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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匾额上写了什么?”
“旌忠啊!旌忠二字,您听听,这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么?”
看着王振喜形于色,苏虹暗想,果然加进去三分实话的谎话,是最能迷惑人的。
王振的确得了那个祠堂,也的确得到了旌忠二字……虽然他自己没法看见死后的事儿。
谁叫他遇到的是史上最爱念旧的皇帝呢。
当晚,采集了DNA样本又抽了血,一切事情处理完毕,关上门,苏虹回到自己房间,她倒在床上,揉揉眼睛,疲倦如潮水袭来……
守着古人过夜,对苏虹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凌涓和雷钧都很照顾她,如果闯来的是凶悍的古人,一般都不会让苏虹单独值夜班,比起曾遭遇北齐开国皇帝高洋的小武来说,苏虹的幸运不是一星半点儿,那是个堪比德州电锯杀人狂的疯子,连肢解嫔妃尸体的事儿都干过,为了安全起见,方无应甚至给高洋上了手铐和脚镣,两名控制组的队员协助小武看守……这么可怕的客人苏虹没碰见过,这么多年来,她也只“接待”过一个武将,是赵国的廉颇。
她还记得老爷子在半夜起身练拳,虎虎生风,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来。听到下半夜,苏虹突然有一种冲动……
她非常想推开门告诉廉颇:甭练了,这次领兵的不是您,是那纸上谈兵的赵括,往后您也没兵带了,就因为那草包,赵国四十万将士全被杀人狂白起活埋了……
那是苏虹第一次值夜,现在想来,年少轻狂,面对明知结局的事情,总还是忍不住想出力改变。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再平常不过的诗句,等到这谦逊执拗的老爷子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时,真实的历史依然会令她无法接受,整夜难眠。
关上灯,苏虹侧耳听了听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既然知道回去就是打胜仗被封赏,王振也不太可能想逃走……
所以说,偶尔谎言比真话管用。
但是苏虹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次日,在给王振注射洗脑药物前,他忽然问小武什么叫“社会公害”。
王振这一句话,问得大家全都愣了!
“害者,伤也。”王振说,“公者,兼覆无私谓之公——那‘社会公害’,又是怎么讲?”
“谁这么说您了?”小武诧异道。
王振拿手戳戳苏虹:“苏姑娘说,老夫和她都是社会公害。”
雷钧在旁笑得快岔了气!苏虹悔恨得简直想咬舌自尽!
“其实这是好话来着。”小武忍着笑,耐心安慰道,“‘社会公害’啊,就是说,呃,那个……对了!就是说,这样的人必将经历无数艰难坎坷,而后方成正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王振点点头,忽然猛地从实验室的床上坐起身:“这么说,孟夫子也是社会公害?哎呀岂敢岂敢,老夫怎能和亚圣相比,忝列‘社会公害’之一?这不妥,太不妥了!”
……
王振回去后的整整一个礼拜,苏虹在办公室里的脸色都很糟糕,所有人都绕着她走。但“社会公害”一词却不胫而走,成了苏虹不在的时候,大家开玩笑的口头禅。
第十章 时空屏蔽检修工程
一周之后,局长凌涓在季度会议上公布了人工屏蔽出现漏洞的事情。
会议中,雷钧将他在这几年的工作里检测到的所有问题,用PPT做出来给大家看,几张图一投影,所有人都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从现有的状况来看,的确到了非检修不可的地步。”雷钧指着深色部分说,“特别是战国这一块,大家可以看到,五年之内,突破的次数已经达到了西汉的三倍,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人工屏蔽将会彻底毁坏。一旦屏障失去作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日与会者除了局里的四个人,还有控制组的方无应,他皱着眉头,盯着图半晌,突然说:“也就是说,越是乱的时期,屏蔽作用就越弱?”
“没错。”凌涓点点头,“天下大乱的阶段,人的思维也会经常高度紧张,无数这样的人群集聚在一起,脑部能量所形成的对屏蔽的冲击,决不是太平时期可以比拟的。人的意志在危机时期会变得难以估计,这也是破坏形成的主要原因。先秦再往前,人口稀少分散,城市又形成不久,咱们还可以忽略,后期人口众多,城市规模已经稳定,造成的破坏就显著了。”
雷钧搁下指示棒,回头看看投影:“目前为止,人工屏蔽使用的一直是梁所长当初建立下的那套系统,十年之内我们从未大规模检修过,只在某些特殊部位打过一两个补丁。”
“现在看来,是得系统检修了。”武海潮接口道,“但是头儿,如果真的进行大规模检修,我们的日常工作也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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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如果是别人说,或许会被当作推卸责任,但是雷钧知道小武不是那个意思,他提及的是不能回避的现实:局里人手匮乏得惊人。
“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雷钧点点头,“所以我这一个礼拜,就在考虑如何安排检修工作,大致想法我已经和凌局谈过了。”
凌涓说:“雷钧的想法是设点拉网。先定下几个点实地检测,然后从点到面勘察维修。”
“实地检测?!”苏虹瞪大眼睛,“那不是得过去?”
雷钧笑了笑:“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叫你过去的,主要负责人是我和方队长。”
会议室里一时,没人说话。
实地检测的确比较快捷准确,耗费人力也少,而且远比坐在办公室里监测漏洞牢靠得多,但是这么做的危险性也很大,就是说,工作人员必须带着工程仪器过去——过古代去。
雷钧故作不满地看看那两个:“喂喂,吃了原子弹了这么吃惊?”
“就你们俩?”苏虹回过神,“那怎么行?!”
“不光是我们俩。”方无应摆摆手,“还有整个控制组。”
“可我还是觉得……”
“很危险。”小武接过苏虹的话,“必须考虑到其中的危险性。”
“有危险性,但是我们可以规避这种危险性,或者说把危险系数降低,降到最低。”雷钧说着,关掉投影机,走回到自己座位上,“检修工程和日常工作并行不悖,控制组出差阶段,武警部门会担负起局里的保安任务,我不在的时候,苏虹你就和小武多干点儿活。”
“多干活我不介意,但是雷钧,你考虑过检修工程要持续多久么?”
“最快也得到明年秋天。”雷钧说,“开头说了,此事刻不容缓,再拖下去天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小武清了清嗓子:“也就是说,最近几天就得提出定点方案了?”
“一周之内。”凌涓看看方无应,“方队长,你可能也得加班。”
方无应一笑:“没问题,随叫随到!”
散会之后,方无应靠在椅子上,仰天慢慢叹了口气,苏虹瞥了他一眼:“干吗?”
“不是……我想起下个月,X-JAPAN在香港演出。”
“你担心那时候你在出差?”
“一点没错。”方无应站起身,晃晃脖子,“票都定了,这要是不在家……”
苏虹赶紧伸手:“给我吧!我替你去听!”
“凭什么给你?好歹是两千块的票!”
“如果到时候恰好在出差,比如在南宋,那你怎么听?”
“……听转播。”
苏虹怔了怔,笑出来:“在临安城听叉团演唱会哈哈哈哈!”
“笑也不会给你的。”方无应冲她挤挤眼睛,“一边儿馋去吧!”
苏虹满脸怒容瞪了他一眼:“说句好听的会死呀?!”
“唔……”方无应想了想,“到时候我把场刊送给你,怎么样?”
“哦哦!”苏虹马上转怒为喜,“侬真好人!”
“为什么自己不去买票?舍不得钱啊?”
“一方面。另外嘛,一个人去听演唱会?没有伴儿太孤单了。”
方无应还想说点什么,局长办公室里雷钧探出身来:“方队,麻烦过来一下!”
方无应走进局长办公室,凌涓和雷钧正伏在桌上看着什么,见方无应进来,凌涓招招手:“这是雷钧列出的计划表,先看看吧。”
方无应自台灯下拿起那张表,仔细看了看,原来雷钧在整个历史里,将需要重点注意的阶段都用绿色的点标示了出来,所有的点,几乎全在乱世。
“现在就是得确定,究竟把哪些阶段纳入勘察范围,所以想请方队你来讨论一下。”雷钧说,“当然,同时也得考虑到安全性的问题。就算是去乱世,咱们也要找乱世中相对安全的年份。”
方无应摸摸下巴:“我觉得,确认年份不如确认人物。”
“确认人物?”
“就是说,虽然历史上写着某年某月某地基本无事,但那也是从宏观历史来说的‘无事’,天知道会不会出事。”方无应转转眼珠,“可是如果跟对了人,就不会有事。”
凌涓愣了愣,忽然拍了一下手:“就是说,一定得找一个死不了的!”
雷钧笑道:“妙!注定在那一时段不会死亡的人,我们跟着他,必不会遭到危险。”
“那么咱们的起点是?”方无应看看手上的工程图。
“春秋吧。战国咱就免了,实在太危险,赶上一场屠城全都别想回来。”雷钧答道,“最好选春秋末期,靠近战国阶段——说来,那个阶段谁的生命力比较坚韧?”
凌涓笑出声:“这话说得……”
“咳,局长,我还没说‘老不死’呢。”雷钧也乐,“话说,谁是春秋阶段最‘老不死’的?”
“……老子。”方无应慢吞吞地吐出俩字,重音在后。
三人小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结束之后方无应出来,眼圈都有点发青。
“累坏了吧?”苏虹递过来一杯咖啡,“讨论完了?”
“才完成了一半,明后天我还得过来。”方无应靠坐在桌旁,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眉头皱起来,“我说你放了多少糖啊?齁死我了!”
“咦?只放了四勺……”
“你留着自己享受吧。”方无应翻了个白眼,把咖啡放在桌上,双手交叉撑在脑后,“晚上回去队里还得抓李建国他们开个会。这下有得忙了。”
“就这个点还要开会啊?”苏虹有点惊讶。
“时间不够了,不抓紧怎么能行?要决定出任务的人员名单,接下来还得加紧培训一段时间呢,你以为那么简单啊。”
“去哪儿定了么?”
“春秋,本来决定去找老子……”
“干吗找他?”
“跟着老子不会有生命危险。”
苏虹一撇嘴:“你们倒挺会找寄主。”
“但是后来发觉,历史上关于李耳的情况很不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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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
“换人呗,换孔子。”方无应放下手,笑了笑,“他的事儿倒是非常详细,而且最近几年研究所的考察记录也碰巧有两次他的具体行动记载。这样就算超过一千年,仪器测不准也没关系了,而且我们可以赶在圣人周游列国阶段,跟着他实地考察阶段性频率动向。”
“小心被困陈蔡!”
苏虹提到的是孔子被困陈蔡两国之间,断粮七日的事情。
“能不能别乌鸦嘴!不会那么惨的——先秦阶段定位虽不如后期那么准确,有过勘测记录的,大致上也该差不多的。”
“万一恰恰就是到了那个时候,你怎么办?”苏虹紧盯着不放。
“那……”方无应转转眼珠,诡异一笑,“我自带面包和压缩饼干,让孔夫子和众贤徒看着我吃。”
“……等着吧,子早晚会‘曰’你的!”
“于是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子路!把颜回这家伙拿去换包饼干!’哈哈哈哈!”
方无应边说边笑,他站起身,顺手摸了雷钧桌上一包中华:“哟!好烟。”
“我会当没看见的。”苏虹哼哼着说。
“算了,拿他的烟太多次不好。”方无应抽出一根,点上,扬扬手:“走了哈!”
说完,那家伙便满不在乎地叼着烟,一路吐着烟圈,溜溜达达走掉了。
检修工程的图纸用了四天才完成。
在这期间,控制组这边出动名单也定好了,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参加的。每个时期所使用的兵刃是不相同的,所去的地理位置以及季节状况也不相同,因此得根据队员自身条件进行妥善安排。为此方无应很费了一番考量。
期间雷钧再次和凌涓提到了人手不足的问题,凌涓告诉他,目前还有一名学员在研究所进行培训,年内应该就能上岗。
“每年招那么多公务员,怎么就不能分给咱们几个?”苏虹抱怨道,“我们局难道比海关总署还难进?”
“你说对了。”雷钧将审批报表扔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