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下午下班,方无应回到家里。
“苏虹这丫头,搞什么鬼?”他暗想着,将匙放在客厅茶几上,转身进了房。
一进门,方无应就看见桌上镇纸的下面,压着一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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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去拿起那张纸,方无应的目光落在了抬头,那是一张医院开具的身体检查。
方无应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再仔细看,那竟然一张娠检查报告,上面的化验结果,是“阳性”。
方无应的心头,掠过一阵狂喜!
苏虹怀孕了。
放下那张纸,毫无目的地在屋里转了几圈,他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政审已经通过,他们这就要领证结婚了。
而在这之前,这俩人也曾经讨论过孩子的问。
方无应希望快些要孩子,苏虹却有点迟疑,觉得刚结婚就要孩子,这太匆忙了。她在心理上也还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
但是现在,或许是因为一个意外,他们有孩子了。既来之则安之,苏虹肯定不会去流产。而且中午听她说话的语气,看来也是很高兴的。
方无应茫茫然走到客厅,习惯性地顺手按开电视机。
无论走在这房间的哪个角落,他都觉得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视线像是被抹了滑石粉,总也无法固定,只能顺着电视屏幕四周滑来滑去。面前那台机器发出戚戚嚓嚓的细小声,可他却并不知道里面在说些什么。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恍惚过,也从未像此刻这样高过,面前闪光的匣子在兀自嗡嗡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让方无应给关掉了。
他得静一静,胸口的喜悦太巨大,他必须静地呆一会儿。
这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这个孩子,和他从前的那些孩子全都不同,因为这是他和苏虹的孩子。
他们甚至曾经讨论过孩子的性别。苏虹想要个男孩,方无应却想要女孩,他一点都不指望什么传宗接代,对于一个连姓氏都抛却了的人,家族邦国曾经对方无应的吸引力今已经降至为零。
他想要个孩,男孩也不是不好,是女孩就更可爱,更愿意去爱他,而不会像个坐不住的小泥猴,瞅着外面。而且他肯定会有一个全世界最漂亮最可他会牵着的手看学走路,教她说话,给她穿上最看的裙子,听她声甜甜地喊“爸爸”,也许再过二三十年,再亲手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
他会像雷宠着蕾蕾那样宠着自己的女儿,不,他肯定会比雷更宠自己的孩子,所有他没有得到过的爱和关怀,他都将把它们给自己的孩子,她将再不会负担多的东西,也不用去承担不该她承担的责任,将只方无应和苏虹的女儿,不是具有任何荒诞的象意味的存在,也是什么无聊推测的证据,只一对普通夫妇的女儿,仅此而已。
有的没的想了很久,再抬起眼睛,方无应这才发现已经七点了,他慌忙起身去厨房,等会儿苏虹就回来了,今晚得做点吃的才行!
拿出鱼和肉,放在水池里等着化冻,方无应突然想,明天或许该去买只一点的乌鸡。最近几个月,可能是俩人一起生活的缘故,苏虹开始慢慢接受荤菜了,是整体看上去她还是那么瘦,这可不行,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哪怕把她养围超过杨贵,他也不打算松懈妻子的饮食。
他暗暗笑起来。
然而,直到七点半过了,苏虹仍然没有回家。
方无应擦了擦手上的水,他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没有来电,也没有信。他皱了皱眉,干脆给苏虹的手机打过去,然而对方就是不肯接。
怎么回事?方无应有点焦躁,苏虹来电话时是下午三点,现在也有四五个钟头了,不可能还留在华鑫厂里。就算再怎么忙,人家厂里该下班了,这都快八点了。
方无应再拨了下那号码,机械的声仍然在重复,他放下了机。
在客厅里站了会儿,方无应再次起手机,他把电话打去了局里。
接电话的是小武,他说苏虹没有回局里过。
“另外,还有个奇怪的事情,”小武说,“华鑫厂也打电话来,问他们厂长不是来了局里。”
“白起?”
“嗯,对方说他们联系不上白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打电话来问,是不是过来了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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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涌上方无应的心头。
他吩咐小武守在电边,然后他挂了机,又打给华鑫厂。
电的背景声有些杂乱,很多人都在说话。
方无应首先说了自己的单位,顺便提了下倩兮。对方马上“哦”了声。
“太好了!我们也正在找你呢,你是苏小姐的丈夫?”那边说,“我们白厂长不是在你们那边?”
这话一说,方无应的心,迅速沉到了深海底部!
“不,我也正在找我妻子。”方无应说,“您是?”
“哦,我是华鑫厂的党委书记,我姓钱。”那人也诧异说,“这么说,老白不在你那边?”
“钱书记,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唉,我也不知道呀!”对方说,“下午四点多,我去厂长办公室找他,结果门开着,抽屉也开着,灯和暖气炉全都开着,东西扔了地,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会这样?他出去了?”
“就是没有呀!厂门口的保安没看见他出去,我们这正在看监控录像呢,到现在也没发现他出过厂。”
方无应握着听筒,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还有苏小姐,奇怪,门卫说也没看见她离开我们厂……”
“您等一会儿,我这就过去!”
一路飞车,等他到了华鑫厂门口,已经看见几个人等在那儿了。
迎接他的,是一个看起来和白起差不多年的男人,牙齿被烟熏发黄,又胖又高,看样子他就是钱书记了。
方无应把自己的军人证递给对方。
“这事儿太奇怪了。”钱书记一边带着方无应往厂里走,一边说,“老白的手机好像没信号,我怎么都打不通,是他人应该就在厂里,不可能出去呀!”
“您先带我去办公室吧。”
带着方无应上了公楼,到三楼,钱书记把他领进厂长办公室。
果然如他所言,大门开着,灯也开着,抽屉甚至都拉开着……但是,没有人。
苏虹的手提袋,就放在桌上。
那是一个古意盎然的狭长黑底繁花锦盒,它跌在地上,口敞开着,里面果曾经有过什么,东西也已不翼而飞。
“……得报警了。”方无应的声有些发抖,“我去通知我们局的人!”
钱书记一脸惊惧地望着他!
留在华鑫厂看来也没用了,方无应驱车回了局里,没想到刚上楼,迎面就看见小武从办公室里冲出来!
“……出事儿了!”他的脸色青白,“方队长,这……”
“怎么?!”
小武的表情十分古怪,他甚至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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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啊!”方无应大声吼道。
“……什么都没有了。”
方无应怔怔看着他,一时不能理解什么叫做“什么都没有了”。
“数据,所有的……”小武的声调都改变了,“我们探测不到了,任何数据都没有了!”
看着他,方无应忽然猛然推开小武,冲进屋里!
机器仍然在原处,是仪表的正上方,原本应该日夜闪烁数据的绿色信号,此时,竟然全部静止,显示为零。
那是方无应进入局里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的诡异状况!
一股灰蒙蒙的,熟悉而冰冷的恐惧,像水银一样灌入方无应的心脏!
他转过脸,看着小武。
“……总闸门关闭了。”
方无应轻声说。
他那惨白的脸,无比骇人。
第百五九章 总闸关闭之后
已经一个礼拜了。
白起和苏虹依然下落不明。就好像他们突然间从这个地球上蒸发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所有的搜寻力量都出动了,但是没有一方给出有效线索。
到现在可以断定,他们不在市内。然而短短三个钟头,他们也不可能跑出市区,之后扩大范围的搜索也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剩下的那个最不可能的原因,也就是真正的原因了。
“他们被带走了。”凌涓说。
“带去哪儿了?”小武紧张地看着她。
“不知道。”凌涓摇摇头,这一个礼拜她一直守在局里,人也变的十分憔悴,“总之不在当下时空里。现在一起失灵,我们探察不到他们的下落,也许他们去了一千年前。也许他们说不定,就在一年之前。”
这荒唐而无效的说明,让每个人都沉没了下来。
李建国看看方无应,自出事以来他一直不眠不休,始终和搜寻员一同工作,到现在刚刚短短一个礼拜。人看起来又黑又瘦,显得苍老了许多。
“……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小武试着安慰他,“至少白起在苏姐身边,要是有危险,他不会置苏姐于不顾的。”
“可人屠毕竟不是产科医生,这要是万一苏虹……”
凌涓的话没说完,就停下来了。
他们全都知道,这个月苏虹就要结婚了,现在他们也全都知道,苏虹已经怀孕了 。
残忍而寂静的空气在房间里流动。
方无应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队长?!”李建国喊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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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去看看。”方无应的手抓着门把,没有回头,他低声说,“我想回家去等她。”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每个人的心,都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梦游一样回到家,方无应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客厅。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那天晚上他匆忙离去之前,扔在沙发上的围裙。厨房里,仍然放在水池的鱼和肉,也许已经变质了,还有,苏虹失踪前夜,留在茶几果盘里还没吃完的苹果……
什么都没有改变,好象时间坏掉,停在了女主任离开的那一刻。
方无应走到沙发前,拿起围裙,然后慢慢坐下。
他的动作缓慢如老者。
他觉得大脑又晕有麻,好像什么都思考不了了,但同时他又无法让思绪彻底安静下来。甚至,好像这脑子逐渐失控,毫无逻辑地跳出各种画面和声音,就如同突然出了故障的放映机……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在和苏虹交往之前,他曾经有过很多女友,方无应对保持隐私很有办法,所以事实上几乎没人整整了解他的私生活。
如果那些同时和战友们完全清楚他的那段过去,大概会为之咂舌。
他曾经频繁更换女友,甚至大部分只是床伴而已,他身边停留的异性,无一不是时间很短暂的那种。那时候他和谁都长久不了,每次是很缠绵的开始,然后慢慢就冷漠下来,他总是能在对方厌倦他之前,先厌倦对方。再漂亮,再如何倾心于他,他都能看出问题。他怎么都结不了婚,和谁都呆不长,甚至某些时候他只是用对方来验证,验证自己是“和女人在一起的那种男人”,或者紧紧是为了验证自己正常的性能力。
然而她们都很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动人的外貌,或许是因为他不菲的家资,或许也有别的原因……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终于烦了,和其中一个说“我们分手好不好?”
那女孩哭了起来,坚持要问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分手。
他却只是走到阳台上抽烟,满心的不耐烦。
“她能懂我什么呢?”他当时,冷冷地想。
可事实上,他也并没能懂他。他从未想过要去明白别人。到现在他甚至想不起那女孩的名字,还有他的脸孔……
他记得的是什么呢?
绯红的鲜嫩肌肤,骨盆愉悦推挤时的无言快感,她温暖的臂弯,还有高潮过后短暂空洞的平静。
多么可笑,他就记得这些。
无论肉体如何重叠,无论彼此倾诉过多少爱语,始终有东西横亘在他和对方之间。
那是他亲手划下的分隔线。
他还记得那天,外面的云彩薄薄的,没有太阳,只有不阴不晴的白色天光。
以及屋内传来的嘤嘤哭泣声……
他是在遇到苏虹之后,才完全停止这种无休止追逐异性的把戏的。
应该说,是在苏虹将他劝进苻坚那间病号房之后。
他甚至还想起了父亲战败那天的事儿。
那时候他还很小,根本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宫里气氛紧张。他已经感觉到了,跑去问哥哥们。他们却只一脸不耐,说这不关你的事儿,去玩儿吧别打搅大人们做事情,于是他只好怀着满心困惑,继续在后院里拿着孩子用的小弓箭学骑射,装模作样学着父亲的样子排兵布阵……
可是那段时间,他玩得一点都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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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出事那天,他看见大殿之下,那个跪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