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吃了一惊:杭州?老爷这就要回杭州?
于谦醉醺醺地长吟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朝廷已无我用武之地,我于谦还不如归隐江湖,独善其身吧。
店小二更惊:你……你是于大人?
于谦大笑:不错,本人就是于谦于大人,现在这个于大人要归隐江湖了,哈哈哈哈。
就在于谦喝得酩酊大醉之时,女贞满脸焦急地跑进来了,见了于谦,又喜又恼:于大人,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呢。
于谦:你找我?可我……我要走了啊,走了,走了。
女贞:哎哟,你的病还没好呢,怎么能喝成这样?快跟我回去。
于谦:我……我不跟你回去,我要一个人……一个人走,走……走得远远的,远远的……
女贞:远远的?去哪儿?
店小二:刚才于大人说,他要回杭州老家。
女贞大为意外,呆呆地凝视着于谦:于大人,你真想回老家了?
于谦: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女贞沉思着:这么说,你是下决心了?
于谦:我……我说过,我已心力交瘁了,朝廷里的事,我是管……管不了喽。
女贞从未见过于谦如此心灰意冷的样子,倒怔住了:于大人,振作点。
于谦:我于谦从来没有如此颓唐过,是吧?女贞啊,我的心碎了,碎了啊!天缺了有女娲来补,这心缺了,有谁来补呢?
女贞看着于谦痛苦的样子,轻轻扶住他:那好吧,于大人,我陪你一块回杭州,从今往后,你再也别管朝廷里的事,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吧。
于谦大笑:好好,归去来兮,归去来兮,哈哈哈哈。
于谦在女贞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远了。
他嘴里还在悲凉地念叨着: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13、于府书房
于谦乘醉伏案起草辞官还乡的奏章。
女贞奉上一杯茶:于大人,先喝口茶,醒醒酒再写。
于谦:不必,酒后真言,正可吐尽我胸中块垒。
女贞看着于谦下笔如行云流水,感叹地:于大人是要一吐为快了!
于谦脸色凝重地一路写下去。
女贞站在他旁边,念起于谦的辞呈:臣于谦质本凡庸,性复偏执,时遭明盛,位极人臣。既居少保之官,又兼六卿之职。报国之心虽切,而济时之术全疏……伏望皇上罢臣职位,遣归田里,另选贤良,以代今职……
二十三 辞官还乡(7)
女贞沉吟了一下:于大人,你也太谦虚了吧?
于谦:功过是非,自有定论,我于谦到底是何等人,还是让后人来评说吧。
女贞:对,你已经够对得起皇上,对得起朝廷了。
于谦:唉,要不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份辞官还乡的辞呈,我于谦是说什么也不愿写啊!
女贞:于大人,你后悔了?
于谦郑重地:你还记得吗?以前你曾说过我像诸葛亮。诸葛先生为振兴蜀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于谦重振大明,虽换得天下暂时太平,可却是中途而废,惭愧哪!
女贞默然。
于谦:明日一早,我就向皇上递交辞呈。但愿我走了以后,朝廷能选用良才,趋吉避祸,江山永固!
14、南宫佛堂
英宗和孙太后相对而坐。
孙太后愤愤地:皇上倒行逆施,把太子废为沂王,哀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英宗却淡淡地:朕都知道了。
孙太后:这么说,于爱卿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英宗一愣:于爱卿?他有什么事啊?
孙太后:皇儿啊,哀家是万万没想到,皇上废立太子,威逼大臣们签名,于爱卿他也签了。
英宗大惊:皇娘,这可当真?
孙太后伤心地:哀家都亲眼看见了于爱卿的签名,哪会有假!
英宗恨恨地:难怪呢,朕还以为这废立太子怎么就如此轻而易举,原来是于爱卿帮着皇上干的。凭他在朝中的威望,自然是小事一桩了,哼哼!
孙太后矛盾地:哀家也说不清楚,于爱卿到底怎么回事,他曾亲口答应哀家,会竭尽全力阻止皇上,不料却是如此结果。唉,到如今,反正这名是于爱卿亲自签了,哀家实是无话可说!
英宗怨恨地:于谦,你干得好啊!朕倒错看你了!
孙太后:现在皇上的权势是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就怕哀家和你的性命都难保啊!
英宗:皇娘放心,朕不会就此蛰伏于这座死气沉沉的南宫。
孙太后一愣:皇儿有何打算?
英宗阴沉地:朕自有办法。
孙太后担忧地:唉,哀家是担心你的身体,要不是你得了怪病,治又治不好,哀家本来还有点指望,现在太子也废了,哀家真是心灰意冷了。
英宗诡秘地一笑:皇娘,你难道真以为朕有病吗?
孙太后不由愕然:皇儿,你这是……
英宗奸笑起来:嘿嘿,嘿嘿……
15、华盖殿
早朝。
景帝:昨日朕大封百官,独独于爱卿不在,于爱卿――
于谦:臣在。
景帝:朕封你为太子太傅,你可别推托呵。
于谦断然地:回皇上,于谦并无功劳,受之不妥,请皇上收回成命。
景帝一愣:于爱卿何出此言?要说功劳,你辅佐朕统领朝政,功劳最大,朕早就想……
于谦:皇上,臣实难从命,这个太子太傅,臣是绝对不会接受!
景帝好不尴尬:于爱卿,你……你这也太跟朕过不去了嘛。
于谦却掏出辞呈来:皇上,这是臣的辞呈,请皇上恩准臣辞官还乡。
景帝完全惊呆了:什么?于爱卿,你要辞官还乡?
众大臣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于谦和景帝。
于谦:臣心意已决,万请皇上成全。
于谦说着,将辞呈递给景帝。
景帝却连忙推了回去:等等,等等,于爱卿……
于谦:皇上,臣告退了。
不等景帝发话,于谦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景帝沮丧地长叹了一口气:唉――
众大臣都呆若木鸡。
16、于府厅堂
于谦去意已决,正在连夜整理行装。
于康进来禀报:老爷,车马都准备好了。
于谦:好,我们马上就走。
于康:女贞姑娘去见太后,还没回来呢。
正说着,女贞来了,大声地:我回来了!
于康:哎哟,女贞姑娘,正在说你呐,老爷都等急了。
女贞甜蜜地看了于谦一眼:是吗?他等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嘻嘻。
于谦笑着:好了好了,人到齐了,出发吧。
于康欣喜地:我是终于盼到这一天了,老爷要回杭州,这往后的日子啊,就不用提心吊胆喽。
女贞噗哧一笑:我嘛,也可以到杭州好好玩玩了。哎,于大人,你准备回去干点什么呀?
于谦:逛逛西湖,看看朋友,这逍遥自在的日子,长着呐。
女贞:西湖美景如画,浪迹山水之间,于大人,你又可以写好多好多诗了。
于谦大乐:写诗?那我倒真求之不得呢,哈哈哈哈。
于康催促着:老爷,天色已晚,我们快上路吧。
于谦:好,趁着夜色,我们悄悄出门,不要惊动了街坊邻居。
女贞又一笑:于大人啊,要是知道你走,这京城里的百姓,不来个十八里相送才怪呢,嘻嘻。
于谦的脸色又沉下来了:唉,京城的百姓,我于谦是对不住他们了!
17、途中
天穹清朗,月光如水。
于谦和女贞乘坐的骡车得得得地疾驰着。
二十三 辞官还乡(8)
一轮圆月高挂空中,美丽之极。
女贞抬头仰望:瞧,多漂亮的月色啊!
于谦吟哦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苏东坡这首词,真是千古绝唱啊!
女贞:还有一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哪,于大人!
于谦沉思着:是啊,高处不胜寒哪,我于谦今日也要抽身而退,独善其身了,真想不到啊!
女贞:得,得,是我不好,让你又记挂起朝廷来了吧?
于谦掩饰地:那倒不是,走都走了,不想也罢。
女贞笑着点点头:唔,这才像个辞官还乡的样子嘛,嘻嘻。
于谦也苦涩地笑了。
突然,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
女贞吃了一惊:有人来了!
于谦朝后张望:奇怪,好像是御林军嘛,他们怎么出城来了?
御林军的马队飞快超越于谦的骡车,拦在前面。
女贞又吃了一惊:怎么?是来追我们的?
于谦:康叔,先停下吧。
于康勒住骡车:吁――
正在这时,一辆銮舆快速越过骡车,也在前面停了下来。
御林军将领大喝:皇上驾到!
于谦大惊,赶忙下车。
景帝已从銮舆中钻了出来:于爱卿!
于谦跪地叩首: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迎候,请皇上恕罪。
景帝将于谦扶起:于爱卿啊,你怎么就走了呢?害得朕连夜前来追赶。
于谦感动地:有劳皇上大驾,臣感念不已,可臣心意已决,实在是愧对皇上一片诚意啊!
景帝拉着于谦的手:来来,于爱卿啊,朕跟你好好叙叙话,啊?
18、路边小亭
御林军的火把照亮了路旁的一个亭子,景帝拉着于谦过来:此处甚好,于爱卿,来,坐下说。
于谦:谢皇上。
景帝:于爱卿,你今日在朝上突然提出辞官还乡,实大出朕的意料,朕连夜追了三十里地,才把你给追上啊!
于谦感动又歉疚地:皇上对臣的这番情意,令臣惶恐不已。
景帝:于爱卿,朕跟你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想当年,国家危亡之际,是你和太后将朕扶上皇位,稳定朝政。北京保卫战你更是身先士卒,克敌制胜,击退瓦剌,迎回太上皇,保住我大明的江山社稷。这几年,你和朕携手合作,同舟共济,推行新法,整肃朝纲,重振大明,要论功勋,你于爱卿是我大明第一人啊!
于谦:皇上过奖了,臣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实有愧于皇上信任,更有愧于天下百姓厚望。
景帝:朕和你君臣二人,也算是甚为相得,如今天下安定,重振大明初见成效,于爱卿你却要弃朕而去,朕……朕真不知如何是好啊!
于谦仍推辞着:臣已心力交瘁,体弱多病,难以担当朝廷重任,请皇上万勿怪罪于臣。
景帝动情地:于爱卿,朕可不能没有你啊!
于谦有点犹豫了,但他还是硬起心肠:皇上挽留之意,臣感激涕零,但臣去意已决,毋需多言。望皇上另选良材,为朝廷效力。
景帝难过地看着于谦:于爱卿,朕是劝不回你了?
于谦连忙拱手:请皇上恕罪。
景帝长叹了一口气:朕明白了,朕永远不会怪你,于爱卿!
于谦:谢皇上。
景帝:拿酒来!
曹吉祥捧着酒杯上来:万岁爷,酒来了。
景帝亲自拿起酒杯,斟满酒,然后举起来:于爱卿,朕先敬你三杯。这第一杯,敬你在危难之际,扶朕登基,稳定我大明社稷!
景帝说着,把酒一饮而尽。接着他又倒了一杯:这第二杯酒,敬你力主抗敌,统率二十万羸弱兵马,击败瓦剌,保住京城!
景帝又是一饮而尽,然后举起第三杯酒:这第三杯酒,敬你整肃朝纲,重振大明,造福百姓,重现太平盛世!
于谦感动得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下:皇上知遇之恩,臣只有来生再报了!
景帝忙将于谦扶起:于爱卿能明白朕的一片诚心,朕已心满意足。
于谦:臣与皇上就此别过。
景帝:于爱卿可有临别之言要跟朕说?
于谦想了一想:废立太子的忧虑臣已对皇上直言相告,还有一桩忧虑,不知能否入皇上的圣听?
景帝:于爱卿只管说来。
于谦:私铸铜钱一案已水落石出,可主谋石亨却仍身居要职,他与部下结成死党,在军队中根基极深,只怕日后养虎为患!
景帝一愣:于爱卿的意思是武清侯有不轨之心?
于谦:私铸铜钱为时一年有余,石彪和石亨定然敛聚了大批钱财,可这批钱财至今下落不明。臣最担忧的是,石亨并非为了敛财,而是别有所图啊,皇上!
景帝脸色肃然,微微点头:这件事,朕得好好想想了。
二十四 血不曾冷(1)
1、乾清宫书房
景帝找出那份石彪留下的私铸铜钱罪证,搁在案几上,对着它苦苦思索着,似乎要看透这里面隐藏的祸害。
钱公公小心翼翼伺候在一旁。
景帝长叹了一声:心腹大患,心腹大患哪!
钱公公不安地偷看着景帝的表情。
景帝若有所思地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意欲何为?
写毕,景帝搁下笔,对着那几个字沉思了一会,然后招呼了一声:钱公公。
钱公公:奴才在。
景帝指指他刚写下的那几个字:把这东西给朕贴到墙上去。
钱公公:是,万岁爷。
曹吉祥捧着碗参汤过来,见状便偷偷躲在屏风后,想偷听点景帝跟钱公公在说什么。
这时,钱公公在墙上贴好了字幅:万岁爷,这……成吗?
景帝点点头:你可知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钱公公看看字幅,又看看景帝搁在案几上的那份东西,小心翼翼地:这个……万岁爷莫非还对私铸铜钱一案放心不下?
曹吉祥暗暗吃惊,在屏风后面疑惑地盯着景