑,很快他们便加入了恶斗中!
林兰在一旁,她被吓得出不来声,但即便如此,她也发觉:来人是在帮着卫彬战金兵!
因为有了这批不知名的生力军,战斗并未持续多久,约莫十多分钟之后,十几名金兵系数被斩杀,血肉模糊的尸体,滚落了一地……
每一个人的刀,都垂下来了。
静默。
气息的流动间,只能听见咻咻风声。
那些本来被吓呆了的妇女,此刻反应过来,又都发出轻轻的啼哭。林兰第一个清醒,她飞快奔向那些尚被捆在马上的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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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这就给你解开!……”
她用不太熟练的南宋官话安慰着她们,一面费力试图弄开粗如婴儿手指的麻绳。
卫彬和那几个蒙面人也被她感染,都奔到马匹前,用刀弄开绳索,将一身尘土、泪痕满面的女子解救了下来。
被解救的女子一共有八名,她们纷纷伏地,向救了她们的这群人叩首。
“不用这样,快起来吧。”林兰扶起她们,“现在还能回去么?”
其中一个女子哽咽道:“爷娘尚在家中……”
“那就赶紧逃吧。”林兰道,“别再让金兵抓住了!”
她目送着女子们三两结伴,蹒跚离去,这才叹了口气。
一个蒙面人看看卫彬:“……这都是鞑子兵‘打野草’抢掠来的良家妇女。”
“现在该怎么办?”卫彬看看那蒙面人。
“离开此地。”蒙面人道,“这儿的事很快就会被暴露,你二人不可久留。”
“唔,可是……”
蒙面人看看他,忽然笑道:“小兄弟,若方便的话,能否到鄙人寒舍一叙?”
他说完,对身后人做了个手势,一人跳下马来,将自己的马匹牵至卫彬他们面前。
卫彬看看林兰,心想反正暂时找不到辛弃疾,不如跟着这批抗金的人探听一下。
他点点头:“好。”
第百二十四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那群蒙面人为首的叫陈胥,是秘密抗金组织的领袖人物,而他的表面身份,却是个绸缎庄的老板。
后来镇定下来,林兰暗地开玩笑说陈胥对卫彬“一见钟情”,他被当时卫彬孤身一人与十几个金兵奋战的情景给震撼住了,这绝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们都是这样的?”林兰有点好奇地问。
“什么?”
“呃,就是……”林兰迟疑了一下,“会武功……那样的。”
卫彬深深看了一眼:“你是想说杀人吧?”
被他一语道破,林兰有点尴尬,但她仍然点点头:“很让我意外——”
“防身的本领,工作人员都必须学习的。”卫彬说,“至于我……”
没再说下去,林兰也不太好问了。
陈胥对卫彬十分之欣赏,一心想将他留下,希望他能成为抗金组织的成员。
卫彬告诉他,目前自己不能留下。他要送表姐去南方寻找姨父一家。“他们在前两年的流民队伍里失散了。”卫彬解释道。“近得了消息。有人在临安府见着了我姨父。家母命我这趟出来。一定要将表姐送到姨父手里。”
陈胥听他这一说,感觉十分可惜。他又问卫彬地父母是何人,师承何处,卫彬全都拿些无关地话搪塞过去了。
不过除了被人打听。卫彬也打听了不少他想要地消息。例如最近的几只抗金队伍。都是由何人组织何人参与,其中有无南宋朝廷内部地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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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到这儿。陈胥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不要以为庙堂之高,全都是禄蠹。”陈胥说。“若无正义之士鼎力支持,抗金大业何以为继?”
他不肯正面回答卫彬的提问,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包括他在内的这支抗金队伍,背后也有朝廷的人在支持。
“倒是卫兄弟神勇过人,让鄙人起了一点心思。”陈胥笑道“明日,鄙人有好友来访,他如今在朝中做官是惜才如金,如若不嫌,鄙人为你引荐如何?”
陈胥说这话,晚上卫彬就告诉了林兰。
“朝中为官的?”林兰很疑惑,“会是谁呢?”
“他没说。”卫彬摇摇头,“肯定是不会说的,就算告诉我的这些,也是因为信任我们——庙堂之人与江湖游侠结交至暗中支持地方抗金组织,这些可都是话柄,被政敌抓到,足够参一本的了。”
当时俩人正在陈胥家中,陈胥对他们非常客气,不仅给姐弟俩辟了住处,还专门给林兰送去两个使唤丫头。
“怎么样,被人服侍的感觉?”卫彬突然转了话题。
林兰一愣口气:“难受死了。”
“哦,我以为人都是惯于被服侍的。”
“怎会。”林兰摇头,“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和把脏衣服扔人家手里,这可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卫彬淡淡笑起来。
那时接近入夜,林兰坐在窗前,卫彬看着她倚在窗前的侧脸,丰沛的黑发所盘的发髻被挤压着,一根玉质簪斜斜地插在上面。那发簪颜色透亮,又宽又厚油润润的,竟如裁剪下来的一大滴深潭秋水。
发簪质地太好匠人舍不得过多雕琢,只沿着边缘浅浅刻上了两道细致波浪,这枚簪子别在林兰的黑发上,愈发显得她雅致动人。卫彬一时看出了神。
“这发簪……”他突然问。
林兰一愣,抬手摸了摸发簪:“哦,是陈夫人赠的。”
“陈胥的妻子?”
林兰点点头:“好像特别喜欢我,见面之后就把这簪子给我了……可能想帮助她的夫婿,把咱俩留下来。”
“哦……”
“看来陈胥对你很看重。”林兰笑道,“你看,竟然不惜出动一家老小说服你留下来。”
卫彬回过神,微微皱眉:“簪子太贵重了,我们不该收。”
林兰点头道:“临走我会悄悄留下的。真漂亮……回去我找找有没有卖的。”
正说着,一个丫头擎着一盏斗色五彩晶灯走进来,裣衽道:“林姑娘,夜饭已经开上来了,请过去用膳。”
林兰点头起身,又忍不住对卫彬笑:“刚才,我以为叫错了人。”
“怎么?”
“听听,林姑娘,”她笑,“这岂不是在呼唤黛玉了?”
卫彬莞尔。
次日上午,陈胥突然一脸焦虑地把卫彬找去,不知又得了什么消息。林兰独自在屋子里闲得发慌,趁着网瘾还没上来,林兰和丫头打了个招呼,溜溜达达去了园子里。
陈胥家财不少,给自家修个花园,还专门去请了有名的叠山师。他那花园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