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知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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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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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正常后,我们三个装得和平时一样,若无其事地走到前院。我们朝街道上一看,只见拉德利家门前围了一群人。
“我们最好到那儿去,’杰姆说,“要是我们不露面,他们会觉得奇怪的。”
内森?拉德利先生站在大门口,猎枪挎在胳膊上,枪上装子弹的部位张开着。阿迪克斯站在莫迪小姐和斯蒂芬尼?克劳福德小姐身旁。雷切尔小姐和艾弗里先生也在一边。他们谁都没看见我们来了。
我们灵活地钻到莫迪小姐身旁,她回头看了看。“你们几个从哪儿来?没听到这儿乱哄哄的声音吗?”
“怎么了?”杰姆问。
“拉德利先生朝着在他家甘蓝地里的一个黑人开了一枪。”
“哎呀,打中他了吗?”
“没有,”斯蒂芬尼说,“是朝天上开的,可把他吓坏了。他说,谁要是在附近看见一个穿白衣的黑鬼,耶就是他。他说另一枝枪管已装好子弹,只要再听到菜地里有声音,这回不会再朝天上开了,管他是狗,是黑鬼,还是……杰姆?芬奇I”
“小姐?”杰姆问。
阿迪克斯说话了:“你的裤子呢,孩子?”
“裤子?”
“是的。”
没说的了。在大庭广众之中他只穿着短裤。我叹了口气。
“噢……芬奇先生?”
在耀眼的街灯下我看得出迪尔又在打鬼主意: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胖胖的脸变得更圆了。
“怎么回事,迪尔?”阿迪克斯问。
“噢……我赢了他的裤予。”他含含糊糊地说。
“赢了他的,怎么赢的?”
迪尔摸着后脑勺,然后手又移到前面,在前额上摸来摸去。
“我们刚才在鱼塘边上玩扑克赌的,输一盘脱一件衣服。”
我和杰姆放心了。邻居们好象也满意了:他们都惊呆了。可是,什么是输一盘脱一件衣服呢?
我们还没来得及弄明白:雷切尔小姐象上等的救火车上的报警器似的突然嚎叫起来:“耶稣保佑。迪尔?哈里斯!在鱼塘边上赌博,看我把你撕碎不,老兄!”
阿迪克斯救了迪尔,这才使他幸免肢解。“等一等,雷切尔小姐,”他说,“我以前从没听说过他们玩那玩意儿。你们都玩扑克牌吗?”
杰姆接过迪尔的谎话:“不是的,爸爸,玩的是火柴。”
我真佩服我哥哥。火柴是危险的,可是扑克牌是致命的。
“杰姆,斯各特,”阿迪克斯说,“我不愿再听到以任何方式提到扑克牌。杰姆,去迪尔家把裤子拿来。你们自己把问题解决吧。”
“别怕,迪尔,”我们走上人行道时杰姆说,“雷切尔小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爸爸会说服她的。你这个家伙反应真快。昕……你们听见没有?”
我们停下来,听见阿迪克斯说:“……不要紧的,他们总要经历这个阶段的,雷切尔小姐……”
迪尔放心了,可杰姆和我却麻烦了。第二天上午杰姆总得穿裤子。
“把我的借给你,”我们走到雷切尔小姐屋前的台阶上时,迪尔说。杰姆说谢谢他的好意,可他穿不进迪尔的裤子。我们说了再见后迪尔进去了。显然他还记得他已和我订了婚,因为他跑出来当着杰姆的面很快地吻了我。“来信,听见了吗?”他在我们身后大喊了一声。
即使杰姆的裤子好好地穿在身上,我们也不会睡好的。我睡在后廊的帆布床上,在寂静的夜晚听到的每一声响动都放大了三倍;砾石路上每一阵脚步声都是拉德利在寻找报复机会,夜间路过的黑人的笑声都是松了绑的拉德利在追踪我们,昆虫撞击纱窗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就是精神不正常的拉德利在甩手指把纱窗的纱一根根扯断;苦楝树似乎也有了生命,不怀好意地在附近徘徊。我昏昏沉沉,睡一阵醒一阵,直到后来昕到杰姆小声说话。
“你这小小的三眼鬼,睡着了吗?。
“你发疯了吧?”
“嘘,阿迪克斯房里的灯关掉了。”
在渐暗的月色里,我看见杰姆的脚一抬,踏到地上。
“我去我裤子。”他说。
我坐起来。“不行,我不让你去。”
他正在急忙穿衬衣。。不去不行。”
“你去我就喊醒阿迪克斯。”
“你喊我就要你的命。”
我把他拽到床边坐下来想跟他讲清理由:“明天早上内森先生发现裤子后,他知道是你丢的,顶多不过是拿给阿迪克斯看。再糟也就是这么回事。回床上去吧。”
“这点我知道,”杰姆说,“就是因为这点我才要去。”
我左右为难了。他一个人回到那个地方……我想起斯蒂芬尼小姐的话:内森先生的另一枝枪管已装好子弹,再听到声响就开枪,管他是黑鬼,是狗……这一点杰姆比我清楚。
我不顾一切地劝阻:“告诉你,杰姆,不值得,挨揍是会痛的,但痛过后就没事了。你这一去,脑袋就没了,杰姆,请求你……”
他喘了口气。“我……是这样,斯各特,”他小声说,“从我记事以来,阿迪克斯从没打过我,我想这样保持下去。”
这倒挺有道理。阿迪克斯好象隔一天就耍威胁我们一次。“你是说他从没抓住过你的把柄肥。”
“大概是。可是……我只不过想保持下去,斯各特。今晚我们不该干那件事。”
我想那一次是杰姆和我第一次开始有分歧了。有时我不理解他,但这种迷惑不解总是一下就过去了。这次我实在不理解。“请你,”我哀求道,“再想一下……你一个人在那个鬼地方……”
“住嘴!”
“他肯定不会再也不跟你讲话或对你做出别的什么……我要去喊醒他,杰姆,我发誓要……”
杰姆一把抓住我睡衣的衣领死死地扭着。我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我被勒得透不过气来。
“不,你不能去。你会弄出声响的。”
一切劝阻都是白搭。我打开后门栓,推开门,望着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台阶。一定是午夜两点了。月亮已开始西沉,窗户投在地上的方格影子渐渐模糊,最后几乎消失了。杰姆的白衬衣的下摆忽上忽下,就象个小鬼跳着逃避即将到来的清晨似的。我的两肋淌下汗珠,微风吹来,我感到凉快。
他走的是原路,过了迪尔牧场,穿过学校大院,绕到栅栏前,我想——至少他是朝那个方向去的。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所以还不是担心的时候。我等了一会儿,到了开始担心的时候了。我静静地听着,等待着拉德利先生的枪响。这时,我觉得听到了后面栅栏咯吱咯吱的响声。这只是我的一种梦想。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阿迫克斯咳嗽。我屏住气息。有时,我们晚上去厕所时看见他还在看书。他说晚上他常常起来看我们,然后看看书再睡觉。我等着他开灯,瞪大眼睛等待着房里突然雪亮。灯没亮,我松了口气。
夜间爬出来的大蚯蚓已经回洞了,但风一吹,成熟的苦楝树子就象敲鼓似的落在房顶上。远处传来的狗叫声使黑夜显得更加寂静。
他回来了,朝我跑来。白衬衣闪现在后面的栅栏上,然后显得越来越大。他踏上后台阶,进来后随手插上门栓,然后在他床上坐下来。他手里提着裤子,半天没说话。躺下后,我听见他的床颤动了一下。他很快平静下来,再没听见他动过。
Chapter7
整整一个星期杰姆都闷闷不乐,他一句话也不说。按照阿迪克斯对我说过的那样,我极力设身处地从他所处酌位置考虑问题:要是我一个人清早两点钟去拉德利家那儿,第二天下午一定要为我举行葬礼的。所以我不去打扰杰姆,随他怎么样。
开学了。二年级和一年级一样没味,甚至更差——老师们还是向你挥舞卡片,一不让你读,二不让你写。卡罗琳小姐在隔壁教室上课的情况如何,昕到那里面爆发的笑声就可想而知。然而一年级考试不及格的总是原来那些人,这一来,纪律要好一点。二年级唯一的好处就是我和杰姆放学一样晚了,所以我们常常三点钟一起回家。
一天下午,我们穿过学校的院子正朝家走着,杰姆突然说:“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这是几天来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我鼓励他说下去:“什么事?”
“关于那天晚上。”
“你从没跟我谈过那天晚上的事。”我说。
杰姆手一挥打断我的话,好象挥着扇子把蚋蚊赶走似的。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回去拿裤子时——我原来脱裤子时裤子乱作一团,根本取不下来。等我回去时……”杰姆深深吸了一口气,“等我回去时,裤子叠好了,放在栅栏上……好象在等着我似的。”
“在栅栏上……”
“还有别的呢……”杰姆用平稳的声音说,“到家再给你看。裤子缝好了,不象出自女人之手,跟我缝的差不多,针脚弯弯曲曲的,差不多象……”
“有人知道你要回去取裤子。”
杰姆哆噫了一下。“好象有人能看出我的思想……好象有人知道我要干什么。别人不会知道我要干什么,除非他认识我,你说是吗,斯各特?”
杰姆的问题带有请求我帮他解答的口气。我安慰他说:“别人不知遭你要干什么,除非和你一起住在这栋房子里,就连我有时候都不知道。”
我们正路过我们每天经过的那棵树。树节孔里有匝麻线。
。别拿,杰姆,”我说,“这是别人藏东西的地方。”
“我才不信昵,斯各特。”
“是的,本来就是。象沃尔特?坎宁安这样的人每次下课都来这里藏东西——我们就这样走过来拿走他的可不行。听我说,我们把线团留在这儿等一两天,要是没人拿的话我们再拿,这样好吗?”
“好吧,可能你说得对。”杰姆说,“这儿一定是某个小孩的地方——把东西藏起来,怕大孩子拿去。你注意了吗,每次我们发现东西都是开学以后。”
“是的,”我说,“可是夏天我们从不路过这儿。”
我们回家去了。第二天早上,线团留在那儿原封没动。到第三天还没人动时,线团进了杰姆的口袋。从那以后,在树节孔里发现的任何东西都被看作是我们的财产了。
二年级实在没味。但杰姆告诉我年龄越大,上学越有意思。他说他也是这样开始的,还说要到六年级才真正学习有价值的东西。六年级好象一开始就使他高兴:他经过了使我迷惑不解的简短的“埃及阶段”——他花了很大工夫学习走得平稳一些。手脚总是一前一后。他说埃及人就是这样走路的。我说这样走路又怎么样,没看见他们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杰姆说他们比美国人取得的成就多得多,他们发明了手纸并用香料使尸体永不腐烂。杰姆问我要是没有他们的发明,我们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吗?阿迪克斯说过,删去些形容词,剩下的就是事实。
亚拉巴马南部的四个季节没有明显的界线。夏季很快进入秋季,而秋天之后,有时并没有冬天而是转入寿命只有几天时问的春天,然后又混进夏天。那年的秋天持续了很久,气候温暖,几乎没凉到要穿甲克衫。十月的一天下午,天气不冷不热,杰姆和我正在我们常走的路上匆匆走着,突然那树节洞又把我们吸引住了。这次,有样白色的东西在里边。
杰姆这次让我去拿:我抽出来两个用肥皂雕的小小的人像。一个是男孩,另一个是女孩,穿着一件很粗糙的衣服。我尖Ⅱq一声,把人像扔到地上,可一下又想起世上并没有什么不祥之物。
杰姆立刻把人像捡起来。“你怎么了?”他叫起来,然后擦去人像上的红色灰尘。“雕得真好,”他说,“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
他把人像递给我。这是两个几乎挑不出毛病的小孩像。男孩穿着短裤,一堆乱蓬蓬的头发一直垂到眉毛上。我抬头看看杰姆,他那直愣愣的棕色头发从中间分开,向下耷拉着。我在这以前从没注意过他的头发。
杰姆的目光从那女娃娃身上移到我脸上。女娃娃前额留着刘海,而我正好也留着刘海。
“这是我们俩。”他说。
“你看是谁雕的?”
“这附近有我们认识的会雕刻的人投有?”他问。
“艾弗里先生。”
“艾弗里先生干的正是这个,我说的是雕刻。”
艾弗里先生平均每个星期削一根柴火棍,最后磨成牙签放进嘴里嚼起来。
“还有斯蒂芬尼?克劳福德小姐的情人。”我说。
“他雕得倒不错,可他住在乡下。他哪有时问来注意我们呢?”
“可能是他坐在走廊上看我们而不是看斯蒂芬尼小姐。我要是他的话也会这样做。”
杰姆瞪着眼望了我那么久,我问他怎么了,可他的回答只是“没什么,斯各特”。到家后,他把人像放进他的箱子。
不到两个星期,我们发现了一整包口香糖,我们当然老实不客气地饱了口福。拉德利家的每样东西都是毒药,这个说法杰姆已丢到脑后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树节洞里又出现一个失去光泽的奖章。杰姆拿给阿迪克斯看,阿迪克斯说这是个拼写比赛的奖章。我们出生以前,梅科姆县的学校组织过拼写比赛,获胜者都得了奖章。阿迪克斯说一定是谁丢的,问我们在周围打听了没有,我正要说在哪儿捡的,杰姆用脚跟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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